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来闹事
接下来两天的工作还算顺利,新领导上任,最重要的是稳定局面和人心,什么动作也没看出来,所有的一切都还照着之前的流程操作。唐盈盈倒也没着急在新领导跟前露脸,只踏踏实实把手上正跟着的几个案子办妥。
这一天临近下班的时候,唐盈盈将整理好的几个文件发给林小云,让她打印出来准备明天一早开会用。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前台接待处,恰巧遇到一名陌生的中年大妈,五十多的模样,打扮得很精神。玫红色大碎花的 T 恤,每一朵花瓣上都零碎地镶着几粒小水钻。下面穿着一条跳舞时的黑色绣花紧身裤,头发染得红彤彤的,嘴唇上却涂着绛色唇膏。
“你就是唐盈盈唐律师?”大妈突然伸出手拦了拦,来意不善地问道。唐盈盈微微一怔,头偏了偏,目光瞟向了前台行政小妹。大妈一个闪移,继续道,“别看了,刚才我听见别人这么叫你的。”
唐盈盈眉心微微蹙了一下,很快笑道:“是的,我是唐盈盈。有什么可以帮您吗?”
“我是张怡她妈,你说话用不着这么客气。您什么都别帮我,只求你一件,能离我女儿远点嘛?”张妈妈一下便聚上了火气,冲着唐盈盈大声嚷嚷道,“有你心眼这么坏的人么?为了赚点律师费,怂恿我女儿去打这么见不得人的官司,你是想怎么样?毁了她表姐的婚姻不够,还想害死张怡,想让她嫁不出去,让所有人知道她遇到过这种丑事啊?”
张妈妈的声音像用搪瓷的喇叭扩音出来,震得唐盈盈只觉得自己的头一个有两个大,脑子里嗡嗡直响。她大概明白了张妈妈的意图,便试图解释道:“阿姨,你可能对这个事情有些误会,这样好了,您到我办公室坐坐,我跟你把事情的详细情况讲一讲。”
“不去!我今天哪也不去,就是让你亲身感受一下被人找上门骂是什么滋味。”张妈妈果真是多年的戏精,见唐盈盈软声细语,她便一面挥手一面带着哭腔嚎叫,引来了不少办事谈业务的人围观,“我把阿怡养这么大容易嘛,她相貌好、学历好、工作也好,对象也稳定,今年就准备领证办事了。吃个喜酒回来,闹出这么档子事,也没伤着没碰着,没少胳膊没少腿的,结果就是你这个无良律师啊,为了赚点黑心钱,怂恿我家阿怡去打官司,打什么官司啊。亲戚都没得做了,对方还跑到阿怡男朋友家里去闹事,说阿怡从前读书的时候当过车模,生来就是被人摸的。婚礼上热闹热闹怎么了?怎么就闹上法庭了?人家父母也是要脸的啊,这下全完蛋了,逼着自家儿子分手。她老大不小了,找个条件好的男朋友结婚也不容易,女人什么最重要,名声啊,没有好的名声怎么嫁进好的人家啊。唐律师,你放过阿怡吧,我了解她,她向来很乖的,要不是你在背后怂恿她,她是没有勇气去打这个官司的。这官司有什么好打的,打到底也就是亲戚朋友进班房,自己毁后半辈子。”
唐盈盈站在原地,只觉得自己胸口像被人堵上了大团大团的棉花一般闷得难受,连呼吸都有些艰难。她事先想到过张怡的案子家庭会有阻力,但她却实在没想到对方家长居然会闹到自己这儿来了。一旁的林小云见状,同样大声地说道,“阿姨,您先别急。这案子是张小姐主动委托给我们的,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们慢慢商量办法。是不是有人在闹事?如果对方有诋毁张怡名誉的言行,我们可以起诉他们侵害名誉权。”
张妈妈听她这么一说,就更加着急了,她气势汹汹地逼向唐盈盈,怒道:“你们究竟在不在听我说话?我说不打官司了,什么官司都不要打了,怎么又来一个。你们这律所看着挺气派的呀,里面这么缺钱吗?整天见一个人就忽悠别人来打官司?”
唐盈盈被对方的怒气逼退了两步,心里像烧着一堆炭火一般燥热,她把林小云往身后拉了拉,耐心地解释道:“我们是想说如果遇到了什么问题或者麻烦,我们可以坐下来商量办法,您先别激动,何况即便需要解除委托关系,需要尊重张怡本人的意思。”
张妈妈被她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她步步逼近,伸手就要去抓唐盈盈的衣服:“我是她妈,我得对她后半生的幸福负责,我说……”张妈妈的话说到一半,手即将要碰到唐盈盈时,围观人群中一个健硕的男人几步向前,呼啦一下拎起张妈妈的后衣领,顺手一甩,便看见张妈妈那略微有些肥硕的身躯在空中划出一道平缓的弧线,又准确无误地跌落进三米外的沙发里。
众人惊呆了,一时间鸦雀无声,张妈妈更是过了足足一刻才回过神来,正要哭嚎撒泼。那男人斜斜瞪了她一眼,声音如金石裂玉般,“有事就好好说话,你有空,别人还得做事呢,闹得跟杀猪似的干什么?”
旁边几个人捂着嘴偷笑,张妈妈还再想撒泼,偷瞧眼前这人个头虽然一般,站在那里却如尊门神一般,只好怯怯地将头垂了下去,之前的战斗力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嘴里嘀咕了几句,也只好由林小云搀着,进了会谈间。
唐盈盈见出手帮忙的是个生面孔,看着还挺和善的样子,便道谢了两句,紧跟着也走进了会谈间。
会谈间隐秘又舒适,窗外明澈如水的阳光细细撒进来,将玻璃杯中那半杯新沏的茶水映得流光四溢,蜿蜿生温。张怡得到消息,不到二十分钟便赶了过来。一进门,眼圈红红的,冲着闷坐在那里的张妈妈都快哭出来了,“妈,你在干什么呀,跑到唐律师这里来闹什么,还嫌事情不够乱么?”
张妈妈见女儿怪自己,手里的杯子往桌上一放,自然辩驳道:“你也知道这下事情麻烦了啊,你要是不打这个官司,现在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你表姐两口子就不会吵架,你舅舅和舅妈也不会来家里骂人,把你姥姥气得心脏病都要发作了,这两天直呼胸口疼。还有,你表姐夫家的人也不会去阿峰家里闹事,把你当年做车模的事也翻出来,搞得阿峰一家人都接受不了你,觉得你不检点,还丧气,现在闹得要退婚。”
张妈妈连珠炮似的话,犹如严霜一般迅速刮过张怡原本温润可亲的脸,她的面色立刻沉了下去,怒气代替了原本的焦急:“妈,你别听他们胡说八道。我做车模怎么了,没偷没抢,每天站十几个小时,赚的是干干净净的辛苦钱。我跟凌峰本来就存在很多问题,不止这一件,他们家借题发挥,拿着这个说事,分了便分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有什么大不了?”张妈妈怒火一下子便涌了上来,绕过桌子一面用手指戳张怡的脑门,一面骂道,“你以为你几岁啊?还十几二十有的挑拣呀。你二十七了!阿峰家的条件多好啊,父母都是公务员,自己在事业单位,你们处的好好的,能有什么问题?我看就是你的脑子有问题吧。错过了他,你还能找到更好的?还有更好的要你?”
张怡忍着一口气,逼开了张妈妈戳戳指指的手,转到桌子的另一边,“妈,你有咩有搞错,现在是我被人欺负了,你站哪边的呀?那帮人胡说八道是他们害怕,想用这些龌龊的招数逼我们不告了,你还真听话,转身就来这儿闹事了,你这么能泼,骂回他们去呀。欺负自己女儿算什么本事?”
张妈妈愣了愣,面上原本气愤不已的模样也泄了,语气和缓了一些,道:“阿怡,你听妈一句劝,这种官司打不得。你要是心里别扭,我去跟他们说,让对方跟你赔礼道歉。你放心,我就是豁出这张老脸不要了,也一定让他们多赔些钱。这就行了,行了好不好,真的没有必要把这种小事情闹到法庭上,让旁人看我们家的笑话。”
“道歉?”张怡的嘴角逸出一丝轻蔑的笑意,“当时我就要求他们道歉,他们怎么说的,让我别扫兴,还说这就是风俗,闹得越响亮,新人以后的日子才越红火。舅妈还笑嘻嘻地把我手机拿走了,说我会触了她家的霉头。妈,你知道吗,我咬着牙让那个东西一直留在我身体里,从 16 楼下来,一直走到酒店大堂打的电话,目的就是要让警察当场取证,把那几个混蛋送进大牢。我心里的这份屈辱,轻飘飘的一句对不起有用吗?”
说到此处,张怡满脸都是泪,精心描绘的双唇也斑驳成了几道色块,原本的唇色上留着两道深刻的咬印,看着便让人心惊。张妈妈愣住了半晌,空气凝滞成了浓胶,带走了母女间温和的亲情,仅剩下尴尬的对峙。
唐盈盈初见张怡时,只觉得她长相娇弱,一副文静乖乖女的标准模样,倒不知骨子里竟是这般通透,不由地暗自赞叹。一面也帮着劝道:“阿姨,张怡说的没错,这种事情其实并不罕见,对方心虚了,才使出这种招数来,企图污名化受害人,甚至挑起一些事端,目的就是让我们主动退缩,放弃诉讼。”
张妈妈此时也冷静了一些,她拉着唐盈盈说道:“唐律师,你说的我明白,可你也说了,他们现在就是在往阿怡身上泼脏水呀,这女孩家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呀。就算这次阿峰不成了,以后呢,别人一打听,还是会知道这些事情的。男方家里会嫌弃的呀。”
张怡气得简直呼吸不畅,她怒道:“嫌弃什么?我干什么?我做错什么了嘛。做过车模很丢人么,那你以后写到我的征婚简历里去好了,在意这个的第一轮就筛掉。打过猥亵官司很丢人么,那你也写进去好了。”
“那你这辈子就别想嫁人了!”张妈妈拍着桌子喊道。
“不嫁就不嫁呗,我要找个老公是为了跟我共担风雨的,不是事情一来,扭头就站对面去了。这种渣男要来干嘛,你看凌峰说要跟我分手的这两天,我哭了么我闹了么,我难过么?没有,我庆幸得很。简直逃过一劫,没跟这么个软骨头的东西走进婚姻。”张怡说的头头是道,不耐烦地对张妈妈说,“行了,妈,你有这精神就去陪陪姥姥吧,或者带她出去旅游一趟,等官司打完了再回来,省得舅舅舅妈再她面前瞎逼逼。”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张妈妈再是哭闹也没法子,又折腾了一会儿,林小云终于把她搀起来送走了。
第四章 心路苦
临近黄昏时分,阳光依旧浓烈。大片大片绯红流金的光影,在会议室浮雕提花的丝绒窗帘上打了个回旋,便令屋内漫起令人窒息的闷热。唐盈盈把空调又调低了几度,大股的凉风猛地吹出来,带来了肌肤上的一些凉意。张怡抬头看了看唐盈盈,新理的短发整齐地码在肩上,刀剪的痕迹清晰醒目。她面上浮起无力的笑容,语气诚恳地说道:“唐律师,今天实在不好意思,我实在不知道我妈怎么会找到您这里来的,给您带来麻烦了。”
唐盈盈将一杯茶递给张怡,一面笑道:“没关系,麻烦倒没有,就是刚才阿姨在前台闹了闹,有人出手拉了她一下,你回去让阿姨检查一下,要是磕着碰着哪儿了,我负责带她去医院。”
张怡微微颔首,继而又叹道:“我妈这个人,分不清楚大是大非,遇到事情除了怨天尤人和瞎闹腾,别的什么也不行。”
唐盈盈笑容澹澹,带着一分懂得的无奈:“父母大多都是这样,一是关心则乱,二来他们也并不熟悉现代社会处理这类问题的途径和方式。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倒是真的非常勇敢,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通常这类案件的受害人在受到旁人非议和家庭压力时,大多都会选择屈从。能站起来跟母亲拍桌子正面刚的,我今天才算是第一次见到。”
张怡轻悠悠地一笑,苦涩地说:“我以前大概也是你说的这种人,听父母的话,做着稳妥安逸的工作,找男友的标准也是把工作稳定放在第一位。仿佛以为这样就能保证自己一辈子的安全和幸福了。可你看,我不过就是去吃了一趟亲戚的喜酒,就被人这样侮辱猥亵。偏偏被欺负了,所有人还硬要跟我说这是闹喜,是祝福新人的传统仪式,让我别小题大作。我 TM 见鬼了。”张怡猛地爆了一句粗口,方才觉得胸口的闷气消散了一些。她又轻轻呼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这几天我其实也想了挺多的。你说我这些亲戚、我男朋友,还有我妈为什么要阻止我打官司?当真是为了我的名声和未来什么的考虑吗?我觉得不是,至少不全是,他们都是在为自己考虑。就比如,那种屈辱和对身体的伤害没有发生在他们身上,他们不能感同身受。但是,施暴者的谩骂却招呼在了他们身上,让他们觉得疼了。那个带头的伴郎史力,是我表姐夫的发小,出事之后,他家人跑去骂表姐夫一家,说他们懂不懂规矩,结婚找了这么个刺头做伴娘,谁家不闹喜,就他儿子闹喜弄进局里去了。要是有个什么意外,就要表姐夫家里红事变白事。表姐夫家受到了威胁和压力,自然都泄愤到我表姐身上,表姐受不住,就找我舅舅哭诉,怨来怨去的,最后都怪到我身上了。”
唐盈盈敛起了笑意,愤懑道:“有些是非不分、善恶不明的亲戚也只是挂个名衔,他们怎么想,怎么说不要紧,大不了日后少走动,不往来就是了。”
张怡点点头,继而又轻蔑地一笑,道:“何止亲戚,我那个未婚夫凌峰又怎样呢。表姐夫一家人找到凌家,说当初请我来作伴娘,也是考虑到我在大学的时候就干过车模,想必是个思想比较开放的女孩,能够应付婚礼上的场面,没想到我这么矫情,竟然招呼也没打一声,就让警察来抓人了,现在还要闹上法院。闹上法院的都是些什么人,什么事呀,这本来也没什么事的,诉讼走一遍,针眼也被捅成西瓜大小了。凌家一听,这未来媳妇还有这种黑历史,又爱折腾,肯定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女人。慌不迭地就让阿峰跟我分手。你说这还是差点成为一家人的人,面对这么明显的报复中伤和恶意挑衅,他们为我说一句话了么,凌峰起来骂人怼回去了么?都没有,他们第一时间想的就是离我这个麻烦远点,千万不要闹大了,不能让左邻右舍、亲戚朋友知道凌家的准媳妇是个事儿精。这种渣男,我妈还让我想办法去挽回,挽回什么呀,早分手早安生。”
唐盈盈赞许道:“你说的很对。虽然分手是件不好的事,但跟不合适的软脚男分手,只能算是人生幸事。”
张怡眨了眨眼睛,乌黑的瞳孔由于湿润而折出了如星芒般的璀璨,“我不后悔,这些人即使伤害了我,程度也相当有限。我只是不明白,生我养我的妈妈为什么不能跟我站在一起,为我受过的苦讨个公道。唐律师,你知道么,我妈说我没少胳膊没少腿,不是什么大伤害,我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舅妈天天在姥姥面前闹腾,我妈怕替我背上不孝的名声,又怕我日后嫁不出去,她被人指指点点。这些伤害对她来说,是直接的,是有痛感的。而在我身上发生的一切,她可以,她们都可以轻飘飘地一句话带过。这些所谓的亲人永远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恨多屈辱,噩梦是怎么折磨我的。我今天早上就是被噩梦惊醒的,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觉得黑暗里有一双冰凉的手,摁住我的脚,顺着大腿往上摸,摸到胸口的位置,那双手就生出了又尖又利的指甲,直直剖开胸膛,插在我心脏上。那种挣脱不开的无力感,让我心悸得厉害,事实上,从事情发生到现在,我没一天睡得安稳。”张怡呵呵冷笑,双唇像经不住寒意一般微微张阖,“都让我谅解,让我宽恕,不就是觉得我起诉给他们带来了麻烦嘛,那他们还给我带来了伤害和痛苦呢,我为什么要放过他们,他们放过我了吗?”
唐盈盈将手轻轻放在张怡的肩头,静静听着,心里生出一股凄凉的悲伤来。柔弱又坚定的女子,在眼前讲述着自己鲜活的痛苦。她生本柔软,坚定并不是天生而成的,只是在这几日的苦痛折磨中,将无尽的恨与辱磋磨进自己的骨髓里,让它磋磨生长,长成这般倔强执着的模样。所以,唐盈盈的目光也带了悲悯的色彩:“你可以不放过他们,不原谅任何人,但你必须要放过自己。猥亵罪、强奸罪说到底都是伤害女性的身体而已,就像好端端的人在路上走着,莫名其妙地被狗咬了一口,处理完伤口,包扎打针,该前行就继续前行,犯不着在意那只狗究竟喧嚣吵闹什么。屈辱感、名誉受损或者是贞洁被污这些更多的是畸形的性别文化强加在受害者身上的负担,摒除这些,你的未来才会走得更远更轻松。”
张怡的脸露出一丝疲惫的笑意,面容渐渐沉静如水,她的声音像从地底深处的冰窖里透出来一般,“唐律师,你说的我都懂,但需要时间吧,以后我应该会更强大起来。我之前从来不敢这样跟我妈说话的,但我今天不假思索地就做了。其实我并不想这样,我不想像个战士一样,去跟周围的亲人厮杀搏命,我明明才是受到伤害的那个人呀。”唐盈盈默然无语,只觉得心里揪着难受。但也仅有一瞬的犹豫,张怡抬手将落至额前的发丝捋到头后,自嘲地笑了笑,又道,“不过,自从想明白了人性自私的道理,心里也不这么难受了。无论怎样,你放心,这官司我肯定要打下去,已经有这么多人对不起我了,自己就一定得对得起自己。”
天色渐晚,在黑丝绒般的夜将整个是件吞没之前,楼宇里或明或暗的灯光便一盏接着一盏渐次亮起,将整座城市重新笼进一片灯火辉煌中。唐盈盈的心像坠上了沉重的担子,脑子里迷迷糊糊地想着,每一次罪行打破的都是受害人原本平稳安逸的生活,像是一把粗糙的刀在一匹光滑秀美的丝布上划拉出一道丑陋的裂口,大家出于道德去谴责这把刀的暴行,同时也出于人性暗自去鄙夷这匹被损丝布的丑陋。若是刀尖隐隐然指向自己的时候,他们则会毫无忌惮地耻笑丝布的华美不在。恃强凌弱是人性的豁口,而补上这个漏洞不就正好是实现法律正义的意义。
将张怡送出门,唐盈盈看到方才出手阻止张妈妈撒泼的那个男人竟然还在,正满脸笑意地朝着她笑。唐盈盈犹豫了一刻,还是走了过去,对方才他仗义出手的行为赞谢不已。那人倒显得毫不在意,轻轻说道:“她敢闹不过就是仗着你不屑跟她对吵,更不敢跟她动手,讲道理那是文明人的游戏,面对撒泼打滚的野蛮人可就没用了。”
唐盈盈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一笑,道:“是,当事人没跟家里沟通好,闹到这里来了。”
那人温和一笑,麦色的皮肤上顷刻绽出两个笑漩,“其实我今天本来就是来找你的,正巧遇到这事,看你现在应该忙完了吧,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
“找我?”唐盈盈仔细看了看眼前的这个人,深米色的中袖衬衫熨帖地收在靛青色的休闲长裤里,一米七左右的个头并不高挑,却因身姿格外挺拔而让人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只是样貌无论如何也觉得陌生。“请问,您是?”
他仍是那副笑容,郑重地向唐盈盈伸出了手,礼貌地说道:“我叫方惟安,初次见面,请指教。”
第五章 相个亲
方惟安这个名字唐盈盈自然是知道。前两天因为跟陈君吃饭,放了鸽子的那个相亲对象就叫这个名字。只是,她完全没有料想到对方竟然直接找上门来了,而且又是这样一个孔武有力的硬汉子。这年头,耽误别人时间简直比抢钱还恶劣,何况自己那天只比约定时间提前了一个多小时通知改约的,故意对方什么行程都被耽误了吧。
唐盈盈很是不好意思,连声道歉:“方先生,真是不好意思,那天老领导找我谈事,实在推脱不了,才临时跟您改期的。倒不是有意要放您鸽子,耽误您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