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红粉骷髅白骨皮肉的意思吗?”陶桃问,“这是化相之术的基础?”
“大概吧,”蔺摇光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魅经》我看到这里,也有点难以为继。”
烛火跃跃跳动,窗外白雪映月,一地柔亮的银色,那只胖乎乎的雪兔子终于放弃了努力,撒腿走了,雪地上只留下一串细细的足印。
“或许等我化银之后,能看得更多。”蔺摇光若有所思,目光凝在《魅经》的空白页处。
陶桃忙道:“说起这个,我一直都想问你,但又怕你嫌我多嘴你化银什么时候能完成?你应该有把握吧?”
“算起来,还有大半年吧,只剩下最后一次异化就可化银成功,”蔺摇光抬眸注视着烛火,“之前的几次都是我娘施术,不过我已经学会了,最后这次,我自己早在做准备,也应该……可以的。”
“原来你没有十足的把握啊!”陶桃急道:“这可不行!你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漏掉的地方,一定要万无一失。”
蔺摇光纤眉微蹙,修长手指按着额角,犹豫片刻,看向陶桃,“应是没有什么遗漏,要不你帮帮我,带我回栖枫谷一趟,我去我娘的屋子再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她留下的东西,或许我能用得到。”
陶桃一听,忙摇头,“不行,你是男狐,成年后绝不能再进栖枫谷,这事我没法帮你。”
蔺摇光瞅着她,“不能?”
“不能。”陶桃断然道,“算起来我只是栖枫谷里的客人而已,做客人的哪有违背主人的意愿随意带别人进去的?再说你答应过灵妤姥姥,你娘的事绝不再追究打探。”
“好吧,”蔺摇光合上书册,悠悠道,“你不是还欠我一个赌约吗?你自己说赌债不能赖,那我现在决定好了,就要你帮我办这件事,不过你要赖账我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这个……”陶桃咬着嘴唇,十分苦恼,“你让我再想想。”
她挣扎了一会儿,无奈地瞅着蔺摇光,“非得去你娘的屋子看看吗?不去行不行?”
“不去当然也可以,”蔺摇光回看着她,微微笑道,“我只是想有备无患而已,不过我也知道,这对你来说的确很为难,你准办不到。”
“不用故意激我,想去还怕想不出法子?”陶桃没好气说道,隔了片刻又扶额叹息一声,“有备无患是么?横竖你化银要紧,我怎么老遇到这种事呢?”
话已至此,她也就不再纠结,一时云开雾散,她又马上高兴起来,上上下下打量起正收拾笔墨的少年。她总觉得,这几个月这狐狸好像隐隐发生了一点变化,是什么又说不清楚,比如除了每月病弱的那个晚上,在她面前再也不愿化为狐身,更别提让她玩弄一下他的尾巴。
“好吧……愿赌服输,我可以带你进栖枫谷,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变回狐身再让我抱抱,哈哈!”
陶桃的故事22
蔺摇光愣了愣,接着继续整理桌子,“不行。”
“为什么呀?”陶桃很惆怅地说,“我都好久没梳过你的尾巴,也没抱过你啦!”
“毛长齐了还梳什么梳?再说了,”蔺摇光的脸上现出一抹可疑的红晕,“哪有……你这么说话的?什么抱不抱,你抱的是狐狸,往后对着我可不能这么随便。”
“我是抱的狐狸,”陶桃被他绕晕了,半晌疑惑地说,“可狐狸不就是你吗?我这么说没错呀?”
蔺摇光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争辩,闷声闷气地说:“总之不行。”
“……你不会是害羞了吧?”陶桃瞧着少年有点红的耳尖,随口说道,“放心好了,我对你没有杂念的,我就是喜欢抱毛茸茸的小动物,我们青宴山就散养着好多小兔子小狗,我都喜欢抱”
“陶桃!”蔺摇光恼了,“睡你的觉去!别在这烦我。”
陶桃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想赶紧补救一下,“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千万不要以为我对你和对小兔子小狗一样,我就是举个例子,说明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想”
蔺摇光玉容染丹,气得额角轻跳,“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陶桃很识趣地住了嘴,讪讪地出了他的屋子,还轻轻帮他把门关上。
“小狐狸怎么生这么大气?”她回到自己的屋子,坐在床边寻思,“都说了对他没有非分之想了……难道,就是因为对他没有非分之想他才生气的?”
她呆了一呆,又赶紧摇摇头,“小狐狸应该不至于,大概就是长了点见识,觉得自己不是小孩子了,也对,哪个人喜欢被别人当小猫小狗对待?他虽然是只长毛狐狸,可也是个人,而且是个男人,他感觉别扭也正常,哎,这件事倒是我错了,往后还是应该注意一下分寸!”
这一想,心头不知怎的有点难过,那毛绒绒的狐毛和狐尾,真是舍不得不抱,可毕竟男女有别,人家都感觉不舒服了自己当然要尊重他,但是……会不会以后就这么疏远了,再以后,彼此之间都客客气气的,那还有什么意思!
她若有所失地上了床,心情低落地抱紧了冰冷的被子。万籁俱静,屋檐上的雪化了,滴答落于窗下,更是令人觉得寒冷清寂,正愁肠百结之时,床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床边一摇,一大簇狐尾挨了过来,轻轻扫过她的肩膀。
陶桃又惊又喜,翻过身来,从被子中伸出双手搂住狐颈,狐尾轻颤着,慢慢卷上她的后背,暖和得像是跌入了春阳之中。
一人一狐依偎着,都没说话,一起听着雪化的声音,慢慢的都进入了梦乡。
一过二月,燕羽山的冬季便到了末尾,等陶桃再次来到飞羽泉边的竹篱外时,冰封的泉水已经开始解冻,远处的山巅虽还覆着厚厚的白雪,但院子外的那株大槐树却已经发出了点点新芽,望之便令人心生欢喜。
“你可得记住,这换声粉的药效只有一个时辰,”陶桃拿着自己的妆奁,在蔺摇光的脸上涂涂画画,“如果过了药效,千万不要说话。”
说完,又邀功,“这可是我翻遍医书,还请教了好多人才弄出来的,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小包,够你吃四五次。”
“我不说话便是,”蔺摇光不太领她的情,“你说我嗓子受了损,不能说话不就行了?干嘛费这劲儿做这个!”
陶桃正给他画眉的手顿了一顿,接着懊恼道:“对呀,你怎么不早说!算了,这东西留着也好,总会有用的。”
灵活的手指又重新动了起来,蔺摇光眉心那抹妖娆的红痣被盖得毫无痕迹,长眉略粗了一点,深浅不一的粉抹在眉骨下颌,面容轮廓虽还在,但看起来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
陶桃抬着他的下巴左端详右端详,喜滋滋地夸赞自己道:“真是天衣无缝!我应该去学易容术的,想不到我这么有天分咦,你的耳朵怎么这么红?脸也有点红,明明没给你抹胭脂呀?”
蔺摇光眼中波光流转,却闪烁其辞地说:“我过……过一会儿就好了。”
陶桃一下恍然,像被烫了一般立刻缩回手。分寸!分寸!他现在是人身,不是狐狸,捏着人家的下巴像什么样!
她有点歉然,有点心虚,觑一眼他,少年眸似春泓,玉肌生娇,靥晕初霞,欲盖弥彰地垂下眼。
春阳暖,微风漾,一帘疏影乱纷纷,荡得人心也轻悠悠着不了地。
“陶桃啊陶桃,你可不能起色心,”陶桃定定神,暗自道,“若是对小狐狸起了什么非分之想,看你怎么向他交代?”
她转开头,目光飘忽地把妆奁收起来,“嗯,就这样吧,我都打探好了,谷中有个叫蔺芸的狐女,二十年前生下一个女孩儿,她女儿一岁多时,母女两个就离开了栖枫谷,一直在外音讯全无,所以我带你进去的时候就说你是蔺芸的女儿,在碧云洲遇上就顺便带你回来,你叫做蔺……花?”
刚还有些微羞赧之色的少年眼神一滞,陶桃赶紧说:“要不,蔺柳?”
蔺摇光已经没了脾气,“随便吧,叫什么都无所谓,你高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