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听到动静的人全凑到门前张望,闻澜冷冷地关上门,随即又甩了我一巴掌。
我还没从刚才那一巴掌里回过神来,这一巴掌又把我给打蒙了。我的眼泪唰一下就掉下来了。我小时候,虽然也是个混世魔王,同欺负兰西的小屁孩打了不少架,也和苏荷打过架,但从没像现在这样被人打过巴掌!就连老宋都舍不得打我一下,她一个外人,凭什么对我又骂又打?我气愤地抬手打了过去,没想到刚一伸手,就被闻澜打落。她瞪着我,轻蔑地哼了声:“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就学着别人攀高枝?我就当你年纪轻,现在给你个机会主动离开公司。”
她那双眼本来就大,震怒之下瞪得更大,跟恐怖片里的大Boss一个样儿。
我抖得说不出一句话,她又瞪了我一眼,才推门出去了。门外聚集了一堆看热闹的人,见她走出来,不约而同让出了一条道,幸灾乐祸的闲言碎语从大敞的门外汹涌而来。
“勾引程总,真是作死啊。”
“闻秘书打得真霸气,果然有当家主母的风范。”
“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三儿,就得让她长点记性。”
“什么啊,程总也没说过闻澜是他女朋友吧。”
“我说,你就别对程总心怀歹念了,否则下一个被打的就是你。”
说实话,我觉得闻澜打我的那两巴掌都没这些话伤人。我蹲在地上,狼狈地哭了。不知哭了多久,直到听到风声的苏荷赶来,我才被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她看着我红肿的双颊,立马就火大起来:“闻澜这个女人,臭不要脸的!程靖夕要看得上她,我就揍得他连他爸妈都不认得。”说着,她卷起袖子就想去给我讨回公道。
我连忙拉住她,摇摇头,说:“别,苏荷,闹大了我可真在这里待不下去了。”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宋初慈,都这样了,你别告诉我,你还准备在这待下去?!”
我抹抹眼泪,点了点头:“要是这么点事我就退缩了,那过去几年我不是白付出了?浪费了那么多根正苗红的好苗子。”
苏荷无语地摇摇头,痛心疾首道:“我看呀,你这辈子就栽在程靖夕身上了。孽缘啊!”
那时我不曾想过,她这句话竟一语成谶。
老宋还不知道我在公司里发生的事,我也不敢让他知道我被人打了。以他疼爱我的程度来看,他要是知道了,真有可能和闻澜同归于尽。于是,我随口编了个理由,就搬到苏荷家暂住了。
闻澜下手可真狠,苏荷的妈妈给我整了两个冰袋敷了一夜,肿还没全消。第二天我去上班,抹了好几层粉底才盖住红印,但脸还是肿的,看上去就像嘴里有个馒头似的。
我一进部门办公室,就感受到了异于平常的气氛。大家纷纷对我投来一种想看又不敢看的纠结眼神。我踏进公司还没五分钟,听到风声的闻澜就来了,她上下打量了我一会,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闻澜走后,我们部门主管看上去很纠结,他大概是怕站错边会惹怒高层。一方面,他觉得我被程靖夕钦点送文件,一定是对我刮目相看了。另一方面,闻澜在公司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对我刮目相看的程靖夕居然没半点反应,可见闻澜的地位还是高于我的。
几番纠结权衡后,他选择站在闻澜那边,从此我就开始了水深火热的生活。
后来我总想,闻澜一定是言情小说看多了。她整人的手段怎么和书里一个样儿啊!什么故意安排给我做不完的活,往我咖啡里加料,让我跑偏僻小山村的市场,一周难得一两天休息,还得扎在厚厚的文件堆里,更别说抽出时间在程靖夕办公室前晃荡了。拿苏荷的话来说,我累得都没个人样了。
这还只是身体上的折磨,我的少女初心早就因程靖夕的不闻不问而千疮百孔了。对他来说,我也是众多“你喜欢我却和我无关”的人中无关紧要的一员吧。
我在心里,已经为初恋画上了无疾而终的句点。
现在想来,我和程靖夕的缘分本该在那时就终结的。但世事难料,就像闻澜大概也没有想到,她的步步紧逼,不依不饶,竟将程靖夕推到了我身边。
那是夏末,已是我实习的末期,主管突然安排我和一个即将进驻SOHA江南购物中心的洋酒商谈合同。我当时觉得十分诡异,我只是个实习生,签合同这么重大的事怎么就交给我负责了?
主管见我犹豫不决,安抚道:“小宋,谈合同就跟打仗一样,这是个锻炼的好机会。能进驻SOHA,对方简直求之不得,就怕我们不跟他们签合同了。所以,这合同基本上就是走个形式。你只要将进驻费从一百万提到三百万就成了,而你留在总部工作的事,就是板上钉钉的了。”
其实他这话对我来说基本没用,我本来就打算实习期结束就走人的。老宋那边一直催我辞职去他公司帮忙,苏荷也让我和她一起去她家公司挂闲职,但我这人有个原则,就是做任何事都得有始有终,绝不烂尾,这样才不至于落人口实。
我按约定来到相约的茶楼,站在包间门口深吸了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一进门我就觉得情况不太妙,围着桌子打麻将的四个人,清一色的男人。他们都是 大光头,叼着根烟,看起来不是太和善。我当时伸进房内的半只脚,忽然有点想往回缩。但正对着门的光头男人已经注意到我了,上下打量了我一眼,问:“小姑娘来干什么的?”
我立马露出标准的职业微笑:“你好,我是SOHA总部派来谈合同的,请问秦先生是哪位?”
四人停下手中摸牌的动作,朝我看来,其中一个胖子站了起来,走到我身边并关门道:“哦,你就是小宋啊。来,别光站着啊,过来坐。”
我心想这好歹是间装修高档的茶楼,来这里的虽不能说都是有头有脸之人,但至少品位高雅。再说了,他们真要对我做什么,我也可以喊救命的。于是,我在心里安慰了自己一番,壮着胆在沙发上坐下。胖子倒了杯饮料给我,对我伸出手:“我就是洋酒行的老板,你叫我秦哥就行了。”
我礼貌地回握,抽回手时,胖子却使力掐了一下我的手心。然后笑眯眯地盯着我,看得我毛骨悚然的,端着杯子就喝了个底朝天。
喝完一阵燥热从喉咙通到腹里,这是什么饮料,实在太呛人了!
四个光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小宋好酒量啊。”
“这是咱新进的威士忌,怎么样,够劲儿吧。”
“女中豪杰啊。”
我酒品不好,除非跟着苏荷和兰西,否则我是不大敢在外面喝酒的。尤其和这种陌生男人待在一起,喝的也是我从未沾过的洋酒。我连忙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了一杯水就往嘴里灌,岂料灌了一口我就喷了出来。刚才那杯酒还只是喝下去时才感到呛人,可这杯水刚入口,就有一股浓烈的酒精味,把我熏得眼泪直流。光头四人组这下笑得更大声了,我这才意识到这并不是水,而是被装入水壶的洋酒。
我觉得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抓了包就想走,还没站起来,就被人给按下去了。
瘦子光头说:“小宋啊,还没谈合同,怎么就要走了呢?”
“我突然想起还有急事,抱歉啊,下次再谈吧。”
胖子脸色立马就变了:“下次?你们放了我们多少次鸽子,现在说下次,是店大欺客吗?告诉你,咱们就不是那种任你们欺负的人!”他从桌底拿出一瓶黑色瓶装酒,往我面前一放,“想走?合同留下,喝完这瓶酒,才准走!”
我哪见过这种场面啊,当时就吓着了。我当时走得急,也没和苏荷交代一声,如今一个人战斗,生死难料。这时候一定不能慌,至少面上不能表现出来,我越慌他们越来劲,我说:“秦先生,身为一家洋酒行的老板,我相信您是个有涵养的人。您对我们公司的误解,我一个实习生也不能给出什么令您满意的答复,回去后我会反馈给上级。现在是法制社会,您也是个懂法的人,我不想喝这瓶酒,您也不能强迫我。”
胖子看着我不说话,我也端着副首相夫人的架势不说话。
旁边一个戴眼镜的胖子突然拿起桌上一瓶酒,往玻璃台面上一砸,啪一声,溅了我一身酒液,吓得我一个激灵。那胖子拿着碎了一半的酒瓶指着我,凶神恶煞道:“口气挺大的!我告诉你小姑娘,今儿个就是我们兄弟几个在这里面做了你都没人知道,你信不?!”
我憋着一口气不敢呼吸,连呼叫都忘了,估计我一张嘴连话都会说得不利索。
我想这会儿完了,但完蛋前我还得拼一把不是吗?总不能都没挣扎就玩完了,我捞起面前的酒瓶,模仿他往桌上使劲一砸,砰一声闷响后,居然没碎。我一愣,心里顿时冒出一句话:这是天要亡我啊。
就在我彷徨无助时,门就被撞开了。我转过头就看见站在门口的程靖夕,他冷冷地扫了眼四周,最后将目光落到我身上,平静道:“过来。”
我如看见救命稻草,连忙起身想要狂奔过去,却被瘦子伸手拦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