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的过程意外的平静,岑郁与姜茅都是。
“我讲完了,听完这些以后,你还想画我吗?”天空已经泛白,岑郁伸了个懒腰,问姜茅。
姜茅晃了晃脑袋,岑郁一下和他说了这么多,他听到后面懵懵的。
岑郁却第一次在知道他过去的人脸上,看到同情与厌恶以外的表情。
“你在想什么?”岑郁又问。
姜茅想了一会儿才回答:“我在想,怎么样才可以让你开心一些。”
那个暴雨天,岑郁与姜茅分别以后,心衰发作的很严重,呼吸越来越困难,连口水都喝不了,一喝就呕血,好几天都没有去酒馆。姜茅也没有来找他,岑郁在窗口也没见到他作画的身影。
岑郁过了几天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失落的,但他前半辈子也已经习惯失望了。他在灯塔上被病痛折磨着,猜想自己会不会在这一次死掉。
他拿了纸笔想写一封遗书,握着笔很久却也想不出该写给谁,哪怕是陆典,岑郁都觉得遗书是打扰。
姜茅来找他的那天下午,岑郁其实已经推开了灯塔的窗户,犹豫要不要跳下去。他活着实在是一件很痛苦的事,而且是一种没有尽头的痛苦,他犹豫的方面在于选择怎样的死法,才不会吓到镇上的居民。
打开门看见姜茅时,岑郁下意识的局促起来。
“能出来吗?我给你准备了个礼物!”姜茅浑然不觉岑郁的尴尬,兴奋地搓着手问道。
其实岑郁现在连下灯塔的力气都没有了,但还是想在死前看看这份礼物。
上一次收到礼物,还是梦里陆典送自己的那束花,现实中的话,则是所长的生日礼物。
虽然和岑契同一天生日,但每次生日,岑少健都会把岑郁反锁在房间里,与岑契庆祝。岑郁被迫无师自通学会了开锁,只是好不容易打开门,他又觉得自己没有出去的必要了。
“等我一下。”岑郁回房间,吃了半板的止痛药,穿了一件防风外套。
每天在酒馆和灯塔两点一线的岑郁还是第一次走进塔吉镇其他地方。姜茅带着岑郁回了自己的小屋,屋后有一小片刚刚开垦的农田,姜茅把这块小田地收拾的很圆润可爱。
“你想种什么?”姜茅笑嘻嘻地问岑郁。
岑郁抓起一把土,突然觉得很有意思。播种一颗种子,就可以长出一棵植物。
他想了想,决定要活到这片田的收获之后。
有耳(自虐 扎针)
岑郁没有关门,姜茅第二天来灯塔找他的时候直接推门就进来了。
塔楼的小房间里,岑郁坐在一台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电脑设备面前点着鼠标。
这个场景非常违和,姜茅愣了一下。
“你来,我做了几个模拟程序,看一下我们的地种什么最好。“岑郁回头叫着姜茅。
这台设备的性能非常好,姜茅心想,明明这么有钱,岑郁为啥还要去cosplay孤苦站街男妓,甚至还有被白嫖的苦涩剧情。
显示屏上演示着十几种的耕种方案,配有动画展示。
“你真厉害……”姜茅把后半句话咽回了肚子里。
其实他们的农地只有两佤,用中国的单位算就是八平方米,一分钟就能绕一圈。
姜茅随便选了一个看起来色彩丰富一些的方案,期待的搓手问道:“这个……可以打游戏吗?”
如果没有成为一名研究员的话,岑郁会成为一名游戏开发人员,或者是职业电竞选手。
他一直也没能爱上现实的世界,从第一次用电脑,打上面的扫雷游戏时,岑郁就知道,虚拟世界才是他的归宿。
在好几款电竞游戏里,“有耳”都是非常知名的玩家,操作与指挥意识都非常顶尖,但十分低调,从来没有暴露过现实身份。
这个著名的玩家是在一夜之间突然人间蒸发的,“有耳”在所有游戏里都失去了踪迹。
很多论坛至今还会讨论这名玩家的神秘失踪,岑郁出狱后,有时候也会点进去看看别人的讨论,给他觉得有意思的猜想点个赞。
岑郁不是没有想做回“有耳“过,但是他的手指在监狱时,被折断、踩断过很多次,指甲里也经常插着钢针,经常也得不到及时的治疗,现在这双手连攥拳都吃力,更没有办法操作游戏了,而且电刑与在精神病院里接受的电疗,对脑部的影响很大,岑郁现在很难集中精力,反应也很迟钝。
他连能用作避世的虚拟世界都无法触及了。
岑郁站在姜茅身后看他打游戏,姜茅的水平实在是平平无奇,岑郁忍不住指点了几句。
“你不是说你不会玩游戏吗?”姜茅疑惑地问。
岑郁耸耸肩,没有回答。
哪怕悬着外星人的威胁,小镇的生活还是非常平静,岑郁与姜茅按照节律耕种,虽然大部分时候岑郁下地里走几步就气喘吁吁,做不了什么活。
第一次收获的是向日葵,炽热的绽放着。岑郁和姜茅选了几颗留种的花盘以后,带着其余的花去了集市。
姜茅叫卖,岑郁坐在旁边包扎花束和记账,直到花朵兜售一空,岑郁才发觉这是自己出狱后第一次不反感站在阳光下,第一次不恐惧人潮,也第一次可惜自己命不久矣。
岑郁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过的这么快过,以前每一天都是煎熬,这一次,却不知不觉已经两年了。
农场除了田地以外,也慢慢建起了鸡舍和牛棚,极度厌食的岑郁也会对一些亲手获得的农产品有兴趣,早上会煎个蛋配牛奶,烟酒少碰了很多。
姜茅一直陪着他,忙着种地,连画板都落了灰。
这一天本来应该和往日一样的,岑郁在灯塔上醒来,收拾齐整以后去农场。
在路上,岑郁就发现镇民们和平时不太一样,聚在街头巷尾窃窃私语。
农场的门也没有开,岑郁敲了一会儿门,才看到姜茅。
姜茅还穿着睡衣,看起来很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