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1 / 1)

我的话说得很慢,程靖夕的脸也慢慢变得苍白。他沉默了半晌,然后苦涩地摇了摇头:“你从我这拿走了我的东西,怎能说不欠?”

我惊讶地抬头:“我拿了你什么?”我明明记得当初从他的房子里离开时,还特意拿出所有他给我的东西,连他给我买的手机我都留下了。

他握住我的手,拽向自己,放在胸口,然后淡淡道:“我的心。”

我有些发怔,看着交握在他胸口的手,半天,才抽出自己的手,笑了笑,说:“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说这些话安慰我?”

他再次摇头:“小初,我喜欢你,是真心的。”

我的心微微一颤,突然觉得鼻子发酸,原来,到了身临其境之时,才晓得,说得再冠冕堂皇,我的心却还是会因他而跳动。

我抬起头,忍住想哭的冲动,直视他的眼睛:“你说你真心喜欢我,可我看不到你的真心用在了哪里,我被人骂成是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时,我成为众矢之的时,你却从没有站出来维护我。”

他一愣:“原来你在意这个,我以为,我们的事不需要向别人解释,对不起,是我错了,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

“你不是没有考虑到我的感受,而是怕连自己的心意也没看清。那天,你无意识下保护闻澜的动作,让我明白了很多,我要的你给不了,你也毫不在意我的感受,或许只是我从未到过你心底。”

他的目光闪烁得厉害,面上却十分平静:“小初,由始至终,我的心里,就只有你一人,这一生,也只会有你一人。”

我笑笑:“如今,我已经不会再被这样的话动摇了。”我抬头望向他,“曾经我失去你时,我会很难受,可这一次,我一个人,竟也过了这么久,日子也过得很好,很平静。我觉得这很难得,或许在我内心深处,对你的感情已经不如从前了,我们好聚好散,不……我们从未彼此真心地在一起过,又怎么谈得上好聚好散。我们不要再见了,结束了。”

他坚定地摇了摇头,声音沙哑:“你虽放下了,我却不会放手的。小初,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的心里只有你,我会让你看到我的决心。”

我没有再说话,离开了这里,没有回过头。

当天夜里下起了大雪,城里许多条路都被封了,回郊区小旅社的车也停了,要等这场大风雪过去才重开车次。

我便就近找了个酒店住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段时间在条件艰苦的郊区锻炼过,时隔这么久,睡席梦思软床,我反而不适应了,当夜便失眠了。

第二天,我很早就起床了,酒店有自助早餐,我吃饱后,便在酒店附近散步消食。天刚刚亮,路上行人很少,一夜过去,地上的积雪已到膝盖,每一脚都陷得很深。我从小就喜欢雪,虽然我怕冷,但仍阻止不了我对雪的喜爱。

我像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一个人踩雪踩得不亦乐乎,腿上是湿的,额头上冒起了汗,我回到酒店时,正碰上送报纸的邮递员,我顺手就拿了份坐在大厅翻看。

过去几个月,我甚少看这些,郊区经济不发达,附近一带也鲜少报刊亭之类的。几个版面的社会新闻看得我昏昏欲睡,我就直接翻到了娱乐版块,才看一眼,我就愣住了。娱乐版用了整整一个版面来报道一个专访,而专访的对象,是程靖夕。标题写的是《商业巨贾程靖夕首次接受媒体专访,深情告白一段不为人知的爱情》。我怀着复杂的心情,花了很久的时间看完了整篇报道。

程靖夕虽然没有说出我的名字,但很明显,任何人看了墨尔本那一段童话般的描述,都知道主人公是我。

昨日程靖夕的话还在耳边回荡。

“原来你在意这个,我以为我的事不需要向别人解释,对不起,是我错了,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

“……我不会放手的,小初,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的心里只有你,我会让你看到我的决心。”

他这是在向我证明吗?可一切都太迟了,在发生了那么多事后,我已经无法相信了。

我决绝地合上报纸,走上了楼。

之后等待暴风雪过去的几天,我都没有再出门,其实我是害怕面对,我知道,程靖夕这个专访一出,必定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我并不想让自己卷进去,我只想安安静静地过我的人生,没有他的人生。

等了一周,暴风雪才有减弱之势,之前留过电话的司机打电话告诉我,今天他会有一班车回郊区,问我要不要回去。我挂了电话就连忙收拾行李准备离开,一切都很匆忙,关房门时,不过是转身的一瞬间,我的脖子上突然遭受了狠狠一击,连叫都来不及,就昏死了过去。

意识恢复之时,脖子上的剧痛让我忍不住轻吟出声,随之而清晰的,是身体各处的感受,我意识到自己的手脚被人绑住,根本无法动弹。

我在微微的一点光中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一座废旧的楼里,四面都没有墙,冷风夹杂着雪在耳边嘶吼。

“你醒了?”熟悉的声音传来,一张苍白的脸出现在打开的门后,是闻澜。

我动了动手脚,说:“你把我绑成这样,你到底想干吗?”

她朝我走近:“你要是一直都消失了该多好,为什么偏偏要回来?为什么又要同程靖夕纠缠在一起?你知道他明明对你心存愧疚,为何还要扰乱他的心,居然还让他发出那样的专访,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蛊惑他!让他出了那样的专访,为你洗白,却让我成为所有人的笑柄!”她在我面前停下,俯下身来,语气又变得暴躁起来,“我今天,就要让你为此付出代价!”

我无奈地咬了咬唇,虚弱地说道:“闻澜,你为什么总是拿你想的那些强加在别人身上,我回来是为了看老宋,我留在这里,不是因为想和程靖夕再续前缘,是暴风雪封了路,没有车可以载我回去!”

她笑了,风吹起的雪花落在她嘴角,她伸出一只手指轻轻抹去:“你少狡辩!”

我顿时就说不出话来了,我感觉面前的闻澜已经不是我印象中的她了,现在的她就像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我别过头,说:“随便你怎么想,专访的事我一无所知。”

她冷笑:“你一无所知,明明就是你在墓园里对程靖夕说了那样的话,他才会……”

“你怎么知道我和程靖夕在墓园里见过面?”我打断她,她一愣,脸上表情瞬息万变,最后把眼一垂,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句话听过吗?他一直在等你,我也一直在看着他。”

闻澜突然笑起来,手里拿着绳子,走到我面前,抬起手腕看了看:“程靖夕应该快到了,好戏就要开始了。”

我瞪向闻澜道:“程靖夕?你还叫了他来?你到底要做什么?”

闻澜转过头,将目光移向我,她的眼圈红红的,颤声道:“我失去了爸爸,我剩下的就只有阿夕,可你要抢走他,爸爸不要我了,他也不要我,我什么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可失去呢?是他们先舍弃我的。”她笑了起来,像少女般灿烂,“我说过的,你们这样对我,会有报应的。”

我瞪大眼,心跳骤然加速,我突然明白这一切不是针对我,而是针对程靖夕,他不能来,他会出事的。这样的念头一出,我就开始挣扎:“你不是爱程靖夕吗!你不能做伤害他的事,放开我,让我走,我会走的,立刻就离开福川,再也不回来!”

闻澜突然冲过来抱住我,脖子上传来一阵痛感,我闷哼一声,身体的力气仿佛在渐渐流失,闻澜在我耳边道:“已经太迟了,这是麻醉药,你话太多了,安静地看戏吧。你们给我的,我要让你们也尝到,痛失所爱的感觉。”

我全身无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有用仇恨的目光看着她。

她将我手脚上的绳子绑紧了,将我拖到房间的边缘,没有墙壁,挡不住一丁点风,重型起吊机的吊臂伸向外墙的半空中,闻澜将我绑了上去,固定好绳结。

身体悬挂在半空中,风吹在身上时,我甚至可以感受到身体左右晃动,我很害怕,可我害怕的不是被挂在这里,而是害怕,程靖夕来之后会发生的事。

闻澜又整了整拴住我的绳子,拿出眼罩,拍拍我的脸道:“时间差不多了,你不会挂在这多久的,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她给我戴上眼罩,无边的黑暗成了我世界里唯一的颜色。

黑暗中,我只能听见风声以及钢铁撞在一起的砰砰声,时间仿佛都因黑暗而漫长起来,我的四肢渐渐被冻得麻木生疼,恍惚间,我仿佛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

“小初!”那是程靖夕的声音。

我的呼吸急促起来,相隔不远的闻澜也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