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夜情
从 Debra 那出来,唐盈盈回到自己办公室,只觉得心里像堵了一团棉花似的。平日读起来顺畅流利的材料,到此刻也觉得晦涩得要命。调整了几次坐姿,越来越烦躁,好像有一股闲气憋在自己身体里到处乱闯,浑身哪里都不舒服,只恨不得找把大斧头来,把自己全身上下细细剁上一遍才舒坦。苦熬了半天,工作没半点进展,一看时间,也才过去半个小时,她站在落地窗前,夜像一块深蓝色的厚布,让城市灯光变得暗淡朦胧,像将五颜六色的线捣碎后又揉捏成一团,落进唐盈盈的眼中,竟呈现出一种超出色彩之外的融化状态。她轻轻地甩了甩脑袋,难以计算的疲惫感扑面而来。
唐盈盈决定今天早些回去休息,她收拾好东西,还是念念不忘将一厚本资料放进了背包里,打算睡前翻看几页。刚走出门,只见有个男人的身影在空无一人的门禁口踱来踱去,唐盈盈吓了一大跳,稳定心神一看,竟是方惟安,她惊讶不已,吞吐着问道:“……方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方惟安见她出来,脸上的笑容透了一点儿尴尬,走近了几步,笑道,“我在等你。”见唐盈盈一脸迷茫,他解释道,“我回家的路上一直在想,我们是不是搞错了,真把谈恋爱搞成了谈生意,经济条件、人生经历、价值观都谈了一遍,这些过去的和未来的事情或许很重要,但在我心底,我始终认为,男人跟女人之间更重要的似乎是眼前和当下。”
唐盈盈像是被人撬开的铁盒子,有一点风从缝隙里透了进来,一时之间,她不确定这种感觉是不是真的存在。但她笑了笑,道:“你之前几十次的相亲不都是这样做的么?”
“是,但是它们都失败了。”方惟安又往前走了几步,走进了唐盈盈的安全范围,缓缓说道,“我不会说情话,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一见钟情,但活到我这个岁数,自己的真实想法是不会说谎的,所以我知道这一次,我特别不想失败。”
唐盈盈的脸顿时变得火烫,身体往后倾了倾,勉力笑道:“方先生,我们认识还不到 5 个小时,基本还算是两个陌生人。”
方惟安笑了起来,他的声音带动了胸腔的震动,一股成熟男人特有的气息将唐盈盈披头遮脸地裹挟住,“从陌生人到认识花费两小时,认识到熟识花费三天到半个月不等,从熟悉到喜欢需要两个月到半年,确认喜欢之后,我们才会有身体接触。这种按部就班的恋爱流程是用大脑在谈恋爱,用理智卸下对陌生人的防备后,下令让自己的身体接受对方。其实,我们的身体没有这么笨,它们自己就能判断对面前这个人是喜欢还是厌恶。”
唐盈盈微微仰了仰头,视线就可与方惟安平视,她看见自己的影子落在对方深棕色的眼眸里,像是小小的两个点,很安全很舒服的样子。她的手接触到方惟安掌心肌肤的时候,方才浑身的难受和别扭顷刻间就变成了一个一个火柴头,蹭地一声燃起了无数火焰,她喉间一紧,咽下一口口水,发出了唔的一声。唐盈盈突然明白,自己太需要一个男人了,哪怕感情上不需要,身体也在渴望。
仿佛只消春风轻轻一扭腰,万物便有了新生的喜悦。唐盈盈在深褐色的缎织床单上醒过来,揉了揉睡意迷蒙的双眼,眼前的景物方才渐渐清晰起来。方惟安的房间很大,初生的阳光映在黑白灰工业风格的硬装上,漾起一阵温腻,就像方惟安肩部硬直的肌肉线条上腻起的那一层薄汗。唐盈盈觉得自己累得要虚脱一般,但躯干加上四肢却有一种通透的舒服,大脑像重启的电脑一般,运行流畅。她似乎不记得跟方惟安有什么言语的沟通,言语来自高等智慧生物的理智,而他们缺的却是最原始的生物本能。初次见面就上床这类事,换作从前的唐盈盈是万万不能接受的,还会不由自主地跟堕落挂上钩,可自己一旦经历了,却也觉得没什么。不仅没什么,感觉还很好。高效、利索地解决问题,与这个讲究效率的开放时代正好契合。
只是之后两人会怎样,唐盈盈就不知道了。这个念头只在她脑子闪现了一瞬,就被她摁了下去,过好眼前最重要,管它什么将来。唐盈盈用沾着粉底的海绵在脸上迅速点过,荷尔蒙滋养过的皮肤今天看起来格外通透明媚,连粉底都特别服帖。为了不辜负这样的好气色,唐盈盈特意选了一支明亮色号的唇膏。
唐盈盈满脸春风地去上班,椅子还没坐稳,康俊便将她唤了过去。这个新主任一身藏青色的西服,配着酱紫色的领带,走近了,仍是那股甜腻的果香味扑鼻。他上任没几天,每天换洗的领带已集成了七种颜色,足以召唤出神龙。见唐盈盈进来,康俊轻轻理了理领带,笑着说:“唐律今天格外明艳,真是让人眼睛一亮。”
唐盈盈被说中心事,微微一笑,道:“康主任今天的领带也抢眼呀,酱紫色很衬你。”
康俊低下头瞧了瞧,客气道谢,又笑孜孜地说:“之前陈主任三番几次向我提到唐律,说是所里自己培养起来的顶梁柱,年纪轻轻就做到了独立律师,办了好几件漂亮的官司,前途不可限量。我也一直想找机会跟你坐下来好好聊聊,前几天忙东忙西的,今天总算是有空了。希望没有打扰到你的工作安排。”
唐盈盈心里嘀咕你是领导,我有什么工作安排还不得排在你后面,这客套过头简直有些虚伪了。面上却仍是笑意满满道:“不妨碍不妨碍,我还想着有时间得跟您汇报一下工作,您这就给机会了。”
康俊笑道:“也没这么严肃,谈不上汇报。我厚着脸皮装个嫩,跟你也能算是一辈人。律所也不像机关单位,那么等级森严,我们坐下来随意聊聊,也是对彼此多一些了解,日后工作上的合作和配合也方便一些。”
唐盈盈端正了身体,翻开手中的笔记本,笑道:“那您说,我记着。”
康俊面上怔了怔,漾起温和的笑意,指着唐盈盈,说道:“我说放松些,你反而记上了,真的只是随意聊聊。我这个人在国外读书工作的时间有点长了,作风比较西式,说话也直接。你也不用叫我主任,康律也太见外了,就称呼我 Bert 吧。随意一些。”
唐盈盈心里仍持着十二分的警惕,暗自思忖道管你中式还是西式,领导越是跟你说随意,证明下面的话越是严肃。他们有意做出亲近的态度,只是为了将难以启齿的话裹上糖浆送出来罢了,真当真可就傻了。嘴上却笑着说:“行,那我先记在脑子里,回去再好好消化吸收。”
康俊笑了笑,双眸微微阖着,像是思索了半晌,才缓缓道:“所里目前大大小小的律师、助理、还有实习生,再加上行政和技术人员,有接近二百人。这些人有一半人以上纯粹属于成本支出,剩下能带来业务的一半人里又有三分之二的业务量常年挣扎在养活自己的生死线上,也就是说,全所要靠不到六分之一的人像老牛一般做出成果、带来业绩,拖着拽着所有人往前走。当然拉,这个比例在传统的律所里并不算太差,但说毫无压力也是假话。现在其它律所都在向公司化模式转型,追求更加简明高效的组织结构,最简单的就是把后台部门划分出来,把能打能拼的律师放到前面,以全所之力支持业务工作。我也有意向做一些这方面的调整,当然也先想问问你的意见。”
唐盈盈点点头,实心赞道:“这确实是现在各所发展的一种趋势,有很多现成的经验可以学习,我们也不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了,如果您要在所里做这方面的变革,我没问题,肯定全力支持您。”
康俊笑了笑,道:“很好。陈律的推荐果然没错。”康俊顿了顿,看了唐盈盈一眼,仿佛是闲来一语,道,“我昨天在外头开了一整天的会,听说有人来闹事?”
唐盈盈微微一愣,连忙解释道:“是,一个当事人的家属,对诉讼有些情绪,家里也没沟通好,搞得场面有些难堪,好在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以后保证不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康俊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道:“别人来闹事,你可保证不了什么。”他顿了顿,又道,“听说是个性骚扰的案子?”
唐盈盈想了想,道:“婚礼上闹喜失了分寸,当事人心志坚定地报了案,要把瞎闹的那几个人告上法庭。”
康俊双眼微微阖起,笑道:“我听说唐律从前跟 Debra 一起做过不少非讼业务,还亲手办过天扬公司的重组项目,这两年接手的却全是一些诉讼官司,看来还是立志于此呀。”
提到往事,唐盈盈不免又想起了李睿,心里泛起一阵微微的痛楚,道:“是,从前接触非讼业务也是为了拓宽自己的眼界,弥补专业不足,就个人兴趣而言,还是更中意处理诉讼业务。”
康俊笑道:“一个诉讼官司从咨询到结案,跟下来少说两三个月,多则半年,收费从几千到几万不等,跟重组业务的利润相差岂止十倍,唐律师的兴趣不得不说是相当昂贵的。当然拉,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不可能所有律师都盯着赚钱的业务去做,剩下的诉讼官司就没人管了。但有一个问题我得强调,律师最大的成本就是时间,一天 24 个小时,无论是实习生还是合伙人,这个量都是相等的。但用这 24 个小时去做什么,高阶的律师就必须好好规划。”康俊顿了顿,又继续道,“从你成为独立律师的那一刻开始,从前的生产车间思维就得转化成销售思维,个人能做多少活不再是最重要,单位时间内产出多少效益更应该是你花心思的关注点,尽量调整方向,多接一些产出高的官司。像昨天这种类型的官司,费时费力费心,就应该让别的年轻律师直接接触。既是对他们的一种磨砺,也可以把你的宝贵时间解放出来。”
康俊说话这番话听在唐盈盈耳朵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却也明白他说的没错,既然选择在这里做事而不是自己出去单干,那所里自然也指望你能带来更多的利润。唐盈盈想到了林小云,又暗暗思忖,自己做事或许还可以,但就领导能力来说,真是太差了,主要问题是不放心也放不开手,便笑着说:“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多注意工作上安排和调整,谢谢您的提醒。”
康俊温和地笑了笑,从面前的桌子上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唐盈盈,道:“这是我在北京时认识的一个客户,家里开矿的,很有钱。老公前几年得了绝症,拖到现在,已接近弥留了,才想起来要立遗嘱。昨天给我打电话,我答应会让人过去做好遗嘱公证的事,你辛苦一趟,出个差。”
唐盈盈想着自己手头上还跟着好几件事,为这么简单的一个遗嘱公证,把所有的工作都丢下跑一趟北京,似乎有些不划算,便有些犹豫。康俊看出了她的心思,笑着说:“他们家里资产多,家庭关系也复杂,我猜他们家日后的幺蛾子肯定也少不了。所以,虽然公证遗嘱的事情谁都能办,但我还是希望你能亲自跑一趟,跟他们直接对接上。”
唐盈盈见他这般说,哪里好再多说什么,接了名片,恭恭敬敬地道了个谢,才走出门去。
第八章 去出差
回到办公室,唐盈盈急忙拿出名片跟对方联系。接电话的人是胡总的妻子蓝姐,说话斯斯文文的,一听是康俊的属下,语气便愈发客气了。蓝姐告诉唐盈盈,他们夫妻俩正在美国,最快要下周才能回到北京,但希望她最好能够乘坐这两天先去一趟北京,与另一位合作律师碰个面,等他们回国后,再谈遗嘱的事情。蓝姐焦急却不失条理的表述,大改唐盈盈对矿老板粗鄙野蛮的刻板印象。唐盈盈虽想着这次过去的意义不大,但既然对方做出了这个要求,她便也订了机票。
唐盈盈整理好了出差的东西,又把林小云叫进来,吩咐了今天的工作,特意叮嘱要跟进张怡的案子,林小云都一一记下,很是乖觉。工作布置完,林小云又主动问起需不需要帮订机票和北京的酒店,唐盈盈摇摇头,说对方都已经安排好了。林小云又提醒北京比深圳要冷不少,要是没带够外套,自己可以帮她回去取。
对于林小云的过度殷勤,唐盈盈心里像明镜似的,却又难免有几分别扭的感觉。待她将出差的各类东西一一放置好,想了想,便转身从身后的书柜里将林小云拜托 Debra 审阅的计划书拿出来,又递了回去。唐盈盈看了一眼林小云,斟酌了语句,静静地说道:“这本计划书我拿去找了 Debra,她忙项目忙疯了,没时间搭理我,只让我自己审一下其中的风险问题。我也抽空看了看,里面的技术指标和利润回报率我不太懂,光就法律风险来说,最大的风险是政策风险,目前没有明确的政策对数字货币的交易流通进行定义以及规范,法律适用也不明确,当然,这种状态既可以理解成是机会窗口,也可以理解成是台风前的宁静。作为项目的发起人,我的建议是你们能够充分考虑到未来可能遇到的风险,哪怕牺牲一些利润,也应当设置好预防以及对冲机制,这是对投资人负责,也是对你们自己负责。”
林小云圆润的脸上迅速掠过了一丝显而易见的失望,她撇了撇嘴,神色黯淡地说道:“哪里敢做利润上的让步呀,现在都说是资本在疯抢项目,只要有项目就不缺钱。可现实是,我们这种没有背景没有人脉的草根来说,资本永远是爸爸。大家只看预期的回报率,你比别人低一个点,零点零一个点,别人就没理由投你。高收益高风险,能拿出钱来玩的人还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都是赌一把的心态呢。”
唐盈盈看着林小云,圆鼓鼓脸在光线下漾起一层柔光,是皮肤上轻柔的白色绒毛所致。这是她青涩的标志,也是年轻的资本。唐盈盈想了想,又说道:“其实,钱鹏做程序员,每个月收入也两万有余,你现在是助理,过两年做到授薪律师,收入也不会太少,两人齐心协力在这个城市立足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为什么总想着用高风险去冲高利润呢?”
林小云拼命摇头,道:“盈盈姐,你看过网上有一篇帖子叫你 90 后的同龄人正在抛弃你吗,我和钱鹏正好都是 90 后,对这个问题有很深的感触。我出生在一个十八线的小城市,爸妈都是工人。钱鹏家更差些,父母都是农民,当真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干了一辈子。我们俩一毕业,就像被抛进大城市的两个孤儿,每天早上醒来,遇到的所有问题,都没有人教过我们该怎么去应对,怎么去处理。啃老是肯定啃不上的,想结婚想买房,想过点好日子,哪怕想去环境好一点的餐厅吃一餐饭,都得靠自己赚的一分一厘。现在看着每个月收入还可以,但七七八八一扣,到手就那么一点,按照深圳现在的房价,存一年的钱,能存出两个平米来都得省吃俭用,不敢有什么额外花销。何况房价还在涨,以后有了孩子,还得考虑学位房,父母年纪大了,还有养老问题。现在不趁着年轻搏一把,那就不是同龄人抛弃了,压根就是自己把这辈子的生活给抛弃了。”
听了这话,唐盈盈突然觉得自己的年轻时光虽然懵懂,但至少不这么焦虑,也算是幸运了。便笑道,“你想的还挺远的,我比你大六岁,都没你想得多。”
林小云眉毛微微一动,连忙说:“盈盈姐你不一样,你是属于那种少数有天分的律师,能在这个年纪就成为独立律师,职业前景一片光明,经济问题自然没什么大压力。我就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资质一般,想过上好一点的生活,除了卖力苦干之外,总想试试运气。我妈说我走在路上都一直低着头,好像一直都想找寻路边的金鸡蛋呢。”
唐盈盈笑道:“行了,别瞎奉承了,大家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我比你早出生,早走了几步路而已。你要去尝试做什么项目,我都不拦你。就是有一点,不能耽误了本职工作,分内事情得扎扎实实地做好了。”
林小云连连点头,道:“这是自然。这个项目是钱鹏的事,我就是前期搭个手,等真正运作起来了,我就是想搭手也搭不上了。”说完,她又偷偷打量了一下唐盈盈的脸色,虔诚道,“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出去忙了。”
送走了林小云,唐盈盈见离出发还有十来分钟的时间,竟有点不知道该干什么,便点开介绍人的语音,一条一条将对方惟安的情况介绍听了个遍,倒也没什么新鲜的信息。介绍人一直在夸赞方惟安的经济状况,尤其是房产信息,描述的简直比房产广告还浮夸,什么核心地段一线大三房的海景景观、坐在客厅里就可以直接看到香港景观之类的。唐盈盈笑了笑,仔细回想了一下,客厅倒是没去过,主卧窗户正对着确实是一条不错的海边景观带,早上起来的时候,恰好看到林卫工人们正在收拾前段时间被台风刮倒的树木残枝。一眼望去,隔壁那栋楼房里还有几户人家缺了几扇玻璃窗的。这又有什么值得这么夸张大肆吹捧。唐盈盈转念又想了想,现在结婚必谈房子,当然也没错,鸟类求偶还得搭个窝呢。何况在现代社会房产正是经济实力最重要的象征。对于焦虑的恨嫁女青年来说,一间好房子,通常意味着婚后物质生活上的优渥,至于房子里的人,只要忍得下,一辈子也不算长。这真是典型的用脑子在计算婚姻得失,真有所得也就罢了,倘若失败了,那可就是输得精光,连一点儿感情上的慰藉都没有。反而不如张开手,大大方方去爱一场。想到这里,唐盈盈被自己吓了一跳,莫非真是对方惟安动了心,才认识有一天,就在这里想爱不爱的问题了。过了一会儿,她又觉得自己创造了一个伪命题,方惟安是有房子的,经济条件也非常不错,这都是她事先就知道了。如果对方真是个没房没车没事业的男人,她当真敢张开手,谈一次纯粹、不掺杂物质的恋爱吗?扪心自问,自然是不敢。既然如此,方才她对林小云蓦然而生出的那一丝优越感便没有道理,毕竟人家还愿意扛着风险去拼个未来的好日子,而自己则躲在保温杯里衡量过所有风险之后,才敢小心翼翼地做出最安全的选择。
第九章 放鸽子
到了北京,与对方一位姓余的律师接上头,双方就胡总可能涉及遗嘱划分财产简单核对了一下,公务便算完成了。夕阳的余辉还未收尽,唐盈盈便闲了下来。她大学是在北京念的,对这座古城有着天然的亲近感。在炊烟袅袅的小巷子里随意转转,三两碗街边小吃最适合此时的心境。人一放松,便又想起了方惟安,刚发了一条信息过去,对方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文字冷冰冰的,我还是习惯听声音才有热乎的感觉。”方惟安笑着说,“京城逛的怎样?什么时候回来?”
也是许久没有人这样关心自己生活中的琐碎了,唐盈盈心头一暖,笑道:“北京真好,温和宽广,小街小巷里都是生活的味道。比起深圳来,仿佛在这里才能住一辈子。在深圳人们都像过客,好像努力打拼,赚了钱之后,就该收拾包袱走人。”
“我没有真正近距离地接触过北京,每次都是公务出差,行程紧张得上厕所都得用跑的。不过我对北京机场很熟,徒手就能画地形图。”方惟安笑着说。
听他这么一说,唐盈盈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她斟酌了片刻,道:“那你现在能飞过来吗,晚饭估计赶不上了,我带你去吃宵夜,明天早上吃了豆汁大饼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