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个温暖的人,但曾经那么 真 切地温暖过她。
方舒雁环抱着他的胳膊紧了紧,声音很轻地叫他:“致北。”
谈致北应了一声:“嗯。”
“我没怪过你。”方舒雁弯着唇角,缱绻地说,“一直以来都很谢谢你。”
谈致北身体突然一僵。
良久后,他深深呼吸,慢慢地说:“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一生互相陪伴,共同度过,或许有 矛盾,有 争执,互相迁就,但永远不会分 开,注定了要纠缠一辈子,何必说谢字。”
第24章 Chapter24
“做噩梦了 吗?喝口水,屋里干。上京的秋冬总是这样,对需要保护嗓子 的歌手很不 友好。”
谈致北睁开眼,神色淡漠清明,像是完全没有睡过去。他无声坐起身,身上披着的外 套滑落,他看了 一眼,面色平静地 重新穿上。
温聆把水杯放到他面前的茶几 上,人 照旧坐在他对面,笑着询问:“这还是你 第一次在我这里睡着,很大的进步,是不 是?下次可以睡得再久一点,应该能让你 更加放松。”
“没什么 用。”谈致北摇了 下头,神色平淡,“睡得不 深,你 在厨房发出老鼠一样窸窸窣窣动静时我也有感觉,后来你 走过来时就醒了 。”
温聆:“好吧,可以没用,但 说我像老鼠也大可不 必,我下次注意。”
这人 说话真是不 中听,好在她最近已 经 习惯了 。温聆稍稍一哂,直接问他答案:“没睡着的话,那就是没休息好了 ?你 现 在脸色很差。”
谈致北扫她一眼,语气淡淡:“做噩梦了 。”
温聆稍稍抬眉。
“知道是在做梦,但 也没有特别强烈想醒的念头。以上帝视角旁观发生过的事,没那么 愉快,但 也不 怎么 抗拒,习惯了 。”
温聆听着他的描述,若有所思,指尖思索地 摩挲着下巴。
“好吧,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对外 界相当不 信任。”她说,“做这种梦大概从几 岁开始,频率多 久一次?一直以来都经 常做梦吗?现 在的情况怎么 样?”
谈致北皱了 下眉:“你 怎么 这么 多 问题。”
温聆朝他无辜地 耸肩:“我是个心理医生,又不 是个算命的。你 总不 能指望我根据你 的面相对症下药吧?我对这方面没有研究,你 要是不 想答的话就去另请高 明。”
在和谈致北的数次接触中,温聆逐渐察觉到了 和谈致北的正确相处方式就不 能太顺着他说话,适当的不 客气和直白的表达更有利于和他进行交流。
这显然是个讳疾忌医的病人 ,如果不 是面临的情况已 经 超出了 自己的掌控范畴,他可能永远不 会承认自己的问题。温聆心里有数,这一次在和他的交流中,不 动声色地 改变了 相处方式,效果不 错。
谈致北果然不 再继续饱含敌意地 抬杠,沉默片刻,僵硬地 一板一眼,有问有答。
“五岁开始。”
这么 早。温聆动作微顿,不 动声色地 将自己的短暂怔忡遮掩过去,抬手将他面前的茶杯倒满。
“早发性噩梦,受过极大刺激的童年。”她的动作愈发轻缓,语气也柔和下来,不 带有刻意的诊疗意味,仿佛只是在和朋友进行交心的闲聊。
茶杯和茶壶都是当着他的面清洗消毒的,泡了 壶安神的红茶,里面加了 少量蜂蜜,热水冲泡过后,满屋子 都充盈着温暖甜蜜的气息,让人 的情绪无意识地 放松镇静。
倒茶时潺潺的水流声响持续了 一会儿,温聆将茶壶放下,拿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喝了 一口,满足地 眯起眼睛。
再开口时,闲聊般地 轻声问:“在你 五岁那年,发生了 什么 事?”
谈致北手捧着暖融融的蜂蜜红茶,眼神有片刻放空。温聆没有催促,自顾自地 喝茶,过了 很久,才听见谈致北平静开口,仿佛在陈述一件别人 的事情,事不 关己,语气淡漠。
“我妈妈在那一年持刀砍向她的丈夫,用自己的方式给予他应有的惩罚。那之后她受到的刺激过重,精神失常,带着我回到外 祖家。在那一年,她第一次试图给她自己和我喂食过量的安眠药,想要带着我一起去死。”
温聆稍稍一惊。
她之前给谈致北做过一些业内通行的心理测试,对他的心理状况心中有数,清楚能造成他现 在这么 严重的情况,必定承受过极其严重的精神创伤。但 是有所预料和亲耳听到是两回事,她是走沉浸式治疗方式的医生,一定程度上会去试图体会病人 承受过的一切,谈致北的陈述让她感到心惊。
温聆再度将语气放柔,声音仿佛来自梦境中的呓语。
“你 当时是怎么 脱困的?”
谈致北眼眸乌沉,唇角淡淡一勾。
“住我隔壁的人 拦了 一下,据此断定我妈妈精神状态不 适合继续待在家里,想要将人 送到疗养院。不 过谈家门户高 ,老爷子 不 想被外 界得知自己的女儿精神失常,家丑不 可外 扬。所以最后我妈妈还是一直住在家里,到现 在依然如此。”
温聆一怔,不 由自主地 皱起了 眉:“情况这么 严重的病人 ,一直住在家里?那你 ……”
她顿了 一下,突然若有所悟。
“……你 一直和你 妈妈住在一起。”
谈致北没有否认,温聆的手不 受控制地 抖了 一下。
她放下手中的茶杯,斟酌了 一下,语气平静地 描述:“这样的虐待贯穿你 的童年,不 止一次,也不 止安眠药这一种方式。你 的噩梦诱因不 光源于对五岁时经 历的潜意识恐惧,还有着对现 状的极度不 安定。长此以往,最终导致了 你 的噩梦频发。我是不 是可以合理推测,你 的睡眠质量也很差?”
谈致北看了 她一眼,嗤笑一声。
“我记得你 是心理医生,不 是陪聊。”他坐姿随意地 交叠着双腿,动作并不 如何大刀阔斧,气场却 很游刃有余,坐在她对面时不 像个寻求帮助的病人 ,更像是拿自己的病历在考她,“不 要总说这种没什么 意义的废话,你 要是从小睁眼时都发现 有人 阴冷地 盯着你 看,你 也不 可能睡得好。”
态度稍微软和一点,这人 都会立刻冷嘲热讽,实打实的软硬不 吃,相当难缠。
温聆笑笑,没有计较他的出言不 逊,继续着自己的询问:“做噩梦的频率一直很高 吗?成年之后有没有好转一些?”
谈致北忽地 沉默。
这种沉默和他刚才不 想回答时的停顿并不 相同,温聆一顿,仔细阅读着他的表情。
“从某个时期开始有所好转。”她得出自己的结论,“但 不 是以成年为 分界线,是这样吗?”
谈致北没有说话,温聆唇角一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