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德尔:“……”这种自恋也算是有他的风范了。 “健康的感觉真好,”菲奥娜伸出手对着天空,眯着眼睛看从指缝间筛落的光线,“体内充满了蓬勃的生机,仿佛可以抗争一切的力量,还有,无限可能的希望。”
她扭头一笑,“是吧?” 顿了顿,里德尔回答:“是。”
这就是他为什么会渴望永生的原因。他无法忍受逐渐衰败的身体失去力量,失去掌控自己和他人的能力,最终成为一具在土壤里被蛇虫鼠蚁啃食腐烂的枯骨。 像是洞察了里德尔的想法,菲奥娜突然说:“我记得你说过你的理想――站在世界之巅主宰所有人?唔,只能说这不是一件容易事。那么,以后――你打算怎么做?” 这个问题有些难以回答。
重生以来,里德尔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菲奥娜身上,他已经知道上一次的路是走不通的,可这一次的路该怎么走他还没时间去细想。
毕竟,他得先让菲奥娜给他活路。 如今活路有希望了,未来的路似乎也是时候该计划起来。
目光望向远方,里德尔笑着,语气轻松:“离毕业都还早,先过完这个暑假再说。”
他转头,看着菲奥娜说:“你会帮我的,对吧?” 菲奥娜低头踢了下水,水花飞溅,打碎了水面上两人的倒影。
她漫不经心地说:“如果下午茶的甜点让我满意的话,我会考虑的。” 吃完午饭,菲奥娜回房间午睡,里德尔睡够了,便在院子里的树荫下看书。微风和煦,树影在书页上摇动得有些催眠,明明不困的他不知不觉便在微醺的花香中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时,晚霞漫天,入目是一片暖融融的橘红色,小精灵似乎正在做饭,从木屋里飘出食物的香气。 在椅子上睡得浑身僵硬,里德尔站起来舒展身体,不经意抬头,就看到菲奥娜站在露台上,倚靠着围栏静静地望着他,不知道在那看了多久。 湖边的晚风劲头大,白色的窗纱在她身后充盈地鼓荡起来,又拖沓地落下去,她的身影在半透明的白纱中若隐若现,暧昧的余晖将她的表情涂抹得模糊不清。 里德尔仰着头看了她一会,展开手臂,“下来吗?”
菲奥娜像是笑了下,慢悠悠地说:“你会接住我吗?”
“相信我,”里德尔佯装出被质疑的不悦,“你就算是从天文塔上跳下来,我也可以接住你。” 菲奥娜看着他,过了一会,轻声说:“我相信。”
她撩起裙摆,轻巧地翻过围栏,没有做任何迟疑地试探,像只从巢中跌落的鸟儿一样坠了下来。 等等!你好歹看准位置再跳! 里德尔一个健步往旁边跃去,准备好的优雅姿势仓促之下变了形,从双手去接变成了拦腰一勾,在险而又险地把人揪到自己怀里时,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脚下被身后的篱笆一?A,他抱着菲奥娜后仰着摔进了院子的花圃里。 花圃里泥土松软,倒下来并不怎么疼,只是撞击之下,泥土、草屑、还有各种颜色的花粉高高扬起,掉进了里德尔的眼睛里。
他反复眨动了一会眼睛,生理性的泪水冲刷掉了脏东西,恢复视力时,就看到菲奥娜趴在他的胸口,撑着脑袋笑眯眯地看着他。 “很好笑吗?”想到自己现在的形象有多狼狈,里德尔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从他头上拿下一片金链花的花瓣和几根草茎,菲奥娜低头亲了亲他微微有些湿润的眼角。 “不,你含着眼泪的样子很可爱。”她凑在他耳边说。
“是吗?”里德尔猛地翻身把菲奥娜压在身下,恶狠狠地说:“让我看看你是不是也一样可爱。” 低下头时,里德尔警觉地想起什么,在她腰间手臂摸了一圈,确认魔杖不在身上,才放心地吻了上去。
菲奥娜嗤嗤地发笑,里德尔轻轻咬了下她的嘴唇,威胁道:“再笑,我就不客气了。” “你最好客气点,”菲奥娜挥了挥手,手里拿着从里德尔身上摸来的魔杖,“不然不客气的可能是我。”
里德尔瞪了她一会,不管不顾地闷头继续亲。 吃晚饭时,家养小精灵突然闯了进来,大惊失色道:“主人!好像有动物跑进了院子里,把花圃弄得乱七八糟,花都压折了!” 里德尔和菲奥娜同时停下手里的动作。
“给你一晚上的时间,把它恢复原样。”里德尔头也不抬地说。
没有受到惩罚,小精灵高声赞美着主人的仁慈,感激地冲出去修整花圃。 “这里。”里德尔抬头,见菲奥娜指着脖子的位置对他说,“领子上有绿色的草汁。”
里德尔没打算管,“放心,小精灵绝对不敢盯着主人看。”
说完,就见菲奥娜对着他举起魔杖。 里德尔下意识地要躲,用尽全力才忍住了这股本能。一道清洁咒准确地落到他的衣领后,菲奥娜放下了魔杖,他绷紧的肌肉才放松下来。 “但我会一直想去看。”她满意地说。
里德尔什么脾气都没了,平静地叉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
只要不是索命咒,随她用什么吧。 晚上又到了德语教学的时间,两人坐在双人沙发上,里德尔一手搂着菲奥娜的肩膀,一手拿着书,菲奥娜靠在他怀里,端着一碟下午茶错过了的小蛋糕,态度不怎么端正地边吃边学。 里德尔没念上次给菲奥娜念过的那本,他不喜欢那个故事,随便挑了本诗集,也是不怎么严谨地念一句讲一句。
讲完一首要翻页时,菲奥娜突然说:“这首你连起来再念一遍。” 里德尔便翻回去,嗓音柔滑地低声念:“为什么玫瑰这般苍白,啊,告诉你,亲爱的?为什么绿野里的紫罗兰,它也这般沉默无语。为什么太阳照到平野里,光线这般阴冷、惨淡?为什么大地像一座坟墓,荒凉灰暗,了无生意?为什么我自己也多愁多病,告诉我,我的亲爱的?我最心爱的人啊,说吧:为什么你竟离我而去?” 里德尔对诗歌不感兴趣,念完也没往心里去,凑着菲奥娜的手喝了口茶,继续讲下一篇。
直至深夜,菲奥娜打了个哈欠,里德尔放下书,准备回房睡觉。 菲奥娜在房门口分别时叫住了他,走进房间拿出来一个黑色的绒布小盒子,递给里德尔。
“什么东西?”里德尔接了过来,手里掂量了一下,没什么分量。 “这段时间的研究成果,送给你。”菲奥娜的语气很平淡。
里德尔挑眉,装模作样地惊讶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你送给我的第二个礼物――上一次是疗伤魔药,这一次是什么?” 他试图打开盒子,却没成功,这才发现盒子上并没有锁扣缝隙,是完全密封的。
他看向菲奥娜,她嘴角一翘,“你说你在这方面很擅长,我想你应该有办法打开它。” 菲奥娜的话成功地挑起了里德尔的好胜心,他仔细看着手中不起眼的盒子,哼笑,“原来这不是一个礼物,而是一个考题?” 菲奥娜不置可否,懒洋洋地说:“要么,猜出口令,要么,破解掉上面的咒文。好了,晚安吧,里德尔先生,期待你能尽快拿到你的第二个礼物。” 里德尔是受不起挑衅的,他的全副心神都被手上的盒子吸引,心不在焉地和菲奥娜交换了一个晚安吻,拿着盒子进了房间。 这一晚,里德尔都在翻来覆去地研究菲奥娜给他的盒子,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他还没找出破解的办法。 上面的咒文其实并不复杂,但必须要以菲奥娜设定的路线逆向原路解开,短时间内要想找到正确的顺序并不可能,如果用暴力打开的话里面的东西就会自毁。 里德尔不得不承认,菲奥娜出了个非常有挑战性的难题。
但这也让他的兴致更加高昂。 就在他放下盒子准备上床躺一会时,里德尔恍惚间听到一声极为凄厉的哀鸣从遥远的天际传来。 这个声音像是撕裂了声带的鸟叫,又像是他曾在某次坐船时听过的,穿过深海传递上来的孤旷悲鸣――当时船上的水手说,当鲸鱼快要死时,就会发出像这样悲惨的声音。 一股冷意从脚底爬上来,里德尔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他僵硬地在原地站了一会,一道电光劈进他的脑子里,让他终于想起来究竟在哪听到过这个声音。
是他送给菲奥娜的鲁雪弗。 那只鸟不用吃喝,菲奥娜一直放在寝室里,为什么会在这里听到它的声音?
是――菲奥娜! 里德尔冲进了隔壁的房间,门暴力破开后撞在墙上发出巨响,房间里却没有任何回应,灰蒙蒙的光从窗外透进来,给所有家具蒙上一层罩布般的惨白。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踏入了一个阴冷的墓穴。 “菲奥娜?”里德尔两步跨到床边,“菲奥娜!”
他甩了下魔杖,没想到手心被冷汗打湿,魔杖差点打滑,他捏紧,又挥动第二次,房间里的灯终于“呲”地一声亮起。 菲奥娜静静地躺在床上,似乎在沉睡。
她的睡姿很端正,灰蓬蓬的长发自然地散在湖蓝色的缎面枕头上,裹在白色睡裙里的双臂放在了与枕头同色的缎面薄毯外,看上去像是浮在水面上的一根白色羽毛。 她的颈间用细细的链子挂着一把小巧的金钥匙,头微微侧向了里德尔的方向,双颊红扑扑的,睫毛温柔地垂在眼睑下,神情平静。
太平静了。 像是死了。 但里德尔知道她没有死,证据是他还活着。
可他的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两下。 他握住她的手,复活石戒指从她手心里滚落,他没去管,只感受着她肌肤上的温热。他又摸上她的脉搏,跳动得非常迟缓,最后,他的手指探上她的鼻尖,几乎过了有十秒钟,才感受到一丝微弱的呼吸。 “菲奥娜?”他贴近她,再一次轻轻地喊。
床上的人无动于衷。 无数探测咒语打在了菲奥娜的身上,都只呈现出了一种颜色――绿色。
这代表着她的身体非常好。 当然应该是这个结果,她才刚刚喝下长生药水不久,身体怎么会不好?
那又是为什么,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用手抓着的这个人,生机正在逐渐地断绝? “系统!”里德尔第一次把系统的名字咆哮出声,“她怎么了?快告诉我!”
隔了菲奥娜的一个呼吸,系统才慢吞吞地给出回应:“我以为这很明显。”
“别和我卖关子,快说!”里德尔慌乱又愤怒地低吼。 “她要死了。”系统冷冰冰地说。82、攻略第八十二步 爱说,他爱她 “不可能!”里德尔惊怒道。
“什么不可能?”系统像猫逗老鼠一样,毫无起伏的声音充满了恶意,“是她不可能死,还是你不可能死?” “我们都不会死!”里德尔表情狰狞得可怕,似乎如果系统有实体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会杀了它。
“真遗憾,正确答案是你们都要死了。”
“你做梦!”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里德尔先生。”系统不耐烦地说,“也许你狡言善辩的好口才能从所有人那里骗取你想要的东西,但在我这里,不管你施展什么手段,结果都无法改变。不过我不在乎浪费这么点时间,你大可以继续发疯,在怒吼中迎来属于你的失败结局。” 里德尔转着头,像被猎犬围捕的野兽一样充满了杀意和恨意,仿佛要从房间里寻找出一个敌人来撕成碎片。
可他只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菲奥娜,气息奄奄,命悬一线。 像是有一把尖锐的凿子戳破了他,所有无处发泄的仇恨不平都呼地一下逸散了。
他的心里只剩下一个想法。
她不能死。 “能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吗?”里德尔用从未有过的卑微语气请求道,“请你告诉我,她为什么变成这样?”
系统态度倨傲:“你这是在求我?” 顿了顿,里德尔闭着眼睛吸了口气,低下了头,“是的,求你。”
系统怪声怪气地笑了下,“不,你不是。”
“那你想要我怎么做?下跪?哭泣?讨饶?”里德尔一个字一个字地碾着牙齿。 “不要表现得好像在忍辱负重,里德尔先生。你觉得很委屈,很痛苦?放下了你那高人一等的自尊,说了两句软化,就是惨遭了残酷的折磨?天啊,世界怎么对你如此不公,如此无情?你是在这么想吗?” 里德尔攥紧了拳头,一声不吭地听着系统的尖锐嘲笑。
“可是,直到现在,你的傲慢比钢铁还要坚硬,固若金汤般地守卫着你那可笑的自尊心呢。”系统不屑地说,“否则,你为什么还执着从我这里得到答案,而不是问问你自己呢?” 血液从四肢抽离,涌入了心脏,里德尔站不稳地往后退了一步,脸色惨白,仿佛正在失去生命的不是躺在床上的那个人,而是他。 “看来你终于能够意识到自己在试图推卸责任,逃避过错了――当然,你总习惯于此。”系统语气欣然,慢吞吞地,享受般地说,“承认这件事对你来说很艰难吗?那我便应你的恳求,准确无误地告诉你――这个可怜的女孩之所以会躺在这里,是出自于你的谋杀。” 血液又从心脏冲进了大脑,里德尔脑子里嗡嗡的,觉得呼吸有点困难。
他不敢再看床上的人,眼珠漫无目的地左右滑动,视野里却像是起了雾,白茫茫的,什么影像都没有呈现。 就听灵魂的最深处,系统像魔鬼一样絮絮低语:“她明明告诉过你的,长生药水对她来说并不适用,但你不信,哦,不是不信,你只是心存侥幸。这个方法又简便,又省心,只需要装出一副深情的模样说两句示弱又虚伪的话,就可以得到一个可能成功的机会,比起风险太大的灵魂绑定,和需要牺牲自己性命的方法,当然是期待长生药水有用更轻松更安全啊。正如我早前说过的那样,你是个杰出的商人,最爱干无本万利的买卖。” “闭嘴……”里德尔仓皇而虚弱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