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惟安笑了笑,朝她走了一步,极近的距离。唐盈盈觉得一股熟悉的男性味道带着呼吸的节奏,扑头盖脸地压了过来。她急忙别开脸,方惟安猛地抓起她的手,在她的手腕上扣上了一条串珠样式的手链,“别动,这是我们公司订制的定位手链,卫星加基站。万一发生危险,我可以第一时间找到你。”方惟安认真地说,“你戴着这条手链,我就不去你们所里住。”
唐盈盈原本还有些抗拒,听他这么一说,便将手举起来摇了摇,不满地皱了皱眉头,说,“这不就跟我家邻居孩子的定位手表一样?还长得像条狗链?”
“比市场上的定位手表要精确。”方惟安不满地解释。
“那岂不是我的行踪你都能掌握了?那我得考虑一下,我的个人隐私能不能就这么暴露给你。”唐盈盈仍然皱着眉头说。
方惟安真是有些不耐烦了,他双手握住唐盈盈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身边又拉近了一些,压着粗重的呼吸,命令式地说道:“你说最多就半个月,忍忍吧,好让我放心。”
唐盈盈猛然抬起的目光撞到了方惟安浓烈的神色,脸忽地一红,连忙将胳膊从他手里抽出来,逃似地退出去十几米,顾不上直往嘴里灌的海风大声说道:“行了,谢谢方总。”
?第一百二十七章 围歼战(上)
陈君所本身就是一间别墅改建的,洗浴室、折叠床自然是标配。但毕竟比不得家里用得习惯,唐盈盈只睡了两晚,便只呼腰疼。“还有脖子,昨天落了右边脖子,今天是左边疼。”一大清早的,唐盈盈扭着脖子,跟康俊抱怨道,“方惟安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于海去搞我干嘛?我觉得我应该还是安全的吧?要不今晚还是回家睡吧,这个折叠床太硬了,硌着我骨头疼。”
康俊端着一杯咖啡站在窗边,目光则一直跟着她的手腕前后摆动。这倒不妨碍他一条一条地回答唐盈盈的问题:“你说折叠床硬,我也不陪着你睡了两天沙发么,你试试那软成棉花的沙发,起来身上更疼。于海什么目的,他就想二审平平安安过关,不要节外生枝。谁是多生出的枝丫,就砍掉了谁。你说你安不安全?”他低下头喝了一口咖啡,语气不爽地说,“你这条手链真难看,跟狗链子一样。”
“哈,”唐盈盈立刻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连忙表示赞同,“对对,我也是这么说的。不仅丑,还特闹心,方惟安说是说有定位的功能,但谁知道他会不会多装一个窃听器进去呢。”
康俊一听,翻了翻白眼,说道:“方惟安没那么无聊,何况他想窃听什么?听我们两有多恩爱么?闲来无事给自己找刀子扎?”
唐盈盈跳了起来,指着康俊叫道:“你也知道很无聊啊,那你还老针对它?”
康俊摁住了在眼前晃来晃去的唐盈盈,轻描淡写地说:“我嫌它扎眼是人类情绪的正常表达。方惟安有什么不放心的,他能保护你,难道我不能?”
“你能,我还是更信任你。”唐盈盈认真地说。
康俊看了她一眼,又冷冷地说,“你说这话,以为我会信,还是你自己能信?”
唐盈盈继续认真地说:“你信不信我都得这么说啊,你要实在觉得扎眼,那我还是还给他吧。”她说完,真就要把手链取下来。
康俊按住了她的手,想了想,说道:“你还是戴着吧。”康俊走到窗口,将窗帘拉开,往外看。小区围墙外,沿着街停了一排车,灰的、黑的、白的。大多是常见的普通车款,康俊不知道哪辆是方惟安的,但他心里几乎可以确定,方惟安一定会在唐盈盈的附近。定位手链只是一部分,如果一旦发生危险,他不能在短时间内赶到的话,这定位的意义就不大。康俊放下了窗帘,一口将杯中的咖啡喝完,平静地说,“我忍着它的扎眼,你也忍着我对它的日常 diss。”
唐盈盈哭笑不得,正要再说什么,手机忽地响了起来。唐盈盈迅速划开屏幕,一面惊呼道,“彭检?”
康俊精神也提了起来,问道,“这么一大早,难道有什么惊喜?”
唐盈盈讲完电话,站在那里沉思了一会,抬起脸来的时候,还有一些难以置信的疑惑,“彭检让我一上班就去找他,重检的结果出来了。”
彭昊检察官的办公室不大,后头的书柜和资料柜里的材料被塞得满满的,地上还堆着十几摞卷宗材料。正中间墙上挂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国徽,辉煌夺目,让每个进去的人都不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不敢造次。
他坐在唐盈盈和王律师的对面,将一份报告放在了桌面上,脸上是一如往常的肃然,“你的猜测没错,这个接收器被人动过手脚。芯片的六个焊脚都有被重新焊接过的痕迹,我们的技术员也重检了芯片的数据,虽然得到的数据不完整,但几乎可以肯定的是这个芯片是被克隆过了。”彭检沉沉地看了他们俩一眼。
王律师反应快,连忙说道,“也就是说,这个验证码接收器有两个一模一样的,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推测,当日有人在美国用管理员的账号登陆了鹏币系统,网站同时向两个接收器发送了一组验证码。我们一直以为只有钱鹏手里的那一个,现在如果知道了可能还有另一个,那是不是可以说明当日登陆平台的另有他人。”
彭检抿着嘴,挥了挥手,说道:“严格来说,我们现在也只是不排除有一个克隆接收器存在,但究竟有没有?在谁的手里?这个人又用它做了什么?这些问题,我们都不知道。”
王律师无奈地往自己额头上一拍,绝望地叹了一口气,又欺身逼近了彭检,“那查呀。”
彭检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我要你说,已经查了。”他又翻了翻,继续说,“在接收器外壳的内部,除了一些灰尘杂质,法证科还找到小小的一块凝固油脂。经过化验,从里面的构成物来看,这是一种男士的发油。不过具体是什么牌子,又是谁用的,没有线索。”
“是于海。”唐盈盈咬着嘴唇说道。
彭检看着她,无奈地一笑,“我知道你一直怀疑他,但是这不能完全指向他。”
室内的气氛像是大雨过境前的憋热,几个人坐得很靠近,似乎呼吸都能相互影响一般。
“您想要的铁证我是没有,但是您睁开眼仔细看看,”唐盈盈盯着他,一字一字地说完,呼啦一声,手中的资料一扬,她抓住其中一张,上面是几个鹏币生辉公司的主要负责人照片,“钱鹏、马鹿,还有鹏币公司的这几个创始人,每个人都留的是板寸。一厘米不到的头发用什么发油。只有于海,他是中分。”唐盈盈的手指重重地落在了于海的照片上。
彭检沉思不语。
唐盈盈缓了一口气,又说道:“真很重要,彭检,这是七千万和一个冤案,要是这笔钱能被追回来,可以补偿多少个家庭。”王律师在一旁扯了扯她,唐盈盈不理会,又继续说,“这是活生生的现实,不是什么推理小说,我们不是到最后一刻才能知道幕后黑手是谁,大家心里其实都有七八分怀疑,钱鹏没有能力搞出这样的操作,于海是最大的可能。技侦手段是要慎用,但我们差的就是证据了。彭检,你帮帮我们,盯住于海的账户,一定会有线索的。”
王律师在旁边急忙拦着唐盈盈,“唐律,你这样说话可不对,咱们不要有偏见,我们要用证据说话。”
唐盈盈扭过头去,“我现在也是在恳求帮我们去找证据啊。”
彭检有气无力地抬了抬眼皮,又用手指抠了抠耳朵,不耐烦地对唐盈盈说,“你这是求人的态度么?我正在想要怎么去把于海的账户监控起来,我们院里的技术不如经侦的人。经侦那边整天案子多到起飞,忽悠他们可不是不容易。”
唐盈盈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立刻扯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王律师则忍俊不禁,在一旁连忙提醒道:“彭检,注意言辞、注意形象。”
彭检白了二人一眼,想了想,又问道:“我争取今天把手续办好,让经侦那边派两个骨干,盯住钱鹏的交易户头。你们也想想,补侦是需要时间的,这条线即使是清晰的,搞不好也是要在国外兜上一圈,你们要不要向法院申请延期审理?”
唐盈盈想了想,很是犹豫地说:“说实话,我有些担心,怕打草惊蛇,一旦二审的流程有变化而被于海察觉到的话,我怕他会把那笔钱藏得更深。”
三人又是一阵沉默。彭检抬头看了一眼日历,算了算时间,“那我们就这边先继续按程序走,那边调查火力全开,希望能在开庭前有所收获吧。”
他说完,用红色的铅笔在开庭日期上划了一个圈,唐盈盈数了数,还有 5 天。
唐盈盈在办公室里睡得腰酸背痛,林小云在新加坡的套房里睡得倒是香甜。除了每天的早餐里的生鸡蛋加咖啡土司,会令她的胃无比怀念国内的小笼包、酸辣汤、豆浆油条、烧麦菜包。别的事情似乎在这几天无所事事的消磨中,都已经被接受了。
林小云洗漱完,迷迷糊糊地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却赫然发现黄循正穿戴整齐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把镊子,一张一张地正在翻看今天的报纸。
林小云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慌里慌张地将周围打量了一遍,之前小黄总留在屋里负责监视和照顾的几个人都不见了,换上了几张新面孔,正一言不发地站在黄循身后,像一尊尊拱卫天神的卫士。林小云舌头有些打结,脑子也不会转了,她安静地在旁边站了好一会儿,黄循终于翻完了报纸,头也没抬地瓮声说道,“今天我们换个地方吃早餐。”
“可以吗,去哪?”林小云的起床气彻底清醒了,这还不明白么。在她睡觉的时候,已经换天了。黄循的人换掉了小黄总的人,接管了这间屋子的主动权。老头站在那里,气定神闲,又恢复了从前不可一世的气度。
黄循瞥了她一眼,觉得好笑似地说:“林律师,你该不会真觉得我这辈子就走不出这扇门了吧?”
林小云连连摇头,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黄循没有回答她,只缓缓地说,“春秋时候,有个霸主叫齐桓公。年纪大了被儿子关在高墙里面,活活饿死,直到身上的蛆都爬出来了,才被人发现。有这样的历史写在前面,我还能让它在我家发生一遍么?”
林小云又拼命摇头。
黄循有些惋惜地说,“过敏问题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年纪越大越厉害,也没法子根治。可既然这是本人的一大弱点,那我就要把它练成最后一道防线。我早就设下了一套危机处理办法,一旦我入院,这套程序就会被启动,Lee 会封冻 JW 的所有资金和决策,我的基金会将接管我的个人证件,同时全力搜寻我的下落。总算这群笨蛋没有太蠢,在我老死之前找到了这里。你明白了么?”
林小云拼命点头,又摇了两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