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惟安想了一刻,笑道:“行,我马上买票,你到机场来接我吧,我想第一时间见到你。”

唐盈盈实在没想到自己三十多岁的人了,还能有这种浪漫的冲动,迅速找到的热恋感让她觉得很新奇。她找了个车,早早地便往机场赶。深圳到北京要飞三个多小时,换作平时,这段时间足以看完一百页的资料,但在这个时候,她却意外地很享受浪费时间去等一个人的感觉。

刚到机场,唐盈盈买了一杯咖啡,手机便响了,林小云的声音在那头焦急地响起:“盈盈姐,张怡自杀了!”

唐盈盈咽到一半的咖啡猛地喷溅了出来,手上和身上一片狼藉,她顾不得整理,急忙问道:“怎么回事?什么情况!”

林小云急得带着哭腔,道:“具体情况我还不知道,我在往医院赶的路上呢。张怡妈妈刚才给我打的电话,说张怡吞了半瓶安眠药,现在被送去洗胃了。你说是不是因为打官司的压力太大了,她受不了了呀?”

唐盈盈想了想,道:“我看不至于吧。她昨天在我那一切都很正常,对这个事情似乎想的很透彻了,不像会寻短见的样子。”唐盈盈说到这里,一个不详的念头冒了起来,顿时只觉得脊背发凉,连声音都有些不稳,“你先报警,赶紧报警。让警察尽快介入这个事情,她是刑事案件的受害人,究竟是不是自杀让警方来判断。”

林小云愣了愣,显然慌了神,用力咽下一口口水,道:“盈盈姐,你的意思,是说……张怡可能是被她妈妈逼的……”

“不要乱说话。”唐盈盈烦躁地打断道,“你除了报警,不要轻举妄动。我现在立刻赶回来,你把地址发给我。”

吩咐完毕,唐盈盈急忙去买票。京深两地的航班极多,唐盈盈轻易便买到了半小时后起飞的班次,她一面往安检口走,一面给还在飞机上的方惟安发信息,说明事情原委,她真心抱歉极了。好端端地将人从深圳招过来,还没下飞机,她自己倒先回去了。她试图想象方惟安落地开机后看到信息的模样,会生气?还是暴怒。她想象不出来,他们之间太不熟悉了。这令她又多了几分惶恐,生怕自己此次冒失的举动搞砸了两人原本进展还算顺利的关系。但是这个时候又有什么办法呢?自己的当事人都进了医院,难道自己还能踏踏实实地跟方惟安在簋街上撕小龙虾么?

气流颠簸了几次,唐盈盈迷迷糊糊打了一个盹,睁开眼睛已经到了深圳。手机里躺着方惟安发来的两条短信,一条表示惊讶,另一条则说打算自己一个人去吃街边烧烤,还问唐盈盈有什么好的推荐。这般彬彬有礼的客套恰好说明了两人的陌生以及小心翼翼。唐盈盈赶紧打电话回去,再三抱歉,诅咒发誓等方惟安回到深圳,自己一定赔偿一顿大餐。

方惟安的心情听起来还不算太差,他笑道:“大餐的事一定得记下,赖不掉。不过也不用太抱歉,我们这个年纪在大都市里打拼的人,工作忙得自己都快见不着自己了。谁都是从工作的缝隙里挤点时间出来谈恋爱。就像高三课表上的体育课,一个不留神,这点时间就被工作抢回去了,这很正常。毕竟现在我们正在追求的感情是一种令双方都舒适的体验,而良好体验的前提正是彼此对对方的体谅。”

他的解释让唐盈盈感到心安,但细细一琢磨,这话里何尝不是透着一丝疏离。唐盈盈有些灰心,却也顾不上品味自己的情绪,急切地催促司机往张怡家里赶。

到了张怡家的小区,林小云正等在大门口。原本熨帖的衬衣下摆有些许褶皱,模样看起来并不比风尘仆仆的唐盈盈得体多少。“洗了胃,医生说没什么事了,张怡死活闹着不肯待在医院,这不,刚回到家。”林小云递给唐盈盈一瓶矿泉水,一面走一面说,“警察也来问过了,确定是她自己一时没想开,吞了药。究竟是什么原因就不知道了。我试图想跟她谈谈,她也不理会我。待会您试试。她妈妈也不闹了,说都一切都让张怡自己做主,想告就告,不想告就不告,只是不要再做傻事就行。”

唐盈盈点点头,拧开瓶盖,猛灌了一口水,平息了一下呼吸,道:“行,我去跟她谈谈。是在这儿么?”

“十五楼。”林小云指指上面,又提醒道,“她男朋友……那个凌峰也来了,也在上头呢,不过是被张怡妈妈押过来的。”

唐盈盈冷笑道:“还不错,这时候没做缩头乌龟的都还算是个人。”两人上了楼,刚敲开门,便见里面吵成一锅粥似的。

张怡妈妈手里拿着个拖鞋,正指着一个年轻男子骂道:“你再说一遍,你把我们家阿怡都逼成这样了,你还说退婚的事,你们家有没有良心,有没有人性啊。当真要看见一条人命才高兴吗?”

凌峰长得相貌堂堂,标准的国字脸,头发理得整整齐齐,面对张怡妈妈的咒骂,仍然不失礼貌:“阿姨,您小声一点。张怡现在需要休息,我见她这个样子,我也心疼得不得了。遇到这个事情,我知道不能怪她,她是受害者。但她也确实有问题,她没有告诉过我之前去做过车模呀。现在被别人直接跑到我家里去说,您想想我父母是什么感觉,被家里的亲戚朋友知道了,以后会怎么看她。就算我想护着她,实在也没有机会啊。今天您让我过来,我立刻就跟单位请假跑过来了,但张怡为什么会寻短见我真的不知道,我只能以朋友的身份劝劝她,让她想开点,我们毕竟也没有领证,就算是一场没有结果的恋情好了。礼金我也说过了,我父母的意思是十六万的现金,你们退一半也就是八万就行了。之前送给张怡的项链和戒指什么的,我也不要了,大家毕竟相识一场,我真的很喜欢她,也希望她以后可以幸福。”

张怡妈妈气得浑身发颤,对着唐盈盈道:“唐律师,你来的正好。你给我们说说,他逼得阿怡自杀,算不算谋财害命,要怎么赔钱?当初提亲的是他家,现在反悔的也是他,还要我们退礼金,凭什么?”

唐盈盈本不愿意理会这些事,她更在意令张怡生了寻死念头的原因,但被张妈妈拦着,也只好敷衍几句,“张阿姨,法律上确实有规定,婚姻是个人自由选择,任何一方退婚都不会对另一方的名誉造成损害,他们是可以要求返还之前支付礼金的。”见律师支持自己,凌峰表情也放松了不少,唐盈盈撇了他一眼,继续道,“只是选择在自己未婚妻最艰难的时候提出退婚,我也不得不把落井下石四个字送给你。”

凌峰的脸色霎那变得尴尬无比,道:“唐律师,你不明白,我认识张怡两年多了,是真心喜欢她的。你看我连婚纱照的套餐都买好了。没有人会拿自己的婚姻开玩笑,可结婚毕竟不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家里父母反对成这个样子,我要不是没办法,我是真的舍不得跟张怡分手啊。”

凌峰的声音里带着嘶哑,配上他痛苦的面部表情,几乎让人相信他是真的很难过,也很受伤。或许当真有几分吧,从一个更宏观的角度来看,凌峰又何尝不是一个受害者。只是选择在此时将趋利避害的本性表现出来,实在有些令人不齿。唐盈盈正想着,只听见里屋的房门呼地一声被拉开,张怡站在那里,宽松的睡衣垮垮地套在身上,原本服帖整齐的头发此刻左一簇右一簇的伸张着,漆黑的瞳孔中失散了此前的光彩,毫无生机地嵌在满是红血丝中,透着无穷无尽的空虚与绝望。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凌峰,嘴角凝成了一缕凄厉的冷笑,缓缓道:“凌峰,别再说这一套冠冕堂皇的鬼话了。我知道最近这半年,你搭上了你们单位新来的那个小姑娘,只不过她条件没我好,你做个了聪明的选择罢了。现在我出了事,正好给你借口退婚。也不要在这里假惺惺地说什么惋惜,你的惋惜说到底也是对自己退而求其次的可惜吧。”

被当众揭穿心事的凌峰脸上的尴尬神情显而易见,他把两瞥眉毛紧紧地蹙挤在一起,做出异常痛苦的模样,双脚稳稳地站在地上,伸出一半的胳膊出去,对着张怡,道:“张怡,你别听人胡说八道。我不是这种人,我实在是被我爸妈闹得没办法了。要不你看这样好了,咱们先假装把婚给退了,我把我爸妈那关给过了,等你这事的风头过去了,咱们再和好,再重新谈结婚的事情,好不好?”

张怡冷冷地看着他,声音像是从冰窖里传出来的一样,“等过去,要我等多久?”

凌峰愣了片刻,脑子像是在飞速旋转一般,想了想,说道:“半年,哦,不,三四个月吧,我一定能说服我爸妈。你相信我,要是到时候他们不听我的,我就天天跟他们闹,我就‘死’给他们看。”

最后这句话像是一股锋利的冰锥,直直戳向了张怡的心口,她的脸在一瞬之间被严霜冻结住,仿佛这辈子再也不会迎来春天,声音像是从一块撕裂的破布中发出来的,“用不着,也别总惦记着一只脚踏两条船的美梦。我再帮帮你,给你加个码吧,我得了梅毒,是会跟着我一辈子的病。够了么,现在再看你那新欢是不是比我强多了?”

满屋骇然。

第十章 前路难

张怡的房间干净整齐,地面和桌子收拾得一尘不染,靠墙的书柜上满满地摆放着中英文各种书籍,透着浅浅的松木香,也彰显着屋子主人对生活的热情、对知识的用心。她抱着一个浅色的大枕头,坐在飘窗上,屋外如虹的灯光忽明忽暗地闪烁着,映在她的侧脸上,更显出一股厌世的气息。

唐盈盈拘谨地拉出一张椅子,坐到张怡面前,轻声说道:“其实,梅毒不难治,几针青霉素就可以完全治愈。”

张怡叹了一口气,哑着声音道:“我知道。但你知道梅毒意味着什么吗?一旦确诊,需要实名在免疫部门登记,并且终生验血中都有 TPHA 都成阳性,以后体检、婚检、产检都会被当作特殊人群对待。也就是说,以后我的老公,婆家所有人都会知道我得过梅毒,你说他们会怎么看我,怎么想我?”她虚浮了笑了笑,那笑容凝在脸上,片刻之后竟毫无声息地变成了满目欲落的泪,“我是个洁身自好的女孩,为什么会得这种脏病,我想不通,真的不可能。”

唐盈盈将手轻轻放在她的肩膀上,脑子里念头一动,便道:“你别急,我记得婚闹的时候,史力将一个跳蛋塞进了你的体内,会不会是通过这个传染的。我明天就去申请检验证物,并将这个情况反映给警方。即使证物上查不出问题,也要求对来源进行追查。这已经对你造成了极大的伤害,是可以向法院请求加重处罚的。”

张怡费力地咽下喉中涌起的愤怒和恨意,道:“我也想过这个,甚至在拿到医院检查报告的时候,我确信只有这一种可能让我染上这个病。但在转念一想,即使证明了是又怎样呢,杀了他就能把清白还给我嘛?”

唐盈盈心下一沉,急忙道:“什么清白不清白,张怡,你没有不清白,你听听自己在说什么。你不是已经想明白了这个事情了么,怎么又糊涂了?”

张怡别过头,道:“我知道我清白,别人会这么想么?他们只会看到我得过脏病,哦,对了,还做过车模,足够被人臆想出一套风尘堕落的历史了。唐律师,我之前是想明白了,也只是我以为我自己想明白了。我以为我可以像书里那些大勇无畏的女主角一样,跟这些肮脏龌龊叫板,把史力送进监狱,不在乎其它人的说法,潇潇洒洒活出下半生的精彩。可是我错了,我的勇气没有那么多,我或许可以撑过这场官司,但要我撑过一辈子,我真的没有这么勇敢。你知道我拿到单子的第一个想法是什么吗,我在想下个月学校组织的体检我怎么办,还能不能去?然后我又想,就算我这次不去,下次呢?我们是公办学校,一旦学校知道这个,家长们能允许一个得过梅毒的老师来教他们的孩子吗?我的事业算完蛋了,婚姻也不可能好了,你敢想象吗,我就去吃了一顿喜酒,就把这辈子都给毁了。”

唐盈盈叹气道:“你有些过激了,这个病是可以完全治好的,即使有抗体存在,也不会影响你以后结婚和生育的,至少为了这个放弃生命,太不值得了。”

张怡沉默了一刻,声音像是被蒙上几层棉被后低低的闷响:“如果未来有希望,眼前的困难都是暂时的,可如果没有希望,眼下的一切就是你的未来。唐律师,我父亲是大学教授,有知识有文化,很年轻的时候在家里的安排下娶了我母亲,两人不在一个知识层次,吵闹了半辈子,在我上大学的时候终于离婚了。我特别高兴我爸能摆脱我妈,再也用不着每天都活在我妈愚昧的指指点点下。我从小就很努力读书,我厌恶不明是非的指责,尽量做一个讲道理明善恶的人。所以,这个事情一发生,我知道它是错的,我不顾家人的反对要去告他,我也是想借这件事情证明我妈那一套世俗逻辑错了。但是,一旦知道我得了这个病,心理防线一下子就垮了。世俗看法的能量突然变得很强,强过我的想象。我想过,以后我可以跟别人解释,是这次伤害导致的意外,运气好的话,我可能还能找到一些检验的单据来证明,可是我能每次都解释吗?梅毒在绝大多数中国人印象里就是跟滥交挂钩的,我凭什么去跟这套逻辑对抗。我之前太幼稚了,傻极了。”

唐盈盈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她的眼睛里有深沉的恨意,有无力的绝望,更多的竟是一股冰冷的自嘲,嘲笑自己之前的不自量力,妄想以蚁力撼树,这种感觉如暗沉的黑夜,将她整个人都浸了进去。唐盈盈敛起眉头,道:“我知道现在这个事情对你的伤害很大,生理上是一个方面,主要还在心理上。但问题未必就到了这个地步。短视的念头不要再有了,生死不是儿戏,走过这一步再回头看,肯定要后悔。你现在要做些具体的事,一是去医院尽快打针,积极治疗,我一会也会跟你妈妈讲通这个问题。二是我会通知公安那边,对病毒携带的问题进行检测,一旦落实了,就尽快起诉,并要求附带民事赔偿。至于未来,”唐盈盈深吸了一口气,道,“只要人活着就一定有希望。相信我,一场官司,哪怕所有流程走完,花了两年三年的时间,也足够了。这都是暂时的困难,困不住你一辈子的。”

张怡依旧像一尊雕塑一般静静地盯着窗外,屋外闪烁不定的霓虹灯光在她毫无表情的脸上蜿蜒流转,令人越发看得心惊,眼前这个人已经耗尽了所有的生气,呆呆木木的模样,看不到未来。唐盈盈在原地站了许久,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见自己的话,只好再嘱咐几句,便出去做张怡妈妈的工作。

凌峰早就走了,剩下林小云陪张妈妈絮叨了不少时间,看起来,张妈妈已经有些疲倦,声音也不再那么铿锵有力了,反反复复只念叨一件事,“怎么会这样,阿怡怎么会得这种病,这可怎么办呀,以后是会被男方家里嫌弃的呀。”

唐盈盈皱了皱眉头,耐下性子道:“阿姨,你要是不想张怡再出什么意外,这句话就千万不能再说了。梅毒在旧社会是绝症,但在现代医疗技术下,只是一种很简单就能治愈的传染病,四针青霉素打完,治愈率在 99%。你不能直接将它定义为花柳病,除了性交、母婴的途径,共用器具也可以传染。我们现在怀疑,有可能是在婚礼上,史力侵犯张怡的那个器具上携带有病毒,才导致张怡得病。这就跟品性的问题更加挂不上钩了。”

张妈妈听完,欲哭无泪,只好狠狠唾道:“天杀的史力啊,这样害我们家阿怡。唐律师,你有办法把他弄进监狱,最好让他挨枪子。”

唐盈盈摇摇头,道:“您现在终于想要起诉他们了,不看到什么实质性的恶果,您始终不相信张怡受到了伤害。”

张妈妈的脸皮红了红,道:“我之前也是被张怡舅舅吵昏了头,老是说大伙都这么闹,唉,我们那的风俗是不太好,不文明。”

唐盈盈顺着她的话说道:“昏头昏一次就够了,以后千万要保持清醒,也得盯着张怡不能犯糊涂。她之前装作不太在意,我们都以为她没事了,其实这个事情对她的伤害有多大,别人看不到也体会不了。我们现在可以看到的是,她对梅毒患者这个身份异常的敏感,主要来自舆论的压力,认为自己以后都要背着不洁的名声过一辈子,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所以,至少在您这里,不能再流露出这样的想法。她是您女儿,这个时候,你不护着她,就没有人能帮她了。”

张妈妈脸上露出严肃的神色,沉默了一刻,点点头,道:“唐律师,你的意思我明白,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家阿怡好。我这个人命不好,什么都不太懂,出了事就慌了神,除了喳喳呼呼,都不知道该做什么。那天去你那里闹事,实在对不起,我给你道歉。这个时候,你得帮着我们阿怡。我真的不能白发人送黑发人啊。”说罢,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唐盈盈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又在迅速膨胀长大,她最怕跟这种脑子里只有情绪没有理智的阿姨交涉,两三下就能把你所有的逻辑搅乱。她想了想,只好道:“没有命苦,张怡只是遇到一次骚扰,案结事了之后这事就完了。也没有得绝症,去医院打几针就能好的病。您别在用您这种悲观的情绪去刺激她了。这样吧,您把张怡父亲的联系方式给我,我明天去找他谈谈。您这几天就守着张怡,明天一定要带她去医院,没什么可害怕的,也没什么需要觉得羞耻的。这就跟走在路上,被狗咬了是一样的。”唐盈盈苦口婆心地说完,只觉得自己恨不得当场要呕出一口鲜血来。

张妈妈这次算是明白了,急忙忙翻出张怡父亲的联系方式交给唐盈盈。唐盈盈接了过去,又叮嘱了几遍,才跟林小云告辞离去。

离开张家已经过了午夜,街上的车辆很少,路灯却依旧明亮。唐盈盈吩咐林小云做好明天向警方提出送检的准备后,扶着额头,疲惫猛然袭来。林小云递给唐盈盈一粒薄荷糖,道:“盈盈姐,我有些不明白,这些事超出我们的职责范围了吧。您还打算去找她父亲,您会不会太辛苦了。”

唐盈盈按了按两侧的太阳穴,道:“小云,工作里面收钱的部分叫本分活,是彼此有约束应当做的事。不收钱的部分叫良心活,没有约束,也没有人要求。只是你不做,就会总觉得于心有愧。张怡现在在人生的低谷,我们当然可以公事公办,甚至跟她说一声,让她自己考虑清楚之后做决定。但怎么说呢,也许有一天你遇到难处了,才会明白,这时候就是差一口气,特别希望有个热心过头的人推着往前走这么一步。一步也许就足够走出一辈子的阴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