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的伤有过简单处理,只是体内十多只钢针一直没有取出。独孤烨派御医为他剖开伤口时,钢针已经与皮肉粘连在一起,取出来时鲜血染红了整床被褥。

遇到这种折磨,寻常人吓也要被吓晕了,也就是萧络死要面子,说什么也不肯哼出声,闷在枕头里脊背绷成一道僵硬的直线,愣是一句叫停的话也没有说过。

晏瑾提着热乎的肉粥进门时,萧络正靠坐在床头,四肢绑了木板固定,两名宫女在喂他吃饭。

曾经英姿飒爽纵马驰骋的人,如今连吃饭也要别人帮忙,晏瑾看着觉得心酸。萧络发现他远远站在门口,神情也有些不自在,大约是不愿被他瞧见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

晏瑾将装粥的盒子放在旁边,想了想道,“你先吃饭,我晚些再来看你。”

见他转身要走,萧络突然出声道,“等一下。”

晏瑾于是又转过去,对方朝桌子上那只食盒抬了抬下巴,“你带的什么?”

晏瑾道,“我自己煮了点肉粥。”

萧络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咳嗽一声,挥退床边端着碗筷的宫女,“既然都带来了,那还走什么?我正好方才没吃饱。”

听他的意思,大概是想尝尝那碗肉粥的味道。晏瑾揭开盖子端出碗,正待叫宫女伺候过来他吃,却见萧络脸色变了变,“你不打算亲自来?”

“……”

晏瑾于是从宫女手中接过勺子,在粥里搅了搅,觉得摸起来没那么烫了,才坐在床边抬手喂给对方。

他喂一勺,萧络就吃一勺,目光所及是对方直挺的鼻梁和低垂的睫羽,晏瑾莫名觉得这样的萧络有点乖。见他唇角沾了点碎肉,于是从袖子里掏出手帕给抹去了。

萧络眼睫微颤,抬眼看向他,并没有说话。只是后面吃东西时粗心许多,总在唇边沾染点肉沫米粒,晏瑾只好一边耐心喂他,一边不断给他擦拭唇角。

独孤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形。

他脚下一顿,示意跟在身后的众太监将瓜果补品放在桌上,随即负手迈向床边,“殿中伺候的宫婢是死光了么?什么粥还需要晏美人亲自来喂?来来来,不如让我也尝尝味道。”

一碗粥喝完,萧络又躺回床上靠着,暗自打量面前这个少年帝王。

按理说此人他以前从未见过,近日来药物人手的供应,对方也没有苛刻亏待。但他看见独孤烨就是莫名觉得不爽,仔细追究因由,大概是不喜欢对方看晏瑾的眼神。

晏瑾不理会独孤烨的调笑,将手里的空碗递给宫女,看向桌上正在清点补品的几名太监,“陛下这些东西,都是带给萧络的?”

萧络双手还用木板固定着,肩背腰腹处也缠着厚厚几层绷带。晏瑾顿了顿,接着道,“他的伤处刚上过药,大夫说了要慢慢恢复,现在吃得太补恐怕对身体不好。”

独孤烨斜了萧络一眼,寻了离床不远的宽椅坐下,哼笑道,“十五根钢钉都弄不死他,吃点东西还能把他身体吃垮了?你放心,像他这种武将通常都皮糙肉厚,好养活得很。”

对方的语气,好似在说养一头猪。眼见着萧络瞥了他一眼,转过脸懒得搭理,晏瑾也颇为无语,却仍然拒绝道,“不行,养病就好好养,不能乱来。”

独孤烨见他语气认真,也不逗他了,“行行行,你放心,送过来的东西我叫人专门挑选过,存放十天半月也不是问题。先收在这儿,等什么时候他能吃了,再叫人弄给他吃,可以了么?晏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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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从萧络房里出来后,独孤烨私底下请晏瑾单独吃顿饭,给出的理由是容国边郡有人上供了一种叫鹦鹉的鸟,颜色缤纷炫丽,乖巧温顺能口吐人言。

他想跟人炫耀炫耀这只鸟,但邀请来观赏的人只有晏瑾一个。

晏瑾思虑再三,总觉得对方不怀好意。然而他拒绝几次,独孤烨就派人过来邀请几次,脸皮之厚不像是个皇帝,倒像是土生土长的地痞流氓。

这么十多次来回,晏瑾倒是先觉得不好意思,左右不过是去看只会说话的鹦鹉,想来对方毕竟是皇帝,就算有某些龌龊心思,应该也不至于用什么下流的手段。

晏瑾稍微收拾一下就去了,独孤烨选的时间在晚上,两人吃了点桌案上摆放的菜肴,随口闲聊两句,对方便直入正题。

驯兽师右手上绑了臂缚,一只大鸟收敛羽翼蹲在他手臂上,通体翠绿只有头顶一点明黄,眼珠轮转探头探脑,看起来倒有些憨态可掬。

晏瑾不知不觉被这只鹦鹉吸引了注意,见它真的能有模有样学人说话,不由感到新鲜,目不转睛地看了许久。

独孤烨见他喜欢,微不可察地勾唇,“若是你觉得有意思,我将它送给你如何?”

晏瑾还真有点想要这只鹦鹉,但又不太愿意收对方礼物,正迟疑间,驯兽师打了个唿哨,鹦鹉振翅而起,抖开一身翠色羽毛向他飞来,轻飘飘落在肩头,歪着脑袋看他。

晏瑾没忍住伸手逗了下他的喙子,那鹦鹉抖了抖,忽然张嘴尖声嚷道,“瑾儿!瑾儿!瑾儿!”

晏瑾一怔,随即见鬼般猛然站起,鹦鹉受了惊,扑棱两只翅膀飞回驯兽师臂膀上。

晏瑾死死盯着那只神态无辜的鸟,又扭头转向高位上斜倚的独孤烨,“陛下,这话是谁教他说的?”

这种黏黏糊糊的称呼,从前只有两个人对着晏瑾叫过,一个是昱国废太子,另一个就是故意借此逗弄他的凤衡。

凤衡死后,晏瑾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别人这么唤他,乍然从一只鹦鹉口中听来,不由觉得脊背发冷汗毛直竖。

独孤烨脸上浮现一闪而逝的玩味,随即微微睁大双眼,漫不经心抛出个惊讶的表情,“容国人称呼和自己亲近的人,都爱用这种叫法,我不过教它叫了声瑾儿,你怎么像是受到了惊吓?”

晏瑾心下顿生狐疑,一时间分不清对方是不是在诓他。或许各地习俗不同,容国人就是喜欢在人名字后面加一个儿字,又或许独孤烨其实知道些什么,故意用这个称呼来逗弄他试探他。

晏瑾说不准,但总归是绝了养这只鹦鹉的心思,坐回座位面色不善道,“我和陛下算不上亲近,陛下和道长一样,直接唤我晏瑾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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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96“发什么骚呢?这么想被白渊操?”(h) 章节编号:729430y

因了那几声瑾儿,晏瑾一整个晚上心情都非常不好。回寝宫后匆匆洗了个澡,其余什么事也不想做,滚进被子里蒙头就睡了过去。

最近伺候的宫女似乎换了一种熏香,大殿内纱幔披拂烟雾缭绕,晏瑾接连做了几个断断续续的梦,在睡梦中时明时昧不断浮沉。

梦境几经翻转,最后他停在一处四角漆黑的屋子,半点光亮也透不进来。周围什么东西都没有,但他直觉有一双眼睛藏在四面八方,始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晏瑾被这双眼睛看得无所遁形,心下发怵,寻了个方向抬腿就跑。对方却如影随形,甚至因为他的逃跑,而产生出更为兴奋的征服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