一走到外面的花坛,我和苏荷同时甩开了叶笑笑的手。

她也不恼,漂亮的脸洋溢着耀人的神采,如我所想那般,离开了众人的视线,她的脸上就换上了得意的笑容。

苏荷当时就没忍住,扬手就想一巴掌甩在叶笑笑漂亮的脸上,可是被叶笑笑一把抓住了手。她抬起头,挑衅地看着苏荷说:“你果真是不长脑子,想打我?我脸上要出现任何伤,兰西只会死得更惨,不信你可以试试。”然后她狠狠地甩掉苏荷的手,双手环胸往前跨了一小步。

“很气愤对不对?”她看着我们吃瘪的样子,笑了笑,“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也知道恨不得杀了我。没错,是我爆料给记者,也是我胡编乱造故意陷害兰西,但那又怎样?”

苏荷握着我的手紧了又紧,气得说不出一句话来。我也全身都在发抖,连声音也在发抖,我愤怒地说:“你怎么能这样对兰西?他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可以害他!”

叶笑笑轻蔑地笑了两声:“我为什么不可以?”她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看着苏荷,“苏荷,你不是特别了不起吗?仗着自家有钱拼命往兰西身上砸钱,我就是要给你上堂课,有的东西,不是有钱就能得到的。你看我什么都没有,可我自己去争取并且得到了,不管我是用了什么方法,只要最后我得到了,我就是胜利者。”然后她又转过头来看我,说,“宋初慈,你当初要是不玩那么多花样,安安分分将Umiss代言权给我,或许今天也没有这些事。你以为你那样耍我,我会咽得下这口气?你们在享受家人朋友的宠爱时,我早就一个人在社会上打拼!你们从小养尊处优,没经历过大风大浪,所以就当我给你们上一堂课,不收费的。”

她捋了捋头发,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特别好看,可这种好看在我眼里却很好的诠释了何为蛇蝎美人。她轻蔑地看着我和苏荷,笑道:“别整什么录音之类的小伎俩,我既然敢和你们说这些,自然早有准备。我带了干扰器,你们什么也没录到。”她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说,“我还要赶个通告,没时间跟你们耗了。对了,替我跟兰西说一声‘对不起’吧,不好意思,是我利用了他。”

我恨得牙痒痒,咬牙切齿地说:“你就不怕会有报应吗?”

她像听见了什么大笑话一样:“你没听过,坏人一般活得比较久吗?我觉得就算是报应,那也是几十年之后的事了。既然你们那么好人,我一定活得比你们久。”

然后她就转过身,朝SSW大门的方向走去。

苏荷骂了声就要追上去,我一把抱住她,我说:“苏荷你要干什么?”

“我要撕下她那层皮,我要让所有人看看,她是什么货色!”苏荷完全失去了理智,泪流满面,疯狂地推着我,她的指甲深深抠进我的胳膊里,这足以证明她有多恨叶笑笑。我痛得直喘气,可我知道我不能放手,兰西已经那样了,我不能再让我的朋友因为叶笑笑而出事,那只会让她更得意。

看着叶笑笑婀娜的背影,我不明白她怎么可以在害得一个人身败名裂后,还那样的轻松,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我忽然就不能理解这个世界了,我气愤、我委屈,可我甚至不知道该如何为我的朋友讨回公道。

我只能抱着苏荷,恳求她:“苏荷,别这样,你冷静点,我求求你。”

可苏荷就像是听不见一样,疯狂地冲叶笑笑的背影大骂,这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此刻形象全无,头发散乱,用世界上最恶毒的言语诅咒着另一个人。我知道其实她也和我一样无助,她没有办法,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宣泄心中的愤怒和痛苦。

“你闹够了没有?”

忽然间,兰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方才还失控不已的苏荷突然浑身一震,慢慢停了下来,她泪眼朦胧地回头。兰西站在我们的后方,还穿着那件白色睡衣,略长的额发遮住消瘦的眉眼,冷冷的光从细碎的发后如刀般射在苏荷身上。

“还嫌不够丢人,还是你觉得我还不够惨?”他一字一句地问,言语里尽是冷漠,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利刃,一刀刀戳着苏荷身上。

我从来不知道,一向温柔和善的兰西还有这样冷酷的一面,连我都有些害怕这样的他。苏荷在我怀里微微发抖,她说:“兰西你别这样,我只是想替你讨回公道……”

“我说了你别再管我的事了!”兰西突然朝她吼了起来。

我吓了一跳,连忙出声劝道:“兰西你这是干吗,你搞清楚,害你的人不是苏荷。”

兰西像是没听到我的话一样,他由始至终都没有看过我一眼,目光一直停留在苏荷身上。他走到我们面前,伸手掐住苏荷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他:“你有你的人生,为什么总要来干涉我的?你好好去过你的人生不行吗,你知不知道这样,我真的很累啊。”

苏荷痛苦地闭上眼,一声接一声地抽泣。

我当他弄疼了苏荷,吓得去掰开他的手,可他看上去没使什么力,我却怎么也掰不开,我抓着他的胳膊,哇一声哭了出来,我说:“兰西,你别这样,你放开苏荷,你怎么了,你吓到我了。”

兰西微微一怔,慢慢放下了手。他看了看我,伸手摸了摸我的头说:“对不起啊,小慈。可有些话,有些事,我一定要做的,我怕我再不做,就没有机会了。”

我还没来得及细想他话里的意思,他又转向苏荷:“为我讨公道?你以为那些人爆料出来的事情都是空穴来风,胡乱编造的?我现在就告诉你,那里面至少有一半都是真的。娱乐圈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吗?谁还能清清白白的。”

苏荷猛然睁开了眼,拼命摇头:“兰西,不要……不要说……”

我也震惊地看着兰西,我知道娱乐圈水深,每天都上演着许多肮脏的戏码,但我从来没有想过,在我心中和玻璃一样透明的兰西会染上一点尘埃。

兰西笑了,可那笑容看上去就像哭一样悲伤,他说:“苏荷,我最讨厌的就是你永远都自以为是,现在是,从前也是。我进到这个圈子,完全就是你一手促成的。可你有没有问过我想不想去那儿?你把我推到那里,让我尝到站在云端的滋味,让我再也不想从云端回到地面。所以,我只有和其他人一样,跳进那个大染缸里,什么颜色都往自己身上染。你以为叶笑笑做的那些事,我没有做过?我其实和她一样丑恶罢了。所以,我走到如斯地步,都是咎由自取。在这个圈里,没人不想红,不红就是死路,红了,就是生不如死。我红了,可这些年我过得都是生不如死的日子,而这些都是你造成的。苏荷,是你一手将我变成了一个不择手段的人。”

苏荷捂住耳朵,紧紧闭着眼,不停地摇头往后退:“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

“为什么让我别说,你也觉得我恶心吗?”兰西轻柔地问,眼波里汹涌的忧伤像是大海般深沉,“你不是喜欢我吗?你为了我才答应嫁给靳褚佑,你不是说即使结婚了还对我念念不忘?你那么爱我,为什么现在不敢睁眼看一看我呢?我有让你走的,为什么你不听,为什么你非要追根究底,让美好的东西变得面目全非?为什么你要让我把仅存的那点自尊都拿出来,在你面前践踏,为什么你连那么一点自欺欺人的机会都不给我!你逼着我将自己华丽伪善的外衣一层层剥掉,给你看藏在下面真实的自己。那么现在,你看着这个满身脓疮、恶心的烂人,还会有感觉吗?你不要骗自己了,连我都厌恶自己。”

兰西说完后,只有苏荷崩溃的哭声和我的抽泣声。我朝兰西伸过手,想碰一碰这个藏了那么多伤口的男人,可他侧身避开了我的触碰。他笑得那么悲伤,他说:“小慈,别弄脏了自己的手。我没有父母,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把你当成我的妹妹,我希望你一生都活在美好里,不用去面对世界上那么多肮脏的东西。可是抱歉啊,还是让你看见了。”

我摇着头说:“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在我心里还是那个和我一起在大年夜看烟花吃烤猪皮的王小明。老宋依然是你的宋爸爸,我依然是你的妹妹,什么都没有变,我们离开这里,离开娱乐圈,去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

“然后假装一切都没有变吗?”他打断我的话,垂下眼,“可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都回不去了。”

兰西悲伤地笑了笑,深深看了眼苏荷,转身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在苏荷的尖叫声中,咚一声栽倒在地。

第九章 几回魂梦与君同

第九章 几回魂梦与君同

{世间万物,各种感情,没有谁辜负了谁,只是成千上万个路口,总有一个人要先走,有的人走了,有的人却固执留下。}

兰西送回医院后,一直在昏睡不醒。

医生说,兰西的状态很不好,他原本就有抑郁症病史,这一次病发,有严重的趋势。医生嘱咐我们这段时间时刻看好兰西,以免他出现自杀倾向。

那段时间我和苏荷二十四小时轮班往医院里跑,可自那天以后,兰西就再也没开口说过一句话,他每天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有几次我去换苏荷的班,看见她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昏睡的兰西鼻前,然后再如释重负地缩回来。

我知道在兰西睡着时,她一定对着兰西说了很多话,可兰西有没有听见就不知道了。每次我看着兰西,我都觉得很难受,想被人一直握紧。疼痛中,我就会想起我们的学生时代,我们没心没肺的样子,美好得让我掉下泪来。

那几天,在程靖夕的奔波周旋下,几家原本都要找兰西解约赔偿的公司最终都选择了平静地解除合约,而兰西也不需要付任何赔偿金。我不知道程靖夕许诺了那些公司什么条件,我只知道,在我彷徨无助行驶在黑暗中时,我的丈夫倾其所有,给了我许多帮助,这足以让我感到安慰。

我想,我这辈子做过最好的一件事,就是坚持不懈地喜欢了他很多年。

兰西的话题依然高居头条,隔三差五就有人出来爆料,开始我还会气愤地大骂那些人,久而久之,我也懒得去争吵。反正落井下石这种事,太正常不过了。至于爆料的真假,到如今这个地步,假消息早已漫天乱飞了。而那些,对看热闹的人来说,却都是真的。

我相信,这就是叶笑笑做这件事的目的。而让我应接不暇的是,兰西的经纪公司也在不久后递上了解约合同。

那天Carry来医院让兰西签解约合同,我想了很久,还是忍不住问她:“为什么?”

她低着头没有说话。兰西很平静地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拉过被子继续睡觉。

Carry看了他半天,吐出四个字:“兰西,珍重。”

我去送Carry,我们一路无言,走到医院的花园里时,我抬头看见路边的迎春花都开了,不由得有感而发:“我记得当年你签约兰西的时候,那时候你还不像现在穿得起Prada,你穿着一件白T恤,牛仔裤上还沾了泥渍,咖啡馆的桌上还摆了瓶迎春花,当时你笑得就和花一样灿烂。我心里还在想,这哪里像个经纪人啊,根本就是个大学生。我起初觉得你不靠谱,可后来我觉得兰西遇到你是他的幸运,但现在……物是人非,大概就是你我最好的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