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1 / 1)

趴在她膝上的狐狸挣扎着挪了挪,“你去我屋里把我那块狐裘拿出来吧,披上会好一点。”

陶桃依言去他屋里把那狐裘拿出来披在肩上,将院子里的篝火扒了扒,复又走到一边抱起狐狸,笑道:“披着你的毛,我这会儿是不是也像只狐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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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方才拌嘴耗费了不少精气神,狐狸这会儿焉焉的,也没搭理她,不过神态很有些微妙。

一披上狐裘,肩背都暖融融的,这种狐裘陶桃在栖枫谷里见过,只有谷中年事较高,还保有一点妖力能化为狐形的狐女才有,它并不是从狐狸身上连皮剥下的,而是收集其从小到大换毛期褪下来的毛发,选取其中最好的绒毛经过硝制后编织于揉革上,于狐族人来说,是非常私密的一件贴身物品。

这种狐裘一般都只有很小一块,陶桃所见过最大的便是灵妤长老的一张,也仅是一件风领大小,而如今大部分狐族人丧失了化回狐形的妖力,这东西也就渐渐没有了。

此刻陶桃披着蔺摇光近乎半件披风大小的狐毛,也未觉得有何不妥,只是暖和了没一会儿,就被狐狸越来越冰的体温冻得手脚发凉。

初冬的夜晚越来越寒冷,北风淅淅,吹得掉光了叶子的大槐树枝丫呼呼晃动,篝火离得虽远,但火星飘得四处都是,陶桃也不敢挪过去,觉得膝上狐狸方才强健了一忽儿的心跳又微弱下来,不由轻轻唤道:“摇光,你还醒着的吗?”

狐狸闭着眼,睫毛轻轻一抖,代替回答,陶桃稍许放心,将狐尾也笼上来一块抱着,隔一会儿又问一声,最后狐狸不耐烦了,用尽力气说道:“有你这么照顾病人的吗?我还要浪费精神回答你,你不如让我自己呆着。”

陶桃只得道:“好好好,不问了,我这不是怕你醒不过来吗?”

狐狸气若游丝地说:“我死不了,这又不是异化,天亮就好了。”

陶桃很想问它异化会怎样,想了想又闭了口。

这一夜孤月在天,衰草衔露,她听着远处后山传来的阵阵松涛,不觉就睡着了,醒来时天光大亮,自己裹着厚厚的被子躺在西屋的床上,那张狐裘也盖在上面,闷出了一头汗。

蔺摇光的身影在半开的窗户外晃悠,慢慢扫着院子里的落叶灰烬,陶桃拥着被子坐起来,将床边窗户推到底,冲着外头喊道:“你没事了吗?”

蔺摇光穿着夹衣,玉容有些微憔悴,不过精神尚好,走两步到她窗下,“没事了呀。”

陶桃伸头看了看天,旭日初升,晴云轻漾,是个好天气。

“你用了禁术化银才会这样的吗?”

“嗯,每轮异化后身体仍然会一直产生细微的变化,”蔺摇光解释道,“积累到一定时候就会对气血经脉产生冲击,所以这个时候会很虚弱,不过比异化的时候好,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每月都得来这么一回?”陶桃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得有些促狭,“那个……时间都是准的吗?”

“约莫都是准的……”蔺摇光点头,忽看见陶桃脸上的神色,愣了一愣,明白过来,霎时间脸都红了,“不是你胡说些什么!”

“真的很像啊!” 陶桃笑得倒在被子上,忽又坐直身子,“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蔺摇光横了她一眼,“不就是那个嘛!”说完气呼呼地走了。

陶桃闷笑一阵,又冲着窗户喊道:“我这回只能呆一天,明天要去栖枫谷看大师姐,我保证,往后每月的这个时间,我都会到这里来陪你,一定准时!”

远远传来蔺摇光的声音,“走走走,赶快走!”

“别这样嘛,”陶桃掀开被子跳下床,将被褥叠好,打开门伸出头去问他,“今天给你做好吃的,你想吃什么?”

狐狸不客气地点起了菜单,“要吃梅花鸭脯、临江鳝丝、蟹酿橙,素菜要东坡豆腐、鸡汤白菜,点心要香圆杯、松仁糕,嗯,主食不吃饭,就要槐叶淘好了。”

“长进了啊!”陶桃撑着门框,板着脸盯着他,“都会点这些花里胡哨劳心费力的东西了……”

她跨出门,把门重重一关,大声叫道:“槐树的叶子都掉光了,我拿什么给你做槐叶淘?没有没有,统统没有,就只有鸡汤面,你吃不吃?不吃算了。真是的,怎么就这么难养呢?”

“……不是你问我想吃什么的吗?不想做就别问啊!”蔺摇光走到灶头跟前升火,“鸡汤面就鸡汤面,我哪里难养了?”

天气一日冷过一日,燕羽山也下过了好几场雪。这日鹅毛片羽飘了一整天,到了傍晚停住了,只时不时飘着从山林间被风吹过来的雪粒子。

小屋里点着灯,竹篱内外积着一层薄雪,还来了一只雪兔子在槐树下扒开雪找食。

松月入山窗,寒灯投双影,陶桃披着毛绒绒的狐裘,托腮坐在桌边,看蔺摇光握笔在纸上写下《魅经》相术第二页。

“……佛语云: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故而化相之术,起于‘爱’者,灭于‘欲’也……”

陶桃皱眉,“这说得也太笼统了吧?”

蔺摇光也有点迷惑,“个中诀窍只能自己揣摩,我也不知道我理解的对不对……”

“你试一下给我看。”陶桃兴致勃勃地说。

蔺摇光点点头,“好,不过以我现在的修为来说,还有点吃力,你等等”

他去屋角架子上拿来香盒,取出一支豆蔻香点燃,香雾依依娆娆,曲升环旋,一如少年此际看向她的眼神,魅如梦,幻如纱,勾魂摄魄,一眼就沉溺其中,迷失了方寸。

陶桃一个激灵,再清醒时立刻发觉有什么东西不对了,面前的蔺摇光还是那样,乌发雪衣,花颜月貌,然而看在眼里却如纸上画的绝色丽人一般美则美矣,既无生气又呆板沉闷。再一看四周,灯火灰暗无光,映得整间屋子黯淡破败,梁角还挂着蜘蛛网,她吓了一跳,连忙往窗外望去,满地白雪皆尽消融,只余污泥混水倒映着惨淡月光,甚至竹篱外那只找食的雪兔子,远远看去好像也只剩下了一副骨架子。

难以言喻的倦怠和疲乏涌上心头,她打个呵欠,只觉人生漫长,了了无期,没来由的想发火,一瞬间又觉连发火也提不起兴致,此时一直注视着她的蔺摇光急忙捻灭线香,朝着香雾吹了几口气,香雾散尽,陶桃这才出了一身冷汗,又惊又怕地环视周围。

“这……”她喃喃道,“为什么是这样?”

蔺摇光解释道:“爱有情人之爱,亲友之爱,亦有山川之爱,生灵之爱……没有爱万物的心意,自然外物在你眼里,就与有爱时看到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