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 / 1)

“谁敢拦?”程靖夕又是一声平调,他真是惜字如金啊,这时候都不肯多说几个字震慑对方!但出乎我意料的是,瘦子的手居然放下了。我踉踉跄跄地往程靖夕的方向跑,快跑到门口时,我腿软了一下,程靖夕伸手捞住了我。我靠在他怀里时才发现自己在发抖,手里还抓着那瓶酒。

程靖夕撂下狠话:“记住今天,你们酒行破产的日子。”然后他搀着我往外走,里面几个胖子想追上来,却被同我们擦肩而过的警察拦住了。程靖夕从怀里掏出一个方盒,递给刚走上楼梯的警察:“蓄意谋杀,恐吓,私贩洋酒。”

警察接过,按下播放键。

“口气挺大的!我告诉你小姑娘,今儿个就是我们兄弟几个在这里面做了你都没人知道,你信不?!”

眼镜胖子的声音重现,我这才知道原来这是个小型录音机。

警察说:“程先生您放心,这伙人一定逃不了坐几年牢。”

走到外面时,我整个人就瘫软了。幸好有程靖夕扶着我,这才不至于倒到地上。我看了他一眼,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程靖夕平静地替我拭泪:“让你去就去,都不用大脑想想这会是闻澜故意设计你的?她整了你那么多次,还不长记性?”就连指责,都像在播报《新闻联播》,他的指腹在我右颊停住,然后注视着指尖的血迹,微微蹙起眉,“你流血了。”

应该是刚才眼镜胖子敲碎酒瓶时,我的脸被飞溅的玻璃碎片划伤了。大约是吓到了,我竟没感觉到痛。我豪迈地抹了一把脸,风马牛不相及地说:“你不是不管我了吗?”

程靖夕淡然道:“我只想看看你对我的这份喜欢能有多坚持。不过,好像做得有些过头了,我道歉。”

我继续指控:“你不是说过从来不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种事吗?”

“那要看是为谁做了。”程靖夕回答得很自然,“小初,你不是一直期望着这样的开场吗?喜欢吗?”

这是他第一次称呼我为小初,这个独一无二的昵称。我想那两杯洋酒是来后劲了,我觉得自己有点儿醉,看他薄唇微微嘟起,我头脑一热,就亲了上去。

程靖夕沉默了一下,扶在我腰上的手渐渐上移,托住我的头,轻含着我的唇,鼻尖抵着我的鼻尖,看着我的眼,声音如入梦的咒语:“闭上眼。”

我听话地闭上眼,下一秒,他慢慢加深了这个吻。

记忆中,我和程靖夕每次一有突破性的发展,就得见血。第一次遇见他,我来了初潮。重逢时,我摔破了脑袋。这一次,他吻我,我的脸被碎酒瓶划破,真可谓血一般的历史!

我永远也不能忘记我与他之间的第一个吻,车水马龙的路边,我听见汽车鸣笛的尖啸,人声的嘈杂,可全世界,一切景象、一切声音,都像是个布景,只为衬托我和他。

我多希望时间在那刻静止、玛雅人的预言提前降临、地球爆炸、爱与恨灰飞烟灭,所有东西都碎裂成宇宙的星河,用几万几亿光年去闪烁那一刻,我记忆中最美丽的时刻。花开花落,潮起潮落,月升月落,都及不上他不动声色的侧颜。

还有什么是比这更好的世界?"

"第

"后来我曾想过,宇宙有多大,人有多渺小,你所希冀的往往会与想法相差甚远。比如在那刻,我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温柔待我如同珍宝的男人是个出色的“演员”。再比如我也从没想过,他会和闻澜订婚。

陈年旧事如烟如云,吹一吹便散开,而迷雾之后,携手而立的那两人却清晰地显现出来,也更清晰地撞击着我的心。钝痛如撞钟,从心上蔓延至全身。

我止不住痛哭,就像那天被程靖夕从茶楼里带出来一样,止不住颤抖。

“宋小姐。”袁北辙的声音在我哭声的衬托下显得更微弱。听他的声音似乎就在我身后,与苏荷面对面站着。

“你怎么会在这里?”苏荷质问道,不一会恍然大悟,“你在这里,就说明程靖夕也在?宋初慈,你哭成这样,就是因为程靖夕吧!”

我没有说话,但在听到“程靖夕”三个字时还是猛地停止了哭泣,如此昭然若揭的答案。

“袁北辙,你是知道我脾气的,赶紧将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否则,等着看明天报纸头版怎样大肆报道苏程两家的闹剧!”苏荷冷冷道,“我听说程靖夕最近准备在国外上市,若出了这个新闻,损失的是你们。”

“苏小姐……”

“何必为难阿辙,是我和闻澜订婚了。”程靖夕低沉的声音破空响起,我的身子僵了僵,抹了抹眼睛,转过头,看见他站在大门处。他脸上平淡得看不出的情绪,牵着一身淡蓝色长礼服的闻澜。闻澜仍旧是一贯宠辱不惊的姿态,这样看来她大概才是最适合与他站在一起的人吧。

灯光照在他们身上,成为所有人眼中的男女主角。

我算什么呢,我又是什么呢?方才我躲着袁北辙,怕他让我认清事实,可当事实从程靖夕口中说出来后,我竟像突然失去了所有悲伤的理由。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哀莫大于心死”,痛到深处便让人清醒吧。

我用力擦干脸上残存的泪水,抬头对苏荷轻声说:“别再说了,我们走吧。”

苏荷虽然爱贫又爱惹事,但可贵之处在于,她永远能审时度势,知道什么时候该闹,什么时候该收敛。她捋了捋我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说:“好。”可她却没能站起来,只能为难地说,“小慈,你不起来,我怎么走啊……”

我痛苦地说:“可能是刚才经历了一番剧烈的运动,我屁股的伤又严重了,下半身……痛得没知觉了。”

“你活该!要是瘫痪了,你可千万别来找我哭!”她无语地对我翻了个白眼,四下观望了一会,喊道,“Jensen,来帮下忙。”

“来了。”

话音刚落,我整个人就腾空而起,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Jensen打横抱起。事出突然,我出于本能就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这个动作,让Jensen很满意,他笑了笑,说:“放心,小慈,我不会让你掉下来的。”

苏荷说:“走,我们去医院。”她朝程靖夕的方向狠狠瞪了眼,然后往停车场走去,Jensen抱着我跟在后面。因为觉得丢脸,不想让围观群众看清我的脸,我别过头,将脸埋在了Jensen的怀里。

路过程靖夕时,他突然往前走了一步,Jensen说:“先生,请让一让。”

我微微抬起头,正对上程靖夕的视线,灯光打在他身上,他眼里的光晃动得厉害,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张嘴之际,闻澜却突然叫了声:“阿夕。”

他一愣,蓦然收回视线,侧头对闻澜笑了笑,随后挽着她背对着人群走进大厅,大约是去继续进行被我破坏的订婚宴吧。

我望着他的背影,心又是一阵钝痛。我已经记不清,这是多少次注视着他的背影,可这一次,我想,他是真真正正地从我的世界离开了。

所谓“自作孽不可活”,我算是明白了这个道理。当医生微微拉下我的裤子时,我听见苏荷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用想,也知道情况有多惨烈。

屁股上的瘀青蔓延到腰部,变得青中带紫、紫中带红,最惨的是,韧带还拉伤了。

医生将我数落了一遍,并警告我一个月内再敢做出类似于跑步这类剧烈运动,就将我绑在病床上。

作为一个医生,她实在很负责,但作为老宋的红颜知己,她实在很残忍。

这个医生,就是十多年来无论老宋贫穷,还是富裕,都无怨无悔地对我和老宋尽心照顾的王阿姨。本来,像这样重情重义的女人,老宋是该给她个名分的,但因为我的原因,老宋曾发过断子绝孙的毒誓不再娶妻,为了不让现世报落在我这个后辈身上,老宋一直没有接受她。

但王阿姨还是一如既往地对我们好,在老宋去世以后,她就将那种好,加倍放在她心爱男人的遗孤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