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话,我会说我已经有男朋友了,”芜茵想了想,正对上他的目光,轻声问道,“我可以说……你是我的男朋友吗?”

珠山风景区开发的很完善,但到山顶海拔太高,为了安全考虑实践活动就到半山腰结束。上下一个来回,将出发前还兴奋不已的几十个学生累的早就说不出话,个个都瘫倒在了回程的大巴车上。

芜茵腿伤还没有完全痊愈,所以上山后是坐索道下来的。在索道上能看到珠山湖对岸的工地,那边似乎是在趁着上午天气晴朗加紧施工,整片工地上随处可以见到戴着安全帽的工人。

她将学生都送上大巴车,向着上面的男老师招了招手:“何老师,你先带孩子们回去,我坐下一班车。”

因为民宿老板反应房间有损坏情况,也不知是哪个学生搞的,所以她还要回去确认和善后。男老师应了一声,又抬头看了一眼还算晴朗的天色,忍不住道:“芜老师,那你尽快回去,我看天气预报从下午到晚上好像有一阵子会下暴雨。”

“好,你们路上注意安全,我会尽快回去的。”芜茵和他招了招手,大巴车慢慢地从山下驶离了。珠山风景区的班车一天固定四班,但好在贺知延说会来接她,所以等不到班车也没关系。

民宿老板正在打扫卫生,见芜茵跑进来,他指了指墙上的痕迹叹了口气:“芜老师,你们学校的孩子破坏力也太强了,我这墙面刚刷了没多久。不过这房子快要拆了,墙面就不算什么了。问题是这个窗帘――我原本还要拆下来用呢。”

芜茵看着被画满各种黑笔印儿的蓝色窗帘,轻轻吸了一口气,她连忙点了点头:“真不好意思老板,您看要赔偿多少钱,都由我们来承担。”

“三片窗帘,就按半价给你算吧,”老板抬头看了她一眼,“我那儿有买来的发票,你看看价格,我也不坑你。”

芜茵站在走廊中等着老板去取发票,楼梯那头传来脚步声,有装修工扛着梯子走了上来。见是芜茵,他把手中的折叠梯收了收,避免梯子不小心碰到她:“芜老师,你们还没走啊?”

对方大概四十多岁,负责来拆民宿走廊尽头的一盏吊灯。昨天刚到时芜茵带着学生在公共休息区等待,正巧碰上这位装修师傅在这里休息,于是就聊了一会儿天。也正是从他口中,芜茵才知道对面正在进行的是桩基础工程中的混凝土浇筑。一般来说,浇筑混凝土不会在雨天进行,但昨天只是绵绵细雨,加之往后几天都是雷雨天,所以工地才会抢在雷雨天之前赶紧完成这项任务。

“我还有点事,处理完就走,”芜茵道,“您的工作也还没结束吗?”

“啊,干完这点就得了,”工人一面说着,一面看向对面,“芜老师,记得早点走啊,听说下午要下大雨了。”

芜茵点了点头,为他让出走廊中间的路来。这时老板终于从柜台下的一堆杂物里翻出了发票,他将发票展平按在桌上,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芜茵确认了一下价格就将钱转到了老板的微信上,又道了一声歉:“不好意思老板,这次真是麻烦你了。”

“没事儿,我在这开店七八年了,这地方要拆了,我想能保留下来的东西就尽量留着。”老板看向芜茵的身后,对岸工地里巨大的塔吊正在工作。门口显眼的广告牌上呈现着一幅巨幅的设计概念图,正对着珠山风景区的入口。

“人家的房子要盖起来了,我们的房子要拆了。”

芜茵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道过谢后转身要走,又忽然想起来什么,转头道:“老板,今天早上我闻到二楼好像有点淡淡的味道,可能是有什么东西腐坏了,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可以看一下。”

因为在民宿耽误了一些时间,等芜茵走到公交车站牌前时天刚好阴了下来。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地打在柏油马路上,她撑着伞躲到公交车站牌旁避雨的亭子里,接起了赵蓉打来的电话:“赵姐,怎么了?”

“芜茵,学生都回来了,你怎么还在那里?”她语气有些着急,“我看新闻说有一辆运木材的车在珠山路上侧翻了,压扁了好几辆车,把出去的路口都堵死了。你现在在哪里?”

噼里啪啦的雨声影响了芜茵的听力,她堵住一只耳朵,终于听清赵蓉的话,攥着包的手猛然收紧。赵蓉焦急的声音还在耳边,她回过神来,声音有自己都没发觉的颤抖:“赵姐,你确定吗,你能在新闻上看到出事的是什么车吗?”

“啊,看着有黑车也有白车,看不清什么牌子,记者镜头都被雨水糊了。”

“我现在没事,不好意思赵姐,我先打一个电话,等会儿再打电话给你。”芜茵挂断了赵蓉的电话,急切地翻到了通讯录。她倚在公交亭的柱子边等待着,心在胸膛里狂跳,而耳边拨出去的号码却只有断断续续的忙音。

她手指滑动,立刻又拨向了乔裕的号码,和上一个号码一样,只有无尽的忙音传到耳中。

芜茵站在原地轻轻地呼了一口气,撑着伞冲到了雨中。她来不及擦拭飞溅到身上的雨珠,紧靠着柏油马路的路边向前走去。还好风不算很急,她将裤腿挽起,用伞撑在前方挡住雨水,快步向前跑去。

盘山公路到珠山路段不算太长,芜茵跑了一会儿就看到了路边的指示牌。快到珠山路的出口了,她隐隐地听到了前方传来的声响。有十几辆车都堵在了前方的道路上,她从车旁加快脚步跑过去,又忽然停住了脚步。

不远处,新闻中的货车侧翻躺在雨中,左侧有一辆被压扁的黑色轿车。滚下来的木材砸扁了后方几辆车的引擎盖和挡风玻璃,将车冲击到了路沿旁后又开始七零八落地滚动,挡住了后面的路。

警笛声和救护车的声音夹杂在了雨声中。

她撑着伞的手不禁一抖,消防正在锯着被压扁的黑色轿车的车门。嘈杂的雨声已经让她快听不清身边的声音,她呼吸颤了颤,身后传来一声急刹车的声响。她腿一软,紧紧攥着手中的伞转过头去看,只见那辆车的车窗降了下来。

贺知延坐在车内,抬头看向她的脸,目光却瞬间凝住。

芜茵的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她眼睛红红的,握着伞的手正在颤抖。雨水几乎将她的衬衫完全湿透了,她看着他的眼睛,眼睛像是被雨水糊住了一样,声音在茫茫的雨中被压过去,带着一丝哽咽:“你怎么不接电话?”

柔韧 < 局部地区强降雨(瞰雾)|PO18???t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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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韧

前面的车不知道为什么停住了。

每次在珠山路都要堵车,贺亭抒不耐烦地看着前面堵起的车流,本想按喇叭,但还是忍住了。雨点砸到车窗上,她不禁转头看向车窗外的雨势。她觉得很困,闭上眼睛却睡不着。二十二岁时的睡眠终究不能和十二岁时相比,已经过了那个躺在地上都可以睡着的年纪了。

尤其还是在雷雨天。

不知道为什么,她异常讨厌雷雨天,除非有道雷把贺知延的花房劈了。手机那边的声音停了停,她懒懒地仰到车后座上点了一支烟。

“你知道贺知延这个人有多神经吗?因为芜茵给他的号码备注的很客气,给我的号码备注是亭抒,”贺亭抒的手重重砸了一下方向盘,好像被气笑了,“他就觉得肯定是我对芜茵说他的坏话了,神经。芜茵又不是把心也卖给他了,他凭什么管东管西。”

雨声越来越大,她关了车上的音乐,悠悠地吐了一口烟气。

“你说贺知延会有失态的那一天吗?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他失态过。”贺亭抒哼笑道,“他和我妈一样,最喜欢体面。”

前方的车流好像动了动,贺亭抒伸手拿过手机:“不说了,外面堵车呢,珠山路什么时候再修宽一点,整天堵……”

她话还没说完,前方传来巨大的响声,如同一道炸开的闷雷。因为这巨大的冲击,旁边的山体甚至滚下了细小的碎石,车身好像随之震了一下,她手中的烟掉落,看着前方不知被什么砸开的车辆,怔了一秒。

自前上方飞来无数根圆柱木材,伴着轰隆隆的雷声滚落,声音像是能撼天动地。她手指抖了抖,猛按了几声喇叭,示意自己前面的车注意。可雷声轰隆作响,前方的车纹丝不动。她来不及多做什么,一把打过方向,车加速冲进了旁边的树林中,飞下的木材犹如砍刀,径直砍向了她身后的几辆车。

树林中有凸起的石块,车身在猛烈的震荡后停了下来。贺亭抒紧抓着安全带,从方向盘中抬起头,抬手揽了揽自己凌乱的发丝。她向后看,只见路上的车辆横七竖八地摆开,被木材砸烂的挡风玻璃碎片溅的到处都是。手机里传来了一声声焦急的问话,她缓了一口气,拿起了身旁的手机。

“珠山路上出车祸了,”贺亭抒看着后视镜,深吸了一口气,“陆哥,我没事。”

她颤抖的手指夹起掉落的烟,脸色近乎惨白。

贺知延看着芜茵的神情,动作停顿了几秒。

他止住乔裕要下车的动作,自己开了车门。芜茵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撑着伞的手软了软,微红的眼睛被雨水迷住。她伸手要抹,被贺知延攥住了手腕。

贺知延下了车,拿过她手中的伞,屈身抬手就将她抱到了车上。升起的挡板隔开了前后座的空间,贺知延用手帕擦掉芜茵脸上的雨水,将毯子盖到了她正在发抖的身体上。芜茵的唇紧紧抿着,低着头攥紧了毯子的一角,然后就被他抱到了怀中。

“对不起茵茵,可能是因为在山区,又有暴雨,刚才手机没有信号,”贺知延低头去看她微红的双眼,手帕轻轻擦着她脸颊和脖颈上的雨水,“让你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