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1 / 1)

身侧的小将迟疑地递上一卷竹简,「将军,这是帝君赴身天机盘前吩咐我交给您的,说是日后……」

小将一语未尽,身子便被她周身暴涨之灵力所形成的气浪打飞,手中的竹简掉在地上。

魔军已经降了,可她竟想催爆仙灵与剩余魔族同归于尽。

魔族少主捡起地上的竹卷,眼见势态不妙,涨红了脸高声叫嚷道,「忧姬!以帝君的福泽和修为,未必没有留下一线生机,若是你死了,这天下怕是再也无人可以救他了!」

她眸中金芒渐敛,渐渐恢复清明,缓慢起身,一双眼直直望向他。

十二、

眼前的幻梦如海市蜃楼般崩塌消散,何渠醒了。

她甫一睁眼,梓桑便将脑袋探了过来,紧张兮兮地瞧着她。

何渠顿了顿,开口道出了她清醒后的第一句话,「梓桑?」

梓桑眼睛一亮,「你的记忆都恢复了?」

「恢复了。」何渠起身下榻,接过他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也记得你昨夜妄图凌辱我的事情。」

梓桑面颊一红,尴尬地摇了摇手中的折扇,「我是听闻你竟鬼迷心窍到了与程寅那厮相好的地步,想来看看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若是真糊涂,与其便宜了那厮,倒不如便宜我。」

屋外响起沙沙的脚步,程寅踏入屋内,与他同来的,还有被下人架着手臂的和昌。

她鬓发凌乱,被踹弯双膝强摁在地上。多熟悉的一幕,数月前,和昌初醒之时,便也是这般命人将她押住,而后施以棍杖之刑。

程寅兴许也想到了那一日,眸底沉暗。

何渠走到她面前,抬起了她的下颌。

瞧见她的模样,和昌脸上浮现出惊恐和畏惧,她竭力向后躲避,不愿看她,「为何你竟与我那般相像……」

「与你相像?」何渠道,「我本就生着这副样子,何来与你相像的道理?」

「你胡说……分明我才是忧姬。肉身可以不再,魂魄还能出错吗?」和昌双目赤红,几乎声嘶力竭,「我记得我与程哥哥所经历的一切,程哥哥……你还记得我为何要唤你程哥哥吗?」

「为何不许?你是觉得我为老不尊,会惹得宫宴上的那些大臣们笑话?」那时她身披妃色薄纱,顶替了楼兰舞姬,要在夜宴上为那荒淫好色的皇帝献舞。

他望着她在薄纱勾勒下不盈一握的腰身,和裸露在外的大片香肩,难以抑制地冷凝了脸色。

她却笑了,将身子靠向他,柔柔揽住他的手臂,「那我此后也学那些寻常女子,唤你一声程哥哥可好?」

这一幕,恰被躲在罗帐后的和昌瞧见。

此后数年,牢记在心。

和昌竭力将头扭向程寅,惶急地想要向他自证,「你瞧,这称呼的由来除了你我,断无旁人能知。」

何渠笑了一笑,「和昌,你可知记忆是会骗人的?」

「千年前,你是我鸟族中一只小妖,因与我生得有几分相像被程寅留在身边。他杀尽你同族兄弟,拔下他们的羽毛给你做衣裳,你却枉顾血海深仇,真心实意爱上了他,此后生生世世,你都想成为我。」

「终于,在成为和昌公主后,你寻到了机会。」

「程寅生性多疑,他忌惮我入骨,你将我鸟族的命门告诉予他,二人合谋陷我于死地。程寅得了我的仙身,你却得了另一样东西,那便是我的命石,使得我被抹去记忆,而你却受了那命石的影响,与我越发相像。」

「和昌,你拼尽一生只为活成旁人,甚至连自己都骗了过去,不觉得可悲吗?」

梓桑踱步至二人跟前,悠悠道:「程寅,如今你可信了?」

良久,他方涩然道:「原来一直以来,我都错了。」

「是了,你心心念念、逆天改命也要救回来的女人,早已随着轮回转世来到了你身边,你却无一日真心呵护过她,反而易体换魂,将那和昌公主的魂魄塞入她的躯壳,还放任这女人对她用尽歹毒手段。你眼睁睁看着她受尽折磨与欺辱,生生折短了她的阳寿。你瞧,她如今已是百病缠身,就连站在那里,身上每一寸骨头也无不在隐隐作痛。」梓桑不无嘲讽,「程寅,这便是你对她的爱吗?」

殿外是满天阴云,黑沉沉地压下来,让人想起百年前忧姬死的那日,也是这般的乌云晦雨,不见天日。

幽微的风拂动她的袍角,程寅双膝着地,跪在了她面前。

大周高高在上呼风唤雨的国师,便这般卑微狼狈地跪在了一个女子足下。

和昌神情怔然,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而她垂眸,满面的无动于衷。

他沉沉道:「前世今生我皆负了你,你该是恨极了我。」

何渠眼中掠过一丝嘲讽。

她蹲下身,睨着他的眼睛,「怪我没有看清,程小公子的野心从不止于称王拜相,你怎甘于一生受制于一个女子,你想凌驾于众生之上。你要的,是我的命啊。」

帝君曾道她没有识人之能,到头来会害了自己,还真是一语成谶。

程寅张了张口。

他原想解释,解释她死后他便已悔过,余生都在找寻复生她的办法,在将误以为是她的和昌灵魄塞入她体内之前,他没有一刻是得以喘息的。

当他真的将一切尽数握在手中,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她回来,活生生地伴在他身侧。

这份入骨的思念甚至强过了他幼年受尽欺凌时,对于权势和报复的渴求。

可望进她眼底,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末了,终是艰涩道:「是我醉心权位之斗,辜负了你的情意。」

「情意?」她却笑了,起身居高临下地将他望着,「程寅,我对你从未有过什么情意。」

程寅遽然抬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