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置若罔闻:“反正试一试又没什么关系,没用可以再想别的法子。但是万一呢,万一你就是如此幸运,它是治愈她的解药呢?不好意思,我说错了,确切的说,是能帮你完成任务的解药。” “闭嘴!”
“然而,恰恰相反,它是毒药。你想不担风险,没有伤害地保全自己,结果倒霉的、遗憾的、滑稽的事情发生了,你毒死了自己的恋人。” “闭嘴!闭嘴!闭嘴!”
里德尔双目充血,喘息着嘶吼。他神经质般地举起魔杖,体内涌动的杀意让他想要破坏点什么来平复快要爆炸的自己,可梳妆台上放着菲奥娜用过的梳子,墙角的衣架上挂着她睡前换下来的衣服,床边摆着尚未收拾好的画架,床头柜上堆着几本没看完的书――最上面那本是他昨晚给她讲过的诗集。 他的魔杖颤抖着游移了一圈,杖尖迸射出苍白的星点火花,最终还是颓软地垂了下来。 脚步沉重地往前迈了一步,里德尔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轻微地战栗,痛苦地注视着无声无息的菲奥娜。 是的,就像系统所说,在进来看到菲奥娜时,他就隐约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巨大的胆怯袭击了他,他竟然不敢细想。 他紧张,他发怒,他吼叫,他对着系统虚张声势又卑躬屈膝,都只是为了掩盖自己的恐惧和心虚。
他无法面对这个事实――因为一点私心,他亲手把毒药送到了菲奥娜的手里,眼睁睁地看着她一饮而尽。 胸口像是有个摆锤在猛烈击打,心脏因为疼痛而一阵一阵地抽搐。在窒息般地剧痛中,里德尔的脑海里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所有曾被忽视的画面。 他说希望菲奥娜好好配合,她表示他的努力和她的配合无法对等;在等待药水起效时,她在沉默中闪烁着的晦暗眼神。在他期待的注视下,她露出轻盈的微笑,温柔地吻他。 她说健康的身体真好,充满希望。
她问起他的以后,他说时间还长。
他说:“你会帮我的,对吧?”
她说:“我会考虑的。” 里德尔用尽全身力气去克制,却还是没有忍住,发出了一声近似哽咽般的呻.吟。 系统毫无怜悯,反而觉得自己的话不够残忍,继续道:“其实,如果你坦白告诉她,你的性命和她相连,她应该就不会明知这个药水对她来说有危险还喝下去,也不会预感到自己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却还如常地和你过完一天说晚安。她没那么在乎自己的命,却应该挺在乎你的命的。不像你口口声声说着‘希望你活着’,却毫不顾忌地拿她试药,她说着要杀了你,都要死第三次了,也没在死前把你带走。” 里德尔似乎已经麻木了,面无表情地听着系统句句诛心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宛如一尊凝固的大理石雕像。 系统不肯轻易放过他,冷冷地哼了一声,“差点忘了,你一直都鄙视这种在爱情中盲目的轻信,一个女孩似乎步上了你母亲的后尘,这时候你不是应该骂一句蠢货的吗? ” 比岩石还要冷硬的里德尔突然目露凶光,像发了狂的狮子一样低吼:“不――准――用――这――种――语――气――说――她!”
系统轻嗤了一声,“这个时候再来表现你的深情不觉得太晚了吗?还不如抓紧时间去院子里挖两个坑,和任务目标一起躺进去,免得死后无人给你们埋尸。” 抓紧时间。
里德尔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他摸着菲奥娜的手,温度尚在,气息未绝。 他还有时间! 里德尔举起魔杖就想用灵魂绑定魔咒,视线落到菲奥娜像含苞盛放的花一样,似乎越来越明艳的脸上,他的手僵住了。 菲奥娜现在这个状况,看起来绝对不是身体出了问题,而是灵魂。
为什么长生药水会影响她的灵魂? “是因为她的灵魂太虚弱,不足以支撑体内突然充沛起来的生命力吗?”里德尔向系统求证。 “原来你还是知道行动前要斟酌可行性的,”先讥刺了他一句,系统才说,“没错,她的灵魂本来就是正在渗水的破船,平静的水面突然掀起了浪涛,自然会加速沉没。太可惜了,她本来还能再活两年的。” 里德尔绷紧了唇,又问:“那她现在的灵魂是什么状态?”
“你问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系统故作惊讶,“难道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别的选择――
当然是有的。 邓布利多曾提醒过他,灵魂绑定魔咒施加在脆弱的灵魂上,有可能会起到反效果,就像长生药水一样,灵魂受到刺激便剧烈震荡。 他那时想着,反正都已经被逼进了绝路,与其等死不如放手一搏,筹码输光那就赌命。
他倨傲地想着,他就算是死,也必须是在与命运抗争中永不屈服地死去。 可是,在长生药水上,他已经赌输了一次,他真的还要再赌吗? 他真的――要拿菲奥娜的命去赌吗? 察觉到里德尔的想法,系统说:“用萨拉查?斯莱特林的方法,你肯定会死,她会活。用灵魂绑定,你们都可能会死,也可能都会活――哪怕这个可能性只有百分之一,至少你的活命是有可能的了。” “所以――你在犹豫什么呢,里德尔先生?”系统语带讥诮,再次重复,“难道在你看来,你是有选择的吗?” 他是有选择的吗?
恍惚间,里德尔觉得不是系统在说话,而是他内心的声音在劝服自己。 他想活下来,他不想死。重生前所有的筹谋争斗,重生后委曲求全地一次次忍耐让步,都是为了活着,一直活着,活得比所有人都长久且强大。
所以,哪怕只有微乎其微的机会能够活下来,他也不应该放弃。 所以,他理所当然地别无选择。 ――“我想要你活着。”
这句话隐隐回响在耳边。 里德尔低头看着菲奥娜。
她神情安宁,没有一丝的恐惧和痛苦。 他总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闭上眼睛的时候,是真的就把这次阖目当成是迎接一个漫长的睡眠吗?
他给的最后一个晚安吻是那样的敷衍,她看着他关上房门的时候,有没有想要叫住他再说点什么? 喝下药水后她表现得那么轻松愉快,她的灵魂在破碎的时候真的就一点都不痛苦吗?
她说“我相信你”时,心里又是怎么看待他不采用萨拉查给出的方法的? 她说“怕我们的灵魂不被允许回到人间”,那她现在能不能感受到自己的灵魂正在消亡,她会害怕吗? 她可能不会,但他在害怕。
他害怕她还存有知觉,害怕她平静的面容下其实正在瑟缩着发抖。 视线游移到床头柜上放着的书上,里德尔拿起最上面的那本诗集,翻到了夹着书签的那一页――她的书签是自己画的,上面是一个简单的没有指针的时钟。 它是胡闹,理智在说
它是灾难,自利在说
它只是痛苦,恐惧在说
它是没有结果的,识别在说
它是可笑的,骄傲在说
它是轻率的,谨慎在说
它是不可能的,经验在说
它就是它,爱在说 里德尔放下书,又看向菲奥娜,无比认真地,像第一次看到她那样用目光仔细地描摹着她。 她的脸小小的,只有他的巴掌大,薄薄的锻被勾勒出她清瘦的身形,看上去那样的纤弱,稚嫩。他突然意识到她真的很小,才十四岁。 她从来没有活过十六岁。 她冷静,聪明,天赋卓绝。
她喜欢充满了力量与无限希望的身体。
她值得拥有一个未来。 最重要的是,他爱她。
她是他所有的温柔、仁慈和爱。 里德尔拿起滚下来的复活石戒指,轻轻地戴在了她右手的无名指上,又伸手抚开她额间的头发,俯身轻柔地一吻。 “我想要你活着。”他低声说。83、攻略第八十三步 宝剑,出来了 分院帽已经在放暑假前还回了校长室,而暑假期间霍格沃茨关闭,非教职员工私自闯入学校里会被守卫石像攻击,里德尔不知道迪佩特和邓布利多现在在哪里,只能去找斯拉格霍恩。 里德尔知道斯拉格霍恩的住址,他帮斯拉格霍恩写过各种邀请函,有时聚会的地点就在斯拉格霍恩的家里,虽然没有特意去留心,但里德尔的好记性还是帮助他记下了这个地址。 斯拉格霍恩接到家养小精灵的通报,穿着格子睡袍从楼上下来,看到站在会客厅里的里德尔,不免大吃一惊。 这个一向注意形象、行止得体的学生,竟然头发凌乱,面色苍白,眼里布满了血丝,他甚至还没有换下身上的睡衣,仿佛直接从床上滚下来,出现在了自己的家里。 不等斯拉格霍恩发出疑问,里德尔就直冲到了他面前,语速飞快地说:“非常抱歉没有得到您的邀请就擅自登门打扰您的休息,先生。原谅我没有时间和您详细解释,我请求您能帮我一个忙,希望您能立刻带我回到霍格沃茨,我需要去校长室拿一样东西。请您放心,我已经提前得到了迪佩特教授的允许,我只是没想到我会在暑假时用到它。” 斯拉格霍恩迟疑了一下,里德尔立即又说:“求您,先生,情况真的非常紧急,关乎一个人的性命。我向您发誓,我所说的尽数都是实言。如果您有难处,您也可以联系迪佩特教授或者邓布利多教授带我去。只是希望能够尽快,尽快。” 斯拉格霍恩完全相信里德尔的话,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里德尔这么狼狈的形容,更不曾听闻他用如此谦卑的语气向一个人恳求。虽然里德尔总是能恰到好处地恭维他,但这个男孩哪怕是说着奉承的话,姿态都是矜持漂亮的。 优秀的人都有傲骨,斯拉格霍恩非常理解这一点,他的身边从来不缺少才能出众,成就非凡的杰出人士,但里德尔无疑是他见过的所有天才中最优秀,同时最擅长把让人不快的自傲装饰得赏心悦目的人。 然而,此时在他面前的里德尔看上去似乎遭受了无法承受的打击,以往支撑着他的所有的骄傲,都被某种无法抵抗的力量一片片地敲得粉碎。
如同一座岌岌可危的高塔,仿佛轻轻吹口气就会崩塌。 “我可以带你去学校,”见里德尔又要开口,暗暗心惊的斯拉格霍恩连忙说,“别说了,走吧,孩子。”
他匆匆带着里德尔走到壁炉前,他家里的壁炉和他在学校办公室的壁炉是相连的,两人撒下飞路粉,先后出现在了霍格沃茨的魔药办公室里。 没有多耽搁一秒,两人一口气冲到了校长办公室,巨大的滴水嘴石兽挡在门前,要求来者说出口令。
“石楠根。”斯拉格霍恩说。
滴水嘴石兽一动不动。 “糟了,”斯拉格霍恩一拍肚子,懊恼道,“阿芒多把口令改了。”
里德尔脸色煞白,“可以请迪佩特教授过来吗?” “他放假前和我们说过,要去美国参加一个巫师会议,阿不思也收到了邀请,大概又是为了商讨怎么对付格林德沃――十年来这种会议至少举行了不下五十场!不知道他们都在说什么,反正格林德沃的势力倒是越商讨越大了。”斯拉格霍恩略带嘲讽地抱怨。 里德尔只听进去了前两句,后面的话就像是坏掉了的收音机发出的刺啦电流声,每个音节都扭曲成奇诡的呓语。
他盯着那只面目狰狞的石像,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一只看守着地狱之门的妖魔,正在对着他阴冷地狞笑。 把分院帽还回去时的心情有多轻松,里德尔此刻看着那扇禁闭的门,被后悔不断挤压的心脏就有多痛苦。 他转身,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回走,斯拉格霍恩在他身后大声说着什么,他听见了,却又像隔着一层玻璃罩般听不清楚。 一层一层的阶梯往下,里德尔来到地窖,进入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在通往女生寝室的门洞前停了停,向里走去。 侦测到异常,女寝的防御机制启动,拱顶上垂下来的藤蔓对不应该踏进来的男性发动攻击,试图把他卷起来扔出去。里德尔用了盔甲护身,顶着藤鞭的抽打往前走,在找到挂着菲奥娜名牌的房间时,藤蔓已经击破了他的防御,在他脸上和身上抽出了几道深深的血痕。 里德尔没感觉到痛――他现在终于理解了,为什么菲奥娜对疼痛有着惊人的忍耐。
心如荒漠的人,身体的感知也是迟钝的。 房门在开门咒下打开,里德尔开灯走进去,目光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两张床分别摆在了房间的两边,他一眼就分辨出靠着窗户的那一张床是属于菲奥娜的。 青灰的纯色帷幔,没有丁点花纹,床上铺着的被褥平整得像是一张刚刚鞣制好的羊皮纸,毫无躺过的皱痕。
仿佛这张床从来都是空置的。 里德尔闭了闭眼睛,睁开继续搜寻,终于在角落的矮柜上看到了他要找的东西。
一个金色的鸟笼。 ――是空的。 乌沉沉的眼珠一缩,里德尔快步走过去拿起鸟笼,笼子的门没有扣住,轻晃了一下,鸟笼中的站杆上不见了那只精致的蓝色小鸟。
很显然,不是鸟自己逃脱了,而是它的主人在离开前放走了被囚禁的笼中之鸟。 里德尔的脸上掠过一丝惨淡的笑意。
他并不意外,这非常符合菲奥娜一贯的作风。她拥有的东西不多,自然每一样都要尽可能妥帖地安排好。 至于被安排的人或东西,是否满意自己被处置的方式,这个只管顺着自己心意行事的女孩并不会考虑那么多。 心里又涩又堵,里德尔无意间低头,看见鸟笼下面还压着张白色纸片,他拿起来反了个面,才发现这并不是白纸,而是一张照片。
是他帮菲奥娜复原的那一张,沙菲克一家和莱斯特兰奇一家的合照。 知道身世真相的菲奥娜应该一眼都不想再看到这张照片。
可她没有扔掉。
为什么? 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这是他复原的。 他还信誓旦旦对她保证,会给她一切她想要的,他发誓会反抗自己的本能与天性,抛弃长久以来的坚持去爱她。 她信了,她说她会给他想要的爱。
她愿意让他重生。 回忆中的画面在眼前清晰浮现,每一句话都在耳边原声原调地回响,里德尔以为已经寂灭成灰的心再一次感受到了剧痛。 深吸了口气扣上笼子的门,里德尔拎着鸟笼走出房间,匍匐在走廊顶上的藤蔓立刻毫不留情地再次攻击,里德尔护着鸟笼,又被狠狠鞭笞了几下。其中一下险而又险地擦着他的眉骨扫过,鲜血立刻淌了下来,滴进他的眼睛里,把世界糊成一片刺目的猩红。 里德尔懒得去治愈,他加快脚步走出地窖,打算回木屋最后试一试灵魂绑定的咒语。 “汤姆?”在门厅前,一道似乎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朦胧声音叫住了他。
里德尔猛得扭头,看见一个单穿着衬衫和棕色马甲的中年男人站在楼梯上,表情狐疑地望着他。 他迟钝地花了三秒钟才认出了这个人。
“邓布利多!”震惊之下,里德尔脱口喊出了他的名字,“你没有去参加会议?” 邓布利多的神色稍微变化了一下,轻描淡写地说:“刚好有些事情要处理,反正参加的人很多,我并不是必须到场的重要人物。” 里德尔没有仔细听他的解释,既充满了希望又不抱希望地问:“校长办公室的新口令,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