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置完工作,Debra 和程风便起身离去。时间已经划过了十二点。毕竟已是深秋,白日里再怎样燥热,到了此刻,夜色早已凉透了这座城市。风吹在树上,树叶扑簌乱舞,像一只只不听话的小鸟,不止是树叶,就连树枝也跟着东倒西歪,有些悬悬欲断的样子。唐盈盈静坐在那里,脸色苍白得难看。康俊走到她面前坐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又缓缓地将她的手心按在了自己的脸上,静静地说:“盈盈,对不起,我不是不愿意支持你,只是,我不能拿着所里的声誉和前途去冒这个风险。”
唐盈盈抬起头,见灼亮的灯光将康俊的脸映得越发白亮,她抬起另一只手捂住了康俊另一侧的脸颊,忍着心头强烈的酸楚,点点头,又挤出了一丝微笑:“我明白。你不支持我是对的,我什么证据都没有。我尊重你的决定。但我也会去努力找证据,我真的不相信林小云会这么干。如果能够找到令人信服的证据,你得更改今天的态度。”
康俊沉吟了片刻,微微点头,又想了一会,又说道:“好,我答应你,但你一定要能说服我。”
唐盈盈也点了点头,整个脑子昏昏沉沉,困倦极了,她缓缓阖上双眼,上半身斜倚在康俊身上。不知是外间的夜凉,还是室内的冷风,寒彻了衾衣。她忍不住地想,林小云,你现在究竟在哪里?
?第一百二十章 玄武门
Debra 在第二天中午独自一人抵达了新加坡。在机场的出口处,她见着一位长相甜美的年轻女子高高的举着一个接站牌,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落款则是 JW 集团。Debra 心想,JW 如今自己正兵荒马乱的,这套接站的礼仪倒还是一如既往。
那女子将 Debra 带到了一辆黑色的保姆车前,拉开后座的门,没想到黄令德竟早已坐在了里头。Debra 一惊,脚下微微一滞,只犹豫了半刻,便跨了上去,笑道:“我这是享受了多高的规格,竟劳动大黄总亲自来接机。”
黄令德今年 45 岁,身材不高,与风流倜傥的弟弟不同,微微发福的肚子给人一种敦厚温和的感觉。他的眼睛细细小小的,长相更接近多年前去世的母亲。“冒昧了。我知道杨律师你今天过来,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约您见面,事急不拘礼,有得罪的地方还望您海涵。”黄令德微微前倾着身子,向 Debra 歉意十足地说。
Debra 微微一笑,刚刚上车坐定,车子便呼地一声开了出去。未等她出声询问,黄令德便苦笑一下,声色哀痛地说:“我们家发生玄武门政变了。”
“什么?”Debra 眉头猛地一锁,被黄令德的话吓了一跳,急忙问道。
“令凯疯了,他前天找人掳走了老爷子,现在谁也见不着,是生是死都不清楚。董事会昨天起由 John Lee 临时履职,令凯则说老爷子在病床前给他签了授权,要把董事会交给他。Lee 不认只按着手印的授权书,两人从会议室吵到了办公室,彻底乱成了一锅粥。”黄令德像是很着急,扯了扯衬衣的领口,简要地将这几天的形势告诉 Debra,“天轮的股价现在跌成了这个样子,拖着 JW 的股价也一路暴跌。所有的事情都乱套了,再这么下去公司就要完蛋了啊。”
Debra 对黄家内部两兄弟争权夺势的事情早有听闻,她耐心地看着这位脸上写满了焦急的黄家大哥,一句话接一句话,都在说公司内部的纷争。Debra 只好打断道:“黄总的情况现在怎样了?令凯是怎么把他带走的?是去医院了么?”
黄令德被她这么一问,马上反应过来,急忙说道,“是什么情况,我现在也是什么都不知道。他只跟对外说,老爷子忽然花粉过敏,整个人都抽了过去,幸亏 Tina 及时找了急护人员,进行了脱敏治疗。说是现在情况还不稳定,拒绝一切探望。可问他是哪家医院他也不说,我翻遍了全城的医院,哪里都没有,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把人藏哪了。”黄令德说完。
Debra 暗暗琢磨了一会,有些担心地问:“老爷子的过敏问题这么多年了,一直很谨慎地对待,怎么会突然接触到过敏源?一下子就到了要去抢救的地步?”
“哼,我也觉得蹊跷,这些问题我看除了黄令凯,谁也回答不了。”黄令德阴阳怪气地说,他又看了一眼 Debra,脸上浮起一层阴鸷的笑意,“还有,令凯这套说辞完全是 bullshit,我到今天才知道 Tina 竟然他的人,说话完全向着他。这颗棋子埋得好深啊,什么及时施救,骗小孩子的吧?我看这从头到尾都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场戏。这边天轮暴跌,这边老爷就被他控制起来了?哪有这么巧的事。我看分明就是他眼见天轮账目亏空的那一套瞒不住了,于是狗急跳墙,想逼老爷子把手里的股份和董事会主席的位子给他。这套把戏,一千多年前的玄武门已经演过一遍了,轮到他现在也想效仿李世民,搞个篡位夺权。”黄令德一边说,一边又将领口的扣子扯开了一粒,车内的空调也不能给他烦躁的心情降下温度。
Debra 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一时间无话可说。她对黄家兄弟这套整天争来争去的把戏厌烦不已。黄令凯是 Rowan 的朋友,跟她也认识很多年了。早年间,黄令凯也曾与 Rowan 合作搞一些项目,希望能够借着齐家的资源盖过他大哥一头。但结果都不甚理想,其中自然有项目自身经营管理的问题,却也不乏黄令德在其中挖坑、黄令凯为求业绩好看,急躁冒进的缘由。后来,Rowan 也抱怨过几次,说与令凯只能做朋友,合作太难。这次天轮的项目,Debra 当初也是犹豫了许久,经不住黄令凯三番五次的拜托,没想到最终还是被他们兄弟相争的戏码影响了。
黄令德见 Debra 沉默不语,心里便更着急了,他的两只眼珠子向下转了半圈,又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一边翻一边说:“老爷子出事后第二天我就去找了监控,当天那一层楼的所有视频都被令凯删除了,你说他是不是心虚。不过,他忘记了我们的监控录像都是有备份的,我又找人修复了当日老爷子办公室门口的监控视频。你来看看,这一段是老爷子被急救人员推出来的录像,我暂停一下给你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Debra 眼睛紧紧盯着屏幕,图像不算特别清楚,角度有点远,几个带着口罩的人跑来跑去,在他们中间,搀扶着的一个身影看起来却特别眼熟。只是头上戴了一个帽子,又被旁人的胳膊挡住了脸,一时之间不能确定面容。Debra 心里一惊,指着画面问道:“这个人是谁?”
黄令德邪魅一笑,不阴不阳地赞道:“果然好眼力。”他又打开了另一段视频,说道,“这段视频是刚才那出戏之前二十分钟拍到的,你自己看看。”
这次的画面里就只有两个人了。一个是一身白色职业套装的黄总秘书 Tina,她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吸尘器,正在仔细地做着最常规的花粉检查。配合她的动作的则是另一个身材纤细的女子,那女子转了身子,脸正好朝着摄像头的方向。熟悉的脸,不是林小云又会是谁?Debra 脸色哗地一下便沉了下去,声音也有些变调,“林律师当时在屋里,她现在又在哪里?”
黄令德脸上的表情很是嫌恶,扭过头,说道:“如果你们现在也联系不上她的话,那应该就是跟老爷子一起被令凯控制起来了。”他想了想,嘴里一半是恳求一半是威胁地说道,“杨律师,我知道你跟令凯认识很多年了。我也听说过你在圈内的能力,所以我希望你能好好劝劝他,天轮的事老爷子也未必会追究他的责任,让别一错再错下去了。何况我们是兄弟,我也不可能一口饭都不留给他的。早点让我见到老爷子,凡事都还有商量的余地。万一真的走到那一步了,别说是你了,就是整个新加坡的律所押到他身上,也未必能救得了他。”
车子平稳地向前驶去,在接下来的行程里,Debra 没有再说一句话。她其实很想直接让黄令德自己去说这番话,但她没有说。思维完全被林小云占据了,她意外地出现在了事情最关键的地方,又随着黄循一起失联了。而她身上同时又有狙击天轮股价的重大嫌疑。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别有阴谋。Debra 现在无法判断。她在心里一面将事情又重新捋了一遍,一面看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街景,开始急切地希望接下来与黄令凯的见面能够给她一个更加明确的答案。
黄令凯在城西有一家会员制的酒舍,只接受预约,不接待路过客。下午三点,酒舍里异常地安静。屋内照明用灯都被关掉了,只剩下墙壁上的一些背景光,以及吧台上方低低垂挂着的几盏造型奇异的灯。这份幽暗迷走的感觉,再配上酒舍内只有十几度的控温,冷得几乎像个雪洞,与外头刺眼明媚的夏日炎炎形成了强烈的对比。黄令凯坐在一张高脚凳上,也没了平时逍遥洒脱的劲头,头发微微向后拢着,两鬓间竟罕见地露出了几缕花白的发丝。他捏着一只细长的酒杯,静静地看着 Debra 从门口走了进来。
“Debra,谢谢你能在这个时候赶过来,”黄令凯站起来,伸出手轻轻地与 Debra 握了一下,又接着说,“我现在特别需要你的帮助。”黄令凯的声音有些嘶哑,眼睛里满布血丝,但他开始勉强地笑了一下,用以表现自己的善意与欢迎。
Debra 推开了酒保递过来的一杯鸡尾酒,盯着黄令凯,沉吟了一刻,开门见山地说:“你大哥在机场堵住了我,他告诉我,你现在控制了你父亲,还同时带走了我们所的林小云律师。”Debra 走前了一步,目光越发严厉,“请你告诉我,这些都不是事实。”
黄令凯只愣了片刻,一连串冷笑声从他的胸腔中犹如气泡冒出水面一般汩汩作响:“他告诉你我掳了人?那他告诉过你,他做了什么吗?我告诉你,就是他找人做空了我的天轮,他想搞死我。”
Debra 的心猛地一下跌落在地上,脑子里浮现出了黄令德方才那副焦急又隐藏不住的得意神色,“是你哥恶意做空天轮的?”Debra 重复地问了一句,忽而又进一步想到一个令人恐惧的可能,那林小云的同时失踪莫非是黄令凯的报复。
她不敢贸然提问,见黄令凯脸上浮出了怪异的笑容。黄家两兄弟长得很不相像,一个矮胖一个高瘦,性格也相去甚远,一个寡言一个跳脱,但唯有这阴沉沉的笑意竟如出一辙,像是有人用一个模子用力按在两人脸上一般,看上去就有种背脊发凉的感觉。“有意思吧,这就是兄弟相残。其实,我早就盯上他了,上个月开始,他就偷偷摸摸地把自己手里的股权和一些房产质押出去,折换出不少现金握在手里。我还以为他想投资什么项目呢,于是,就找人暗地里去查他。一查就有意思了,发现他跟深圳一个叫于海的投资客勾勾搭搭的。那个于海名声极差,坑蒙拐骗无一不干,手里根本就没什么好项目。我正打算看他怎么跌个狗吃屎呢,后来慢慢被我发现了端倪,原来打的是我天轮的主意啊。想用这招来打低天轮的股价,他想搞死我。”黄令凯咬牙切齿地跟 Debra 解释,目光阴阴森森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去咬人了,“不过,我会怕他?我转身就给他来个釜底抽薪,哈哈哈哈哈哈。傻眼了吧?都傻眼了吧?这下可怎么办呢?”他像是在嘲笑黄令德,但语气中没有太多的得意,更多的是发自心底的慌张与恐惧。黄令凯静了一会,又端起了酒杯,又猛地喝了大半杯酒下去,一股浓烈的酒精味冲了出来。
Debra 侧了侧头,看着这位昔日在校园里的风采无双的黄二公子,心想他自己在天轮里做了这么多手脚,若非如此,也不至于被人一击即中。这么一想,原本的一点同情也淡了,心底也只剩下了一片哀凉。“下一步你准备怎样?逼老爷子签字,让他把股权和财产都转给你。不同意的话,你准备打他,还是杀了他?”Debra 平静地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
黄令凯猛地站了起来,原本白净的脸此时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别的,竟涨成了深红色,他跌跌撞撞地像是站都快站不稳了,一只手撑住吧台,另一只手则指着 Debra,情绪激动地说:“Debra,你不要摆出一副来批判我的模样。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合法的,他是老子,我是儿子。老子生病了,我做儿子的给他找个清静的地方休养,我来照顾他,有什么问题?天经地义,是法律给我的监护权,对不对?你是法律专家,你来告诉我,我有没有这个权力?”
Debra 的眉头皱了起来,头撇向旁侧,“你喝多了。”
“我没有,”黄令凯断然否认,他盯着 Debra 看了一会,突然笑道,“你什么时候成了我大哥的说客?来劝我回头?搞没搞错啊?他这个时候了还在装敦厚大哥、孝顺儿子啊,这就没意思了。而且我没想对老爷子怎样,我就是特别想跟他聊聊,问问他这么多年来,做我们两个的父亲做得开不开心?两个儿子,再加上两边的孙子孙女,全家上下十几口人,整天伺候佛爷一样围着他。他讨厌红色、粉色、橙色、紫色、黄色,你去我们家衣柜里看看,连一条这几种颜色的内裤都找不到。他喜欢青色,我们的孩子们天天就跟一堆韭菜似的。还有,还有你知道么,他每年要过两次生日,春天一次、秋天一次,每次我们都得想方设法给他准备礼物,讨他欢心,对,就是讨他欢心。为了讨得他欢心,我和黄令德像狗一样活了几十年。小时候他让我们比学习成绩,大了就比业绩,连结婚对象的家产数都是我们的比拼项目。而他给我们了什么呢,整天就只会拿个萝卜挂在我们前面晃啊晃的。去年天轮的业绩那么好,全公司上下都在夸我,你知道他赏了我什么吗?三百万的股权以及大年初一陪他去上香的机会。”黄令凯的双眼涨得通红,在酒精的作用下,言语越发凌乱,“就这么点枣儿似的玩意,老大一家嫉妒得眼都要冒光了。我是很讨厌黄令德,但我更讨厌他,我就特想问问,他这四十多年来,究竟是在养儿子呢,还是在养蛊?”
黄令凯的情绪越说越激动,音调也随之越来越高,在空洞的室内引起了嗡嗡的回响。Debra 冷冷地看着黄令凯在眼前颠颠歪歪,屏息静气了许久,方才说道:“无论如何,你不能去走极端。”
“我没有走极端,是他逼我的。不过不要紧,他只要同意把 JW 给我,以后我还能像供佛爷一样供着他。Debra 你不懂,你幸运多了,Rowan 家里只有他这一个儿子,好的歹的都是他的。我家不同,我家的一切都得靠自己,谁的手段高一点,就能得多一些。谁的心地慈善一点,就死无葬身之地。”黄令凯渐渐抚平了情绪,语调淡漠而冷静。酒舍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身后的墙壁是一片深红色的背景画,上面有粉紫色的晚霞、深橙色的土地,大片大片殷红的枫叶布满了整个画面,就像有人着意燃起的火焰。
Debra 的目光掠过黄令凯,她看到了弥漫在他脸上那渴求认同、渴求怜悯的神色,但在此刻,她连半分的同情都不想给他。“You disgusted me.”Debra 的声音仍然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
黄令凯脸上立刻抽了一下,像是恼羞成怒,下一刻就要发火,怒气满满地盯着她,“你说什么?”
Debra 站起身来,毫不畏惧、也毫不退缩,平平的目光盯着他,“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别人的错都不是你犯罪的理由,你想用自己受过的痛苦和委屈来给自己辩解,OK,这种自我麻醉式的说辞别来跟我说。你可以找一个更黑更小的屋子,躲在里面一遍一遍地只对着自己说。试试看这样做,能不能减少你半分你心里的罪恶感。”黄令凯愣了一刻,想反驳什么,Debra 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又继续说,“何况,我今天也不是来管你们家事的。我来问你要人,你把被你们带走的林小云还给我。她可不姓黄,你没有理由非法禁锢她。”
屋内的空调出风口呼呼地朝外喷着冷气,黄令凯自嘲似的冷笑了两声,唇角边的笑意像罂粟花一般,好看又充满罪恶。他重新坐回了凳子上,拎过喝下下的酒杯,又抿了一口,冷冷地说,“林小云现在不能走,我需要一名律师为我作证。不过,你放心,我保证不会伤害她。我聘请她,只等老爷子一签完文件,酬金和人我都给你。”
Debra 一直吊着的担心算是放下了一半,看来黄令凯并不知道林小云可能参与了做空天轮,她被一起带走只是碰巧,而不是报复。她思索了一刻,又说道,“不行,你没有权力剥夺她的人身自由,你这是绑架,我可以报警。”
“报警?”黄令凯拿着酒杯在脸前转了几圈,好笑似的地看着 Debra,“Debra,你不要说这么幼稚的话了。警方靠得住么?在新加坡,林小云就是一个外国人。你知道这样的人口失踪案在新加坡警方那立案多长时间么?就算立了案,找到她又要多长时间?”他说完,将手里把玩着的酒杯往桌上一放,发出噔的清脆的一声响,“你要是跟他们一样来逼我,我就什么都保证不了。”
Debra 看着丧失了大半理智的黄令凯,缓了一口气,冷冷地问:“那你需要多长时间?”
黄令凯见她松了口气,连忙解释道:“不会太长的,一个礼拜,哦,不,十天吧。老爷子一定会松口的。到时候,我按每天十万块钱的酬金付给林律师,算是补偿。”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不会亏待她的,也绝对不会强迫她、虐待她。她住在大房子里,好吃好喝。谁让老爷子发病的时候,林律师正好在屋里,我当时我就只能把她一起带走了。真的,你相信我。我跟 Rowan 几十年的交情了,我也不想给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Debra 沉沉地盯着黄令凯,心里思索了一刻,又说道:“我要见见林小云,我必须确认她的状态。”
黄令凯的目光猛地一收,心里飞快地盘算了一番,微微地点头道:“可以。我马上安排,让你们打一次视频通话。”
?第一百二十一章 脖颈间
镜头里的林小云站在一面纯白色的墙面前,身上也是一件白色的衬衣,整个人都像是要淹进了背景里。她齐肩的头发整整齐齐地束成了马尾,扎在脑后,没有一点油腻也不见半分凌乱,给人的第一印象是这几天的日子应该过得还算可以。
Debra 拿着黄令凯的手机,对着屏幕笑了笑,和善地问出了第一组问题:“小云,你现在怎样?他们有没有欺负你?你在什么地方?”
林小云的目光向上抬了抬,应该是看了一眼负责监控自己的人。很快,她也笑了笑,语气平和地说:“Debra,我现在一切都 OK。他们没有欺负我,对我很客气。我在一间大套房里,像是酒店的套房,但具体是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这里窗帘平时都是拉上的,黄总也在,他的房间里有医生、有护士。昨天开始,黄总的情况好一些,但还没有醒过来。小黄总来过一次,跟我道歉了,说他自己确实没想到会把我也带了过来。但既来之则安之吧,只要黄总醒了,把 JW 的股权转让文件签完,我就能走。”林小云冷静简略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Debra 心想林小云的话条理清晰,可见目前的状态应该还是安全的。黄令凯在一旁耸了耸肩膀,做了个口型,道:“说了吧,没骗你。”
“好,你安全我就放心了。”Debra 盯着林小云说道。几天没见,林小云仿佛比之前更加瘦了,又细又长的脖子露在外面,两块锁骨清晰易见,她的脖子上戴着一条细细的项链,一个微笑形状的吊坠横跨在锁骨之间。她像是有些局促,右手的手指不停地去捏那道坠子。Debra 心下一动,又问道:“你父母说曾经收到你发报平安的信息,是你发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