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同他定下“约会”的是某个大哥伦比亚黑帮的街道分支,属于“内部事宜”。通过线人联络他的大部分都是内部事宜。家人连坐是哥伦比亚人的古老陋习,但出于某种不忍,枪决示众后也会花点小钱将尸体拾掇干净,房产供下一位倒霉蛋入住。
他通常不爱跟哥伦比亚人打交道,但那些富产祖母绿和上等咖啡豆的鬼佬实在有钱得很。
“带上我。”她说。
“不可能。”他不假思索地拒绝。“可不能让那些哥伦比亚鬼佬知道我身边带了个孩子。”
“我说打扫的时候。”女孩的语气有点狡猾。“雷,我已经辍学了,该学一门手艺。”
他愣住了,因为她的身高和日渐健壮的体型让这个提议听起来倒有那么一丁点道理。
“你不害怕?”男人嘟囔一句。
“得看看才知道。”
“安。”他叹了口气。“除了吃鸟,你还藏着什么惊喜?”
女孩不再回答,露出一丝乖巧的微笑,仿佛从一开始就不曾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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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想說的話:】
wb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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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03 旋涡
这房间跟猪舍有得一拼。
翻倒的桌椅,烟灰缸里尽是一些烟屁股,茶几上摆着一对威士忌酒杯,深橙的酒液只剩杯底。
光着身子的男人趴在地上,手在死前慌乱中打翻了床头柜上的所有东西并令它们泡在血里。凶器看起来是那支二十五年苏格兰威士忌酒瓶,停在床脚,浑圆敦厚的瓶底黏着深浓的血。
死者右额角那道又深又长的割裂伤并非威士忌酒瓶能造成的,但雷不是侦探,无需推理出凶手杀人的正确过程。塑胶冰桶里散落着几根大麻卷烟,已经被水完全浸透了,那股烧糊草药的冲鼻气味仍残留在房间里。
这是安参与的第三个活。这回,他打算全交给她试一试。
女孩套上工作服:无帽运动卫衣跟配套长裤,再用网兜把盘好的发髻罩起来,最后戴上塑胶手套。她先把椅背和地上的胸罩、丝质长裙、牛仔裤和POLO衫丢进黑色大垃圾袋里。接着是肯定沾满指纹的威士忌杯、酒瓶,打火机,零碎的个人用品。
尸体是最难处理的部分,有时交给委托人即可,有时得想法自行处理。
他能搞到专用尸袋。很难割破,不会漏血,外面没有任何会引起注意的装饰字。安试着把尸体滚进尸袋,他能看清她背部和手臂起伏的肌肉。头上凝血的伤口被罩进带有抽绳的塑料袋,她身体绷紧,一边扭转,一边抬起死人的肩膀。
女孩轻轻喘着气,发出沉闷的呼吸声。这半年以来,他教她如何锻炼身体,如何通过日常生活和使用器械,使工作会用到的肌肉快速强劲起来。
她吃得更多了。除了作为主食的鸟以外,他给她服用一些增加营养的补剂,两人最常做的事情是在太阳出来前并肩晨跑一小时,再去接受日卡办理的健身房卧举杠铃和深蹲。
如此一来,安的肩膀变宽,胸脯变厚,大腿两侧增加了实用性的肌肉,看起来像十七八岁的成年女子。有时候过来搭话的人很难相信两人有着亚裔身份。下次两人可以扮成长着细眼睛的拉美人。他开玩笑地想。
哥伦比亚黑帮造成的烂摊子不是个合适的开场白。但那就是她涉入的起点。一家老小整整齐齐五口人排在一起,太阳穴炸开,眼球鼓出,裤裆里兜着排泄物。安对着这样的场面,坚持了让他心生钦佩的十分钟,拐进洗手间吐了。男人干活的几小时内,她跑去吐了三次,最后一次只能呕出几口黄绿色的胆汁。
从旁观、到试手,再到今天,女孩学得很快。然而,到底她的未来会怎样,从她喷洒工业去油剂擦拭镜子的姿态可猜不出来。
他从未把他靠什么过日子的真相告诉过茹。那不是存在于对方认知中的“职业”,只会把姐姐吓破胆,接着两人老死不相往来。但这是一份适合他的工作。危险,但不必铤而走险,有意愿的话,可以随时退出。各类动作片里,驰名杀手想要金盆洗手,总会在曙光到临前死在爱人怀里。但处理尸体的人,哈,说真的,谁会在意一个清洁工?
他赚的钱还过得去,拿现金,用不着缴税,只要嘴够严,有一两个线人,几条门路,其实可以当成终生的事业。工作结束后,跨几个州,即可离开是非之地。
恐惧,安当然有,但她不曾开口质疑或倾诉,等到他迟钝地觉出不对劲,已经太晚了。女 蛧 站 : ?? ?? ? . ?? ?? ?? s . ?? ?? z 孩做噩梦,突兀发起高烧,在冷汗中辗转不休。他给她喂了药和水,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直到她嘟囔着什么蜷进他怀里。
行不通。就是行不通。女孩不停重复。行不通!
后面男人才了解到关于校园霸凌的事情。
妈叫我打回去,可没人教过我该如何打人。
在此之前,她的生命中只有学习,以及如何成为茹的骄傲。直到巴掌和永不停歇的排挤在她心里卷成漩涡,越卷越大,轰然作响,吞噬了女孩本身。
安把背包式吸尘器拖出来。他教她先检查过滤袋和吸头是否完好无损,教一次她就绝不会忘记。掺一点上份工作的粉尘进命案现场无伤大雅,但清洁到一半过滤袋破开的事故可没人想要体验。
女孩把那部旧吸尘器的插头插上,启动开关,从房间的一角开始,慢慢移动,保持直线,使用短而缓慢的推拉动作吸尘。她做得不坏。搬动尸体时镇定自若,血迹沾到工作服也未置一词。最后,哪怕已经累得气喘不止,女孩仍然以科学家的严谨态度调配好清洁液,注入地毯机的水箱,进行最后的收尾。
“雷,我饿了。”
她靠在洗地毯机上,看着吃土耳其甜酥的男人,扬起一边眉毛,眼神充满谴责。
女孩身上隐约有股汗味。发丝湿黏,卫衣前后背渗出圆弧形的汗渍。男人伸了个懒腰,擦干手上糖浆:“先把尸体抬出去。这本该由你一个人完成,你知道吧?”
她视线钉在他黑色马球衫靠左的小小标识处,看起来想在他胫骨处踹上一脚。他已经忘了跟女孩坦白一切时的紧张情绪,到此时被相同的目光盯着才又想起来。
这次的钱放在一个粉色的信封里,厚厚一沓,他没有数,抽出几张,剩下的全递给安。他把无线电广播的音量调大了一些,电台播着不知哪个年代的蓝调音乐,带着红礼帽的黑人乐手吹着萨克斯摇晃身体,后台冰桶里或许镇着一瓶只属于他的野火鸡。
后备箱载着一具尸体,安窝在后座用毯子搭建起的小天地中央津津有味地看起《道奇城》。男人到外面抽了一根烟提神,钻进驾驶座,悍马从托皮卡的城市公路驶上I-70。
违规停车的时候,他把裹尸袋抛进延绵的农场树林。
天色很黑,初夏的风轻抚麦田,传来哗啦啦的声响。查看手机,信箱里只有几条垃圾广告。女孩已蜷缩着睡去,呼吸均匀规律。线人发短信询问工作是否顺利,他回了一个代表肯定的表情符号,旋即进入车内。
开车时他心不在焉地望着前路。工作周而复始,他总是能梦到自己死于无人的角落。有时他跟一夜情的对象上床,总在半夜醒来,穿好衣服离去。前一个线人跟他说:“你是个奇怪的玩家。”但他并不是玩家。他不知道自己算什么。也许是一个幽灵。
后座的女孩不安地动了动。他伸手把电台关了,车里只剩另一存在的呼吸声。那声音让他感到欣慰这有点怪。有点不太对劲。他为什么把这孩子带在身边来着?因为没有人能接手?他相信茹或克劳德总能找到一个关照她的地方。
因为她吃鸟。直觉这么回答。
“雷,雷。”
女孩在后座小声呼唤。“我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