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凌晨的时候，戚云栈又吐了一次，打针压下去的温度又上来了。这次药量用的有点多，谢筇屹不敢再用药，只好用物理方法给戚云栈降温，来来回回折腾到早上的八九点，戚云栈才稳定下来。

为了防止戚云栈醒来后情绪激动，韩慕和应昭两个人很识相的提前离开了。

......

戚云栈是在中午醒来的，一睁眼就看到了守在床边的陈叔，戚云栈动了动嘴唇，想说话，脖子像是被掐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呼出来的气都是重的，浑身都觉得很酸疼，像是身上的骨头都被打断了一样。

“不舒服，就不要说话，好好休息。”陈叔的声音有些哑，有些苍凉，他布满皱纹的手颤巍巍地帮戚云栈捻了捻被子，他看了戚云栈好一会儿，欲言又止，满眼都是心疼。

戚云栈不知道陈叔想说些什么，只能直愣愣地看着陈叔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陈叔的眼神，看起来有些难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叔才俯身小声地问道：“小少爷，需要我帮你些什么吗？”

两个人的眼神是相撞的。

这一秒，戚云栈悲哀的发现，陈叔应该是知道了。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难堪，被熟人知晓的屈辱，还有那密集出现无法忽略的可悲，戚云栈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浮动的氧气变成了带刺的颗粒状，吸进去都是疼的。

戚云栈的刘海有些长了，不打理的时候会盖住他的上眼睑，导致无法看透那包裹的晶体里流出的情绪。

他迟迟没有给出回应，下意识地舔了舔发白的嘴唇。戚云栈沉默了很久，他在犹豫，也在思考，他不想承受被抓回来的代价，但也不愿意一直被困在这里。

“不要害怕。”陈叔说道。

窗外的风，挤进细缝，吹乱了戚云栈的碎发，他的眼睫颤了一下，随后张了张嘴，嘴里还是没有声音，戚云栈觉得疼，口腔好像是肿的，他又尝试了一下，终于他的声音轻轻地带着嘶哑，从他嘴里冒了出来。

“手……”戚云栈皱着眉，嘴里有股腥味，他不知道自己的喉咙是什么时候受伤的，可能是给韩慕口的时候，也有可能是发烧引起的，只是一个字就让他疼出了眼泪。

陈叔靠近了几分：“什么？”

戚云栈不敢吞咽口水，只能强忍着肿胀和酸痛又说了一遍：“手……手机。”

“手机？”

戚云栈点了点头。

“你想要手机，是吗？”

戚云栈又点了点头。

这件事很好办，他自己身上就有一部，陈叔没有犹豫，把自己的手机给了戚云栈。

戚云栈一拿到手机就啪啪打了一串字，举给陈叔看。

【明天你可以带我出去吗？】

陈叔连忙点了点头。

【韩慕可能会不同意。】

“明天他不在，要亲自去谈一个合作，”陈叔顿了顿，“然后呢？”

戚云栈低头又打了一会字。

【我会找一个人来接我，你到时候把我送到路口就可以了。】

“好。”

简短又简单地对话，草草地定制了一个漏洞百出的计划。陈叔没有说他知道了什么，也没有安慰戚云栈，只是自然而然地问他需要帮忙吗？贴心地给戚云栈留下了那么一份微不足道的自尊。

如果可以走，戚云栈一分钟也不愿意呆。他知道这个逃出去的方法有多么拙劣，弄不好还没到路口就会被抓回来，可戚云栈愿意赌一回，反正抓回来的代价，也不会比死亡大。

他抓着手机，盯着屏幕，到底还是联系了谢诀清，谢诀清的号码，戚云栈已经背得滚瓜烂熟，只要是一部手机，他都能联系到。

找一个愿意帮助自己，又有同等势力的人，戚云栈除了想到谢诀清，再也想不到可以帮助自己的第二个人。

他知道谢诀清一定会来，这是出于对朋友的信任，也是出于对谢诀清的了解。

陈叔一直待到谢筇屹过来，才离开。

房间不像昨天那般昏暗，阳光把里面的阴霾都驱散干净了，就好似这里面发生的腌臜事都不复存在，留下的只是那临近冬日的光，还有淡淡的秋末的香。谢筇屹捣鼓着手上的东西，耳边是戚云栈浅浅地呼吸声，他能感受到戚云栈凉凉的视线落在了他僵硬的背脊上。

整个准备的过程他都不敢和戚云栈对视，他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就是不敢看。戚云栈原本就瘦，经历过这些事后，更是瘦得有些吓人，谢筇屹捏着他的手，把针插进去的时候，生怕一用力就把戚云栈的手给捏碎了。

他小心翼翼地给戚云栈挂好水，什么话也不讲，刚想离开，袖子被拉住，谢筇屹本能地回了头，一下子就对上了戚云栈没什么精神的脸。

他看到戚云栈的嘴唇动了动，他没有发出声音，但是谢筇屹听懂了，也看懂了。

谢谢。

谢筇屹平直的嘴角动了动，袖子还被戚云栈捏在手里，他觉得那捏着他衣袖的力道好重，重得他根本甩不开。

“我……”“我”了一下却没了下文。

戚云栈也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

不关你事。

谢筇屹还是看懂了。

戚云栈轻咳了一声，努力地发出了一点声音，说完了前一句话：“谢谢你，替我看病。”

谢筇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他不明白戚云栈突然拉着他说这些干什么，是为了让他有心理负担吗？可戚云栈不是那样的人，但是如果真的只是单纯地说谢谢，那戚云栈真是太理智了。理智到不会迁怒任何人，可又理智到愚蠢。

谢筇屹承认，那短短几分钟，他的愧疚达到了顶峰，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好像成了从犯，他变成了亲眼看着戚云栈掉进深渊的旁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