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1 / 1)

“今天是个糟糕的日子,我希望我们身边再也不会出现这些罪恶的事情,愿上帝保佑你们都能快乐、健康地长大。这个课是没有心思上下去了,大家自习吧。”

我瞪大双眼,一片绝望的乌云悄然从窗外飘进了我的脑袋里。

不顾怀特先生的叫喊,我猛地冲出了教室。

来到莉莉安家门外的时候,我已经像个落汤鸡一般浑身湿透了。但我的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我的全身像被火焰灼烧一般炽热,冒着恐惧的热气。

她的家已经被黄色警戒线封了起来。

一个男人被几个警察押了出来,我认识他,他是莉莉安的表哥,以前莉莉安和我说过他经常对她说些恶心的下流话,还试图对她动手动脚。

莉莉安的遗体也被担架缓缓抬了出来,虽然她的脸被白布遮住,但我还是一眼看到了她那如枯枝般垂下的手腕上的红绳手链,那是我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忽然,一阵风吹来,白布被掀起一角,莉莉安的侧脸露了出来。她的脸有些肿,嘴角红红的像搽花了口红。

仿佛千百支银针一瞬间刺进了我的脑髓,我突然感到头痛欲裂,双手抱头蹲了下去。

美霖躺在火化棺的模样栩栩如生地复活了,她紧闭着眼睛,面色苍白如雪。

我上气不接下气地抽泣着,眼泪和鼻涕混合在了一起。心脏也变成一扇破旧的门,里面有人在疯狂地敲打。胸腔也不受控制地上下起伏、剧烈震颤,就像被鱼钩不断地提拉着,又疼又紧绷,叫人完全喘不过气来,只得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然后她的脸慢慢显现出莉莉安的特征,先是她那长长的睫毛,然后是她那漂亮的鼻子,还有那粉红而丰满的嘴唇。

我不顾周围诧异的目光恸哭着,冷入骨髓的雨像是报复一般,绵绵不绝地刺入我早已千疮百孔的身体里。

那颗埋藏在我内心深处的黑色种子再次发芽了。

如何报复那些伤害过美霖的人呢?这个问题很值得思考,像对付林清风和文瀚哥那样直接杀了?本来我以为只剩梁学东一个了,没想到那天深夜我无意中发现伍梦涵发了一条 QQ 空间动态,是十几张漫画。

我看完之后,心脏像被锁链死死缠住了一般难受,气愤得浑身发冷。

我颤抖着手指点击保存却发现保存不了,屏幕显示“保存失败,图片不存在”,一定是伍梦涵想要保存在私密相册里却发错了,发觉之后便匆忙删除了。

真是好巧不巧,偏偏被我看见了。

你真该死啊,伍梦涵。你作为美霖曾经的朋友,竟然干这种叫人作呕的恶心事,真是千刀万剐都死不足惜啊。

后来,我在美国的网络论坛上认识了一个化学高手,他教给了我许多慢性毒药的化学成分和制作方法,里面的原材料都不难找。最后我听从他的建议,采用投汞毒的方法,然后我又在网上教会了星佑,让他给梁学东试试。

梁学东每天晚上都会喝二两自己酿的枸杞酒,星佑将微量的汞投进了酒瓶之中。不久之后,梁学东的身体果然慢慢起了变化,最初的症状是头痛,然后是手抖,药效进展得比我想象的更快。

但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于妈妈竟然得了乳腺癌,想到于妈妈需要人照顾,我赶紧让星佑停止投毒,把有毒的酒换掉。我还央求养父母给我一笔钱,寄给了福利院,但因为发现时已经是晚期,不到半年于妈妈就去世了,一年后,福爷爷也走了。

这时候,星光福利院已经名存实亡,只剩下星佑、梁学东和木木了。

听星佑说,于妈妈治病的时候很不好过,不仅有病痛的折磨,梁学东对她的冷嘲热讽也使她倍感痛苦。他在大家面前总是装作一副关心的模样,背地里却说她是不干事的闲人,只会浪费钱,不如早点死了算了。

于妈妈那段时间总是哭,白头发一簇簇地长出来,她悄悄告诉星佑说,比起病魔,梁学东的冷漠无情更让她觉得寒心。她希望星佑长大之后不要成为梁学东那样的伪君子,只是很遗憾可能没有机会看着星佑长大成人了。每当这时星佑总会温柔地抱住于妈妈,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一颗颗往下落,让于妈妈不要说傻话,安慰她她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将来还要让她抱孙子呢。无论多么伤心,听到“抱孙子”的于妈妈总会忍俊不禁地笑出来,像一个听到“买玩具”的孩子般露出幸福的表情。

送于妈妈最后一程的时候,星佑忍着内心的悲痛和我打了一通视频电话。

透过手机屏幕看到于妈妈那仿佛解脱了一般安详的面孔时,我心想:这个曾经的家终究完全崩塌了。

回去的路上,星佑望着窗外沉默不语,木木抱着骨灰盒哭个不停,梁学东一边开车一边吹起了口哨。

窗外阴云密布,像一张张恶毒的人脸,那飘出车窗的欢快调子与周遭的一切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一周之后,梁学东带了一个打扮妖冶的女人回福利院。

“这是苏阿姨,快打招呼!”梁学东笑着说,仿佛一个带初恋情人回家的小伙子。

女人用那略显造作的娇媚嗓音笑了几声,连连摆手道:“哎呀,我哪有那么大!叫我苏姐姐就好了,你们都上几年级了啊?”

星佑没有搭理她,径直朝楼上走去,只剩下木木像重新找到母亲的小蝌蚪似的围在她身边说个不停。

那女人一边敷衍地和木木说着话,一边走动起来,不停地用那双发光的狐狸眼打量着这栋有些岁月痕迹却也宽敞阔气的大房子。

梁学东也紧紧跟在他们身边,兴高采烈地吹嘘着福利院与自己的光荣事迹,不时觑一眼女人扭动的细腰和肥臀。

据星佑回忆说,当时他站在楼梯上,回头看见那个场景,仿佛目睹了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本是温馨可爱的画面,却不知怎的,令他反胃恶心得不行。

“因为那个男主人是梁学东啊。”我说,“是那个拐骗了一个小女孩,把她当做女儿一样养大,最后却强暴了她的禽兽梁学东啊。”

哦不,他连禽兽都不如。所以不能那么轻易地杀了他。我的心中逐渐萌生出了能够更好地宣泄我们心头怒火的复仇方案。第一步便是重启投毒计划,当然,还得赶走这个卖弄风骚的女人,我可不想还有一个盯着遗产的家伙总在梁学东的身边,我也不想费工夫再多杀一个局外人……

最后星佑散布了一些谣言,费了好多心思和力气,才终于使得那个女人渐渐远离了梁学东,为此害得梁学东整整一个月都怏怏不乐,一有点不如意的小事就暴跳如雷。

第二步就是寻找愿意帮我们“惩罚”梁学东的男同性恋者。找到这样的人堪比大海捞针,愿意为了钱犯罪的人本就少,更何况对方是一个年近六十的糟老头子。好在我国不存在男性被强奸的罪名,最多只有一个强制猥亵罪,加上梁学东会因为中毒变得痴痴呆呆,只要我们不说,这桩复仇绝无可能曝光。不过由于找人困难,还有资金的筹备问题,这个计划搁置了很长一段时间,不过好在最后我们总算找到了。

在布朗大学读书期间,为了让自己增加一些更加可视的竞争资本,同时也是因为虚荣心作祟吧,我去进行了几项面部整形。我并没有刻意想变成另一个美霖,但是当面部消肿后,我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的时候,还是不禁簌簌流下了眼泪。

美霖在镜子里看着我!

她毛茸茸的大眼睛楚楚可怜地望着我,似乎在对我说,我做得很好,我应该继续变美下去,变得万人瞩目,变成一个风靡世界的大明星。

那段时间正是微博火热的时候,我给自己取了个和美霖姓名一样的网名,凭借发各种漂亮写真和一些生活日常,迅速积累了一些粉丝,成了一个小小的网红。

即将大四的那年暑假,我回到中国,参加了一档选秀节目,得到了上海地区的亚军,以此为契机,我终于正式出道了。

我望着台下振臂欢呼的观众,在各色聚光灯的照耀下,他们像五彩斑斓的海浪一般翻腾涌动着,他们眼里燃烧着狂热的火光,仿佛将要喷射出来。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在不大的演播厅里此起彼伏,伴随着星光般刺眼的闪光灯使我感到有些晕眩,我的意识有些涣散,就在我双腿开始发软震颤的时候,我忽然感到一只手在背后轻轻地托住了我。

我回过头去,美霖正对着我微笑,她红润欲滴的嘴唇翕动着,像一团甜腻的草莓酱酿成的梦。

然后我听见她那令我热泪盈眶的熟悉的声音:

“谢谢你,小可,继续代替我活下去吧。”

那时的我只以为那是甜美的祝福,没有意识到那也是一种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