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茵摇了摇头,因为自己的衬衫都湿了,她不想弄湿贺知延身上的西装。不过刚刚要起身,就被他用手掌箍住腰身抱得更紧了一些。贺知延低头到她脸侧,轻轻地摩挲着她还有些发抖的手臂,低声道:“怕我出事吗?”

芜茵没有说话,她觉得眼睛有些刺痛。

死亡是无法挽回的事情,一旦肉体消失,人的痕迹也会逐渐消失。她要反复看着那张照片记忆,才不至于让自己在今后漫长的岁月中忘记那双眼睛,因为这是他存在过的证据。也因为一双相似的眼睛,她在心内祈祷贺知延一定要长命百岁。

可说心里话,假使撇开这些不谈,她也不希望贺知延出任何事情,就像她不希望身边任何人出意外一样。

“我听同事说这里出了很大的事故,”芜茵稳了稳自己的声音,不让自己显得失态,“你和乔助理都没有接电话,所以我有点担心。”

所以她就冒着雨从民宿跑到了这里。

贺知延看着她湿透的鞋子和裤脚,目光不由得停住。芜茵是个很安静,很喜欢忍耐,好像性子又有点冷淡的人。虽然这点作为情人来说还不错,但是有时他会尝试着想她不安静、不忍耐的样子。她从来都不会过问他的事情,今天是芜茵第一次开口质问他。

芜茵把他放在心上了吗?他不至于会因为一个情人的惦念就觉得这是什么稀罕事,可芜茵不太一样,能从她口中听到带上质问语气的话是件很难得的事情。谁不喜欢别人为自己破例呢?

贺知延为她披上西装外套,手掌捧上了她的脸颊。芜茵的眼睫轻轻颤动,她看着他那双眼睛,撑在他肩头的手微微一动,随后勾上了他的脖颈。她没有试探和犹豫,带着雨水气息的吻落到了他唇上。

贺知延单手扣紧她的腰身,任由她笨拙地啃了一下他的唇瓣。呼吸交缠的瞬间,他按住了她要停住后退的手,捧住了她的脸颊。深切而绵长的吻带着长驱直入的势头,她唔了一声,细碎的声音被吞没,连同发冷的手掌都被他按到了怀里。

车外大雨倾盆,她陷在他的怀里,亲吻的呼吸声快隔绝了雨声。

她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知道乔裕还在开车。她低了低头,将脸埋向他的脖颈。贺知延身上的气息很好闻,他明明抽烟,身上却没有烟草的气息,只有淡淡的、不可名状的香气。她深吸了一口气,后知后觉觉得刚刚的亲吻有些鲁莽,不禁将脸埋的更深了一些。

“贺总,那边的消息说预计通车还要两个小时左右,晚上您还要和吴秘书用餐,”乔裕的声音传了过来,“派来的车已经到珠山路入口了,只是需要步行过事故路段,雨又太大,可能会有危险。”

“不急,再等等。”

他低头看向芜茵,她呼吸静静的,像是睡着了。

昨天半夜两个班的男生跑到走廊上胡闹,她和那位男老师将学生一个个关进房间。等回去躺到床上时人像是累傻了,自己都困的睁不开眼,还一面躺到他手臂上,对他道歉说吵到他休息了。

想到这里,他将她身上的外套轻轻盖紧。

下了一天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赵聿时躲在车里面抽烟,烟气从降下的车窗缓缓地飘出去。电台里正在播报昨天下午珠山路的连环车祸,他倚在车座上,将电台的声音调小,刚要闭目养神,车窗里就伸进来了一只手。

他闭着眼睛就钳住了对方的手腕,眉头紧紧皱起。

“哥,别睡了,初步尸检报告出来了,”章登晃了晃他的手臂,将头也探了进去,把文件拍到了他身上,“伤口很小,应该是用水果刀一类的小型锐器刺进去的,刺进心脏一击毙命,看着手法很熟练。”

赵聿时睁开眼,看向自己身上的文件:“还有呢?”

“还有就是民宿的老板被吓的坚决不肯上二楼了,毕竟人死在房间里,加上这两天天热又潮湿,尸体腐烂的味道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章登挑了挑眉,“就和我们昨天晚上发现的一样,除了受害者本人的指纹以外没有其他的指纹,也没有多余的脚印、血迹之类的,什么信息都没发现,这个凶手可能有一定的反侦查意识。”

现场除了受害者本人,几乎没有留下其他人的痕迹,凶器也消失的无影无踪。赵聿时翻开他手中的文件,看向上面标注的死亡时间。昨天冒雨赶到民宿时老板被吓的魂不守舍,没问出些特别有用的信息,只说受害者订了三天的房间,而且入住时特别嘱咐不要去打扰,所以老板就没有多问。

直到他被其他客人提醒走廊里好像有一股淡淡的臭味,他上楼检查,一间间检查到那间房间才发现尸体。

“死者是鼎润建筑公司的经理,今天上午刚刚拿回来的监控显示在案发前的那段时间只有一个人从他房间门口经过。他的房间在走廊尽头,是监控的死角,但想到房间门口必须从右侧的楼梯上楼,楼梯间有监控,那段时间就只有一个人从右侧楼梯上楼,是个装修工,”章登将手机上的照片给他看,“我和小穆刚刚去他家查过了,在案发的那段时间,他有很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什么证明?”赵聿时眯了眯眼,看向他手机中的人。

“他当时和一队来珠山进行课外实践的学生一起待在民宿的公共休息区,虽然学生都在打闹不一定留意到他,但他说他当时一直在和一名带队的老师聊天儿,那名老师可以作证。”章登翻到文件的第四页,用手点了点。

“老师?哪里的老师?”

“对,就是老师。”章登低头道,“她叫芜茵,东湖中学的初中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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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下行,杭漫对着电梯内的镜子理了理自己稍稍有些凌乱的长发。黑色长裙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材曲线,裙摆伴随着她挪动的动作摇曳。她把玩着手中的口红,侧头看向站在电梯左侧的人:“贺总,看看我刚收的镯子。”

她伸出手来,纤细白皙的手腕上戴着一个玉镯,色泽通透,在光下更显出不一般的润泽光芒。贺知延低头看了一眼,淡淡一笑:“杭小姐一向慧眼识珠,镯子的成色很好。”

礼貌的语气透出些冷淡,让人无从说起下一句话。

杭漫不由得转动手腕,向贺知延的方向靠了靠。都知道身边这个人礼貌温和却又不好接近,她又按下电梯的按钮,让原本下降的电梯向上升起,红色的楼层数字变动,她的手顺着贺知延的手臂攀上去,探头看向他的脸,红唇轻启:“贺总,这么叫我太生份,吴秘书都直接喊我名字的,你也叫我的名字吧。”

贺知延没有出声,眼前的玉镯有淡淡的绿色在浮动,他抓住杭漫欲触摸到他胸膛上的手,不动声色地拉开了与她之间的距离。

杭漫一愣,看向他西装上的领带,声音带了一丝笑意:“贺总,今晚有空吗?刚刚有吴秘书在,好多话都说不了,我们找个地方慢慢聊啊?”

贺知延与她拉开距离,松开了抓住她的手,目光直视着电梯门。他按下电梯一层的按钮,瞥了一眼她的脸,微微一笑:“杭小姐,很抱歉,我的女朋友还在家中等我,杭小姐还是换个人选吧。”

电梯门打开,他再也没有看她一眼,径直走出了电梯。

杭漫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抬起头,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她冷哼一声,抬手拨向那个号码。等了一会儿,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不耐烦,声音在电话接通的那个瞬间立刻变得娇滴滴的:“吴秘书,他不上套啦,我早就说过贺知延这个人不喜欢乱搞的,这种方法对他没用嘛。”

芜茵从猫眼中看出去,打开了自己家的门。她刚刚开门,就迎来了贺亭抒一个大大的拥抱。她抱紧了芜茵的身体,脸蛋刚想蹭上去,就被身后的人一把提住了衣领。

陆砚怀把贺亭抒从她身上扯下来,右手还拎着一大袋食材,声音一凝:“贺亭抒,做事情前考虑下会不会对对方造成困扰。”

他看向芜茵,淡淡道:“不好意思,芜老师,打扰了。亭抒说你今晚邀请她一起吃饭,我把人和食材送来了。”

贺亭抒不满地回头瞪了他一眼,立刻亲密地挽上了芜茵的手臂:“茵茵,好想吃你做的饭哦,快让我身后这个人滚蛋。”

虽然原本是打算请贺亭抒吃一顿饭,但既然陆砚怀将人送过来,还带来了那么多食材,芜茵自然没有将人往外赶的道理,这样做也不礼貌。她上前接过陆砚怀手中的食材,轻轻点了点头:“陆先生,一起吃饭吧,我会做一些简单的菜。”

陆砚怀目光扫过她裙下的膝盖,那处伤口似乎要结痂了。

“行啦,茵茵都留你了,你也别推辞,”贺亭抒拉着他向前走,看到了客厅茶几上的几个水杯,有些好奇地看向芜茵,“茵茵,刚才家里有客人吗?”

“对,是两位刑警,找我是想要了解一点事情。”芜茵想要提着食材向厨房走,被身后的陆砚怀接了过去。他从芜茵手中提起重重的两袋食材,跟在她身后进了厨房,将分好类的蔬果依次摆到她身侧的料理台上。

锅中是芜茵提前炖制的鸡汤,散发出浓浓的香气。她道了一声谢,将已经切好的胡萝卜和枸杞倒进锅中。砂锅的热气徐徐向上飘,她系好身上的围裙,用勺子在锅中轻轻搅了搅,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陆砚怀:“陆先生,你吃香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