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还未触到脸颊，房间的门却被重重推开，是宋蔺下了晚课回房。他一进门就瞥了一眼姿势暧昧的两人，冷冷讥讽道：“这里不是青楼，苏盛，你想招妓也别污了我的地方。”

苏恒并不生气，按住瞬间变得杀气凛冽的苏盛，缓缓开口：“宋蔺，你什么时候嘴巴能不那么贱。”

“什么时候你人不那么下贱了，我就不会说这些话。”宋蔺站在案几旁，随手搁下自己的佩剑，并没有看苏恒的方向。语气是全然不在意的漠然，苏恒看得出来，宋蔺对他的作为厌恶到了极点，并且毫不加以掩饰。

苏恒看着他清冷的侧影，身形颀长，被烛光照着的眼睛像是寒冰，色彩单调而无情。

宋蔺比起小时候，当真是一点没变。

苏盛的脸色很难看，苏恒知道他是气愤宋蔺言语侮辱他，但苏恒自己都不生气，宋蔺一直都是这样，他要是每件事都生气，这些年早就被活活气死了。说起来，幸好宋蔺给母亲送了和离书，如果苏恒要嫁给他，怕是往后都要被宋蔺管得死死的，还要忍受他时不时的嘲讽。

这时门又被打开。

几人朝门外看去，看见了犹犹豫豫不敢迈进门的宫墨言，他一双剪水似的秋眸闪着微光，湿湿软软的，像只被抛弃的小兽，总让人忍不住想去摸摸他的头。

苏恒冷淡地看着他。

他早已打定主意，要好好收拾宫墨言一通，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苏恒本就是这种睚眦必报的性格，宋蔺多次说他小肚鸡肠，也算言副其实。所以此时苏恒自不出声，苏盛当然不会理会宫墨言。凛冽的风从打开的门缝里吹了进来，宋蔺案几上的几张纸被吹得哗哗作响，宋蔺收回视线，言简意赅道：“关门。”

夜风里带着凉意，苏恒自然又是装模作样的一阵咳嗽。

宫墨言立刻进了门，把门掩上，凑到苏恒的床边，小声说：“哥哥对不起，让你吹了风。”

那紧张的样子，好像苏恒是什么易碎的珍宝，风吹不得，雨淋不得，要好好捧在手里呵护一样。

苏恒不理他，翻了个身，用背影对着宫墨言。

宫墨言只感觉心尖像是被什么东西揉了一下，一时间又是伤心自责，又暗自觉得苏恒闹小脾气的样子可爱得要命，让他恨不得抱着他好好亲吻安慰。宫墨言被自己的想象弄得红了脸，更加窘迫：“哥哥，我今天不是对你发脾气，也不是跟你闹别扭。我就是……总之一切都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罚我都行，你不要生气了，你还在病着，身子要紧。”

苏恒忽然低声道：“你出去，我要休息了。”

宫墨言心猛地一沉，但还是试图道歉：“哥哥，我真的知错了，以后绝不这样。”

苏恒没有说话。

苏盛冷眼看着，在宫墨言伸手想触苏恒的肩膀时拦下了他，沉声道：“出去。”

宫墨言瞪着苏盛，心知苏盛是想苏恒不理他，他就可以独占苏恒了。但在苏恒面前，宫墨言又不好拆穿，就和苏盛僵持在那里，心里陡然而生一股戾气，差点控制不住，恨不得杀了苏盛才好。眼里隐隐有赤色若隐若现，瞳孔边缘也带着一圈血的颜色。

苏恒察觉到了气氛的古怪，就转过头来，见宫墨言眸色异常，竟然对苏盛动了杀意，顿时大惊。可宋蔺就在那边，若是让他发现了宫墨言是妖，岂不是要让斩妖扬名的好事落到他头上？苏恒连忙把引起宫墨言异常的苏盛支走：“苏盛，你去我们原来住的小院里替我寻一本卷宗过来，我明日要用。”

苏盛默不作声地打量了苏恒一眼，并没有立刻应声，苏恒的神色就带了一些祈求，苏盛与他对视片刻，终究是妥协地移开视线，低声应“好”，然后起身离开。原本苏盛和苏恒离得很近，苏盛一走，苏恒就察觉到了和往常一样的心悸和寒意。他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此时他满心落在宫墨言身上，不曾多想。

宫墨言似乎也知道自己情绪失控，出现了异常。他垂下鸦羽一般的睫毛，微微颤动，眼皮下的眼珠不安分地转动着，似乎在极力克制些什么。苏恒握住他的手，从床上微微起身，被褥从他身上滑落。他附在宫墨言耳边轻声哄道：“小师弟，小师弟！你这是怎么了？我不怪你了，你冷静下来好不好？你的眼睛……”

宫墨言忽然抬头，苏恒与他距离微妙，此刻他一抬头，唇就擦过苏恒的脸颊，印在了苏恒的唇角。苏恒尚未反应过来，怔然地止声，僵住了动作。宫墨言却像是极度缺水的人忽然遇到了甘霖，万分急切地吮上了他的唇瓣，舌尖探入，趁苏恒兀自傻愣着，又狡黠地撬开了他的贝齿，舌尖挑动着苏恒的舌头，相触的时候仿佛有什么酥酥麻麻的东西顺着脊椎爬上来，大脑刹那间空白一片。

苏恒被他凶猛的攻势吓到了，心里以为宫墨言是在发疯，在惊呼一声后，所有的声音都被宫墨言吞入了唇齿之间。苏恒用力推拒着宫墨言，心想这要是苏盛看见了他还要不要活了？无奈宫墨言力气极大，发疯的时候更是尤甚，按住苏恒的手，还急色地想要把苏恒压在床榻之间。

忽然一阵冷意袭来，有人把宫墨言从他身上扯了下去。两人唇瓣分开的时候，唇舌之间拉出银丝，苏恒的唇角湿润，有来不及咽下的津液流出来，他眼角一片绯红，眼底似乎也带着雾气，有几分茫然无措的姿态，美得惑人，更添几分色香，让人恨不得狠狠欺负他，欺负到哭出来才好。

宫墨言被宋蔺从苏恒身上扯下来，眼睛却还盯着苏恒，不舍得移开半分，见苏恒这副惹人怜爱的模样，某个部位瞬间硬了起来。他入了迷一样地喃喃道：“哥哥……哥哥你真美，我怎么……怎么可以这么喜欢你……”

苏恒只觉侮辱，宫墨言这是把他当成了女人吗？除了苏盛，其他人但凡敢说苏恒美，苏恒都是要割了他的舌头的，他厌烦别人把他当个只有姿色的草包。宫墨言此时发疯，强吻了他，一定是糊涂到没有分清他是男人女人，闹出这种事情，当真是可笑无比。

宋蔺神色冷峻，隐含怒气地盯着苏恒：“苏恒，你四处留情，拈花惹草。这次若是我不在这里，你知不知道自己会被人强上？”

苏恒并不理会他，他只看着宫墨言几乎布满血色的瞳孔，心里像是绷着一根弦。

绝对……绝对不能让宋蔺发现宫墨言是妖的事情！

宋蔺见苏恒看着宫墨言的目光有些奇怪，便也侧头向宫墨言看去，苏恒立刻从床上爬起来拉住宋蔺的衣角，声音尖利得几乎破音：“宋蔺！”

宋蔺还未完全侧过头，听见苏恒失控的声音便又回头看他，见他唇边还有刚才接吻的湿润痕迹，便皱眉道：“把嘴擦干净再说话！”

苏恒见宋蔺被他吸引了注意力，心里便稍安下来，也不计较宋蔺说话的语气，真的用衣袖仔仔细细把唇角擦了干净，偷眼看见宫墨言似乎慢慢冷静了下来，眸色也越来越浅，更是放松下来。宋蔺用一根修长的手指挑起他的下巴，仔细看过了他的唇，似乎在检查什么，意味不明道：“你想跟我说什么？”

苏恒对上他满是寒意冰霜的眼睛，没有说话。

宫墨言终于完全恢复正常，见宋蔺放肆地用手指摩挲着苏恒的下巴，而苏恒抓着他的衣角，仰头的姿态虔诚又温顺。他心绪又翻涌起来：“宋蔺，你放开他。”

宋蔺冷冷道：“你以为和苏恒亲了一下，苏恒就是你的所有物了？我放开他，他还舍不得呢。”

苏恒偏过头，躲开宋蔺的手指。

宫墨言怔住了：“我……亲了他？”

宋蔺强硬地伸手捏住苏恒的下巴，把苏恒的头转了过来，让宫墨言看清楚他的脸。他的指尖轻轻点了点苏恒的唇，动作暧昧轻佻，面上却依旧没有表情。“你看看，才擦干净。才亲完就翻脸不认账了？”又对苏恒道：“你是真有本事，我还是小看了你。我就说你怎么把苏盛支了出去，原来是和你的好师弟偷情，那刚才还玩什么欲拒还迎？情趣？是我不解风情了，我刚才真不该拉开他，让他好好把你给干爽了，这样你才比较满意吧？”

宫墨言急忙解释：“哥哥，我刚才没有想对你……”

“哥哥？”宋蔺厌恶地看了苏恒一眼，“等到了床上，让他叫你哥哥吧。”

宫墨言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一片绯红的颜色，支吾道：“宋蔺！你……你闭嘴！”

“怎么？我说到你心里去了？”宋蔺神色更冷。

苏恒听得头疼，制止住他们的争吵：“宋蔺，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在这冷嘲热讽什么？我已经跟你解除婚约了！而且这只是个误会，我相信小师弟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而已。他怎么会对我有那种想法？他把我是当成亲哥哥待的，我也把他当成亲弟弟。”

这话当然是说给宫墨言听的，留着宫墨言还有用，收拾归收拾，当然不能一次和他闹翻。这种时候宫墨言情绪不稳，当然要好好安抚。

谁知道宫墨言听了他的话却脸色苍白，眼眸里好似含着一层水光，总让人疑心他会不会落下泪来。半晌，宫墨言才道：“……我，我自然是把哥哥当成亲哥哥的，没有……没有其他龌龊想法。”

宋蔺松开捏住苏恒下巴的手，道：“你把苏恒当成什么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了吗？想上他就直说，你觉得自己对他有这种想法是龌龊，却不知道他背地里早就把龌龊事情都做尽了。你以为他还是完璧之身？都是苏盛玩过的……”

苏恒厉声道：“宋蔺！我到底哪里惹了你，你要这样污蔑我！”

宋蔺捕捉到苏恒眼睛里一闪而逝的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