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1 / 1)

司命还欲再劝,帝君已下了逐客令,「此事我自有分寸。」

司命走后,流筠仙子也来了,瞧见帝君手背上的灼伤直流眼泪,对她也生出了几分怨怼,冷冰冰的不再与她说话,拿出止痛生肌的灵膏要为帝君涂抹。

她心头黯然,转过身想为这二人腾出地方,却被帝君叫住。

「才惹下这般祸事,你又想去哪儿?」他敛下容色,对流筠道:「多谢仙子赐药,交予忧姬便好。」

流筠僵了半晌,才道了声好。

她一面往他胸口涂药,一面向他低低地保证以后不会再胡闹了,也不会再痴心妄想,对他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他沉默片刻,问她,何为不该有的心思?

她一下子卡了壳,绞尽脑汁思索怎么才能敷衍过去。

他却叹了口气,一吻印在她唇上,「我不是怪你,只是怕你没有识人之明,反倒害了自己。」

她呆呆道:「哦,那你亲我是什么意思?」

他看了她一会儿,「这是代表亲近的意思。」

「那我可以亲司命吗?我和他也很亲近。」

他在她额上轻敲了一记,眉眼却是柔和了不少,「不可以亲司命,也不可以让司命亲。懂吗?」

十一、

那妖,却不是那般好解决的。

妖王与众妖为祸百姓,肆意屠戮,人间已是满目疮痍。这本就是她惹出的祸端,天帝便派她下凡平息这场风波。

她立于宫墙之上,面色是见惯生死的淡漠。皇帝身着玄色龙袍站在宫道内,身后跟着大批侍卫军,一双眼睛死死睨着她,像是唯恐眨一眨眼她便会再度消失。

她衣玦随风翻飞,双眸睥睨,全然不见他的影子。

京城上空妖气漫天,宫墙外聚集着以妖王为首的大批妖灵精怪,士兵们为众妖身上的煞气所震,一个个握着兵器瑟瑟发抖。

她微微抬起手,便是一道疾风过境,将城下眼露嗜血贪念的众妖掀翻在地。

妖王为了维持风度,生生挨下这一股劲力,他抹了抹唇角的血,冷笑道:「天界这心却是偏得厉害,分明是这狗皇帝凌虐我族后辈在先,你们却惯会偏帮这些无耻的凡人。我妖族遵守三界条例,苟于山野之间安分守己,只是这一再的退让倒是让你们以为我等好欺负。」

「自然是知晓你妖族受辱在先,不然你以为你们还有命好端端站在那儿吗?」她道,「是为雪耻还是借故生事你们很清楚,这段时日你妖族残害了多少无辜百姓?他们又做错了什么?」

「可那些鸟妖又做错了什么?左不过是他杀我族人,我便杀回去罢了。」

她笑了笑:「莫不是非要将这大周变作你妖族的领地才肯罢休?」

妖王神色一暗。

「你妖族所为天帝皆已知晓,他心中自有定数。劝妖王你见好就收,莫要惹得天帝发怒,再现一遭千年前的惨剧。」

妖王面上青白交加,他权衡一阵,阴鸷地瞧了她一眼,与众妖一并消失在了宫墙外。

她步入宫道,皇帝攥住她的手,指节泛白至微微颤抖,「你终究还是来了。」

他道:「朕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引你出来。」

她抬眼,看见他身后跟着一名女子,那是被他擒获的数名小妖中唯一幸存下来的,身着一袭流光溢彩的霓虹羽衣,极是艳丽夺目。

「她是不是很像你?」皇帝轻声道,「这衣裳,你穿着定然更美。」

她蹙了蹙眉,倒是没瞧出她与自己有哪一处相像,甩开了他的手道:「你这收割我鸟族性命做出的衣裳,我瞧着只觉厌恶,更遑论穿着。你为一己之私罔害生灵,这笔账天道迟早都是要与你清算的,望你好自为之。」

不远处,帝君浮于流云紫霞之间,静静望着她。

她心下一定,径直朝帝君走去。

帝君瞧了一眼地上的皇帝,执起她的手。

她自是不会拒绝。

「陛下……」女妖瞧着皇帝此刻的面色十分害怕,小心翼翼去挽他的手臂,柔声道:「您还有我……还有禾儿……啊!」

皇帝将女妖甩脱在地上,袖下的手攥至青紫。

当年三界之战平息后,佛祖曾断语千年后必将有一场浩劫,只是未料想到这浩劫竟是由她引出来的。妖族之后,魔界伺机生乱,这场勉力维持了数千载的安宁被彻底打破,蛰伏已久的魔族卷土重来,弱小的凡人成了仙魔两界交战下的牺牲品,人间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她跪地请命上阵,帝君冷下脸,「若非你私下凡间埋下祸根,三界岂会变成如今的模样。来人,削去忧姬将军之职,收了她的令牌,押入天牢以思己过。」

她难以置信,「帝君……」

男人恍若未闻。

帝君重披战甲,挂帅三军,然魔族筹谋多年,又有妖族助力如虎添翼,天兵天将折损过半。眼见不敌,帝君以已身为祭,重启天机神盘,霎时间,无数妖魔在天机盘下灰飞烟灭,消匿无形。

她费尽心思逃遁出来,望见的便是他神力尽散,身殒道消的一幕。

此后这世间,再也无了对她倾心爱护之人。

她伏倒在地,双眸怔然,身上的数道伤痕皆是为逃出天牢受结界阻挡留下。若是那人还活着,定会眉头轻蹙,如同过去许多次那样。

他心疼她,不愿她做这个将军,她是知道的。

可如果不做这个将军,那样寡薄淡漠的人,如何还会在意她,怕是早就将她抛在脑后了。

拿一点痛楚换来他的瞩目,她一直觉得无比值得。

若是知晓有一日,他会因她造下的恶业而死,她何不早早地死在战场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