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1 / 1)

我说:“不用,坐了这么久的车,我头有点晕,我走回去就行了,反正也没多远。”

兰西说:“那行李先放车上,吃完饭我再送回你家。”

道别后,我一个人在街上走。我穿得特别厚,羊绒衫加两件厚毛线衣,还套了件小棉背心,最后还穿了件加长款羽绒服。可今天走在街上我觉得暖得有些过头,大概是出了太阳的原因,我晒得眼睛都直冒金星,身上一直在冒冷汗,我胸口闷得难受,强撑着走到梨园所在的小巷口,我已经喘得和蒸汽火车一样了。

阮文毓的红头发出现在视野里时,我有些怀疑那是不是我的幻觉,直到他来到我面前,捂着嘴惊呼:“哇,小慈,你受了什么摧残,怎么这副狼狈相?”

我喘着粗气说:“你、你快扶我一下,我走不动了。”

阮文毓把我扶进就近的一家饭馆里坐下,直接从冰柜拿来两瓶啤酒,将其中一瓶递给对我说:“冬天喝这个,最带劲了。”

我正热着,随手接过仰头就喝。喝完,我抹抹嘴,打了个嗝,阮文毓对我竖起了大拇指:“女中豪杰!”

我朝他拱拱手:“哪里哪里。”

于是,我和阮温毓就在小饭馆点起了菜,阮文毓这个话痨一直在地向我讲述他和家人在冰岛过年的趣事。

我心不在焉地听着,低头喝闷酒,偶尔回应两声,表达一下对讲述者的尊重。

过了一会儿,阮文毓突然不说话了,这突如其来的安静让我好奇,抬起头不解地望向他。

阮文毓蹙着眉打量我,他说:“你有心事?”

我立刻否认:“没有。”端起酒杯又灌下一大口。

他用手指点了点桌上的啤酒瓶,说:“这里八个空瓶,只有一个是我的,你这样的喝法,是个没心事的样子?”

我抛去一记白眼,说道:“我口渴不行吗?”

他不说话,用一种复杂的目光注视着我。我热得慌,于是,脱下厚重的羽绒外套放在一旁,身体与寒风接触的那一刻,凉爽得仿佛吃了一口薄荷糖。我的眼皮渐渐往下垂,眼前一切也如蒙上了一片薄纱,看什么都不清晰,浑身轻飘飘的,像站在云端。

我知道自己醉了,我每次喝醉都是这个反应,就像油水的分离反应,身体里不重要的东西渐渐沉下去,而我原本想用酒遗忘的东西,却慢慢浮了上来。

阮文毓说得对,我的确有心事。这个心事,是关于程靖夕的。我内心深处还是无法接受他从来没有爱过我的事实。过去,我其实还心存侥幸过。总以为那么久的甜蜜时光,怎么可能都是演戏,总会有心动的时候吧?总会有个吻,是给宋初慈的。可当我知道闻澜这么快就有了孩子时,那个幻想瞬间破灭了。程靖夕他是真的没有爱过我,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和闻澜有了孩子。

我有太多话想对程靖夕说,太多的问题想要问他,可我说不出口,只能任它们在我心中溃烂。

太难受,也太痛了。

我一下又一下捶着胸口,不知是怎么开的头,就向阮文毓说了我和程靖夕的故事,当然,故事里的主角我全换成了别人,开始我说得眉飞色舞,可越往后我越笑不出来了,眼泪乱七八糟流了一脸。

我泣不成声地说:“我很想不知道,那么多好听的话里,有没有一句话是真心的,有没有一句‘我喜欢你’,不是骗我的。”

我哭了很久,整个小饭馆里就我和阮文毓两个客人,所以哭声显得高亢嘹亮。

到最后我哭累了,抬起头时,发现阮文毓的表情很怪异,有点儿忧郁,还有点儿心疼。我见他表情不对劲就不哭了,以为是不是也勾起了他的伤心回忆,我抽了两张纸巾,抹了抹眼泪,低下头老实夹菜吃。

阮文毓突然开口,没有任何铺垫,他说:“小慈,我好像喜欢上你了,看着你这样哭,我的心就像被人抽鞭子一样痛,那个人不好好爱惜你,我会爱惜你,永远不会伤害你。”

始料不及的我手一抖,筷子掉在桌上,我第一反应是,原来他取向正常?第二反应是,我惹祸了,还是大祸。

我忽然哈哈笑了起来,说:“你的酒量太差了吧,现在就开始说胡话了?我们走吧,别等会你又醉卧路边,被人扒光,这次我可不救你。”说完我站起来就想走,估计是起得太急了,气血涌到脑门,我一下子就晕了。眼前闪得跟电视机的雪花屏一样,一阵发黑,双脚也找不到着力点,整个人栽倒下去。"

"第

"我躺在病床上,昏昏沉沉地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甚至周遭一切都是白蒙蒙的,心里的忧郁泛着阵阵涟漪,激起我骨子里文艺女青年的小忧伤。

我叹了口气,眼珠子转到左边,忧愁地望着坐在旁边同样忧愁地看着我的红发男人。

“红毛道长,能把我从这雪堆里拽出来吗?”

“……”红发男瞪大眼,呆愣了几秒后,起身撞开椅子边喊“医生”边往外跑,动静大得整条走廊都荡着回音。我听见他说:“司徒医生,你快来看看,她是不是摔坏脑子了?”

然后我就看见他跟着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进来了,医生拿着小手电掀起我眼皮照了照,又拿起挂在床头的病历翻了翻,“红发男”在一旁着急地问:“她是不是脑震荡了?”

医生放下病历,推了推眼镜,肯定道:“你多虑了,她只是感冒发烧,加头部外伤,酒劲又还未退,在说胡话,没大碍的。”

的确,我一喝醉就浑身透着股聊斋腔,而此刻,我就把自己当成了某个被雪崩埋了半身不得动弹的女侠。

我咬着唇,伸手拽了拽医生的白大褂,他低下头看我,镜片后面的眼睛微垂,睫毛合在一起,像小扇子似的。我犹豫了许久,还是开口问道:“这位大侠,你能不能把我从这雪堆里弄出来?我被压得又闷又难受。”

“红发男”一拍手:“看,我说没错吧。司徒医生,你说要不要给她照个CT什么的,我怀疑她摔坏脑子了。”

医生弯下身观察了我一会儿,嘴角往上弯:“没事,烧糊涂了而已。”清了清喉咙,问我:“你冷吗?”

我诚实地摇了摇头,真是奇怪,埋这雪堆里我不仅不冷,还怪暖和的。

他又接着说:“雪太厚,我拉不动你,反正你也不冷,你就等天亮了,太阳出来了,把雪给晒融化,你就能出来了。”

我歪着头想了想,就开怀地笑了:“大侠说的是,谢谢你哦。”

“那你在这先休息一会,我还得去拯救别人,拜拜。”他走的时候还拍了拍“红发男”的肩膀,小声说了句“她真的没事”。

“红发男”坐在我旁边,托着腮将我看了又看,我也望着他,觉得他这张唇红齿白的脸看上去好熟悉,像在哪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于是,我眯着眼,冲他勾了勾手指:“你,凑过来点,让我仔细瞧瞧。”

他愣了愣,然后听话地俯下身来,我嫌他凑得不够近,抓着他的领子往下一拉,和我鼻尖贴着鼻尖,他眼睛瞪大,两颊染上两抹和头发一样的红晕。

我觉得挺稀奇好玩,手搭上那两抹红晕,正要说什么,突然一股相斥的力道把他拉了起来,然后我就看到了身穿一身病服的程靖夕出现在“红发男”身后。他还是一张冷冰冰的脸,略微有些发黑,拽着“红发男”的后衣领就往外走,“红发男”哇哇乱叫,还未成功挣脱就被丢出了门外。程靖夕关上门,又落了锁,利索地做完这一切后,才回到我身边坐下。

床柔软地塌陷下去一块,我顺着倾斜的弧度往他身上靠去,抬起头看着他出神,我记得他的样子,也记得他的名字,还记得我很喜欢他,可其他的东西都像一团棉絮,在我脑子里飘来飘去的。

他把手搭上我的额头,凉凉的,我不自觉地又往他身上靠得更近。

门外的“红发男”仍在敲门大嚷,程靖夕置若未闻,自动屏蔽了那些声音,淡定地问我:“还难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