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老主任

唐盈盈在 31 岁的时候,从授薪律师晋级为独立律师。律所主任陈君很看好这位毕业后即在所里一路成长起来的律坛新秀,下班后专门请她去日料店吃饭,当作庆祝。席上酒酣之余,陈君捏着酒杯,带着几分慈父的目光看着唐盈盈,慢悠悠地说道:“独立律师是个坎,一旦跨过来了,这一辈子别人对你的职业评价便不会太低了。换句话说,从今天开始,你可以改一改从前高歌猛进式的工作作风,踏实做好每一桩案子,然后,集中精力解决个人问题。”

听到最后一句,唐盈盈端着酒杯的胳膊突然觉得无力,若不是斜倚在桌子上,那尊薄胎青瓷的酒杯几乎就要摔地上了。“身为老板,不想着怎么盘剥员工的剩余价值,却来说这样的话,听着总觉得有些违和。”论辈分,唐盈盈比陈君低了两辈,但陈君脾气极好,唐盈盈跟他关系也近,说话向来都很随意。

陈君开怀大笑,微醺的他向来是个话痨,又爱追忆自己的奋斗史:“有什么违和的,实话跟你说,我当初办这个律所的时候,除了想赚钱,就没别的了。可做着做着,见到的糟心事多了、接触的可怜当事人多了,我就想要正义,想为每个当事人讨回属于他们的正义。然后,就经历了我人生中最惨的三年,一面是入不敷出的财政状况,一面是被熊熊正义感燃烧的心脏,毕竟通过法律途径实现正义是需要承担高额成本的。再然后,我自己年纪大一点了,心也硬一点了,也就想明白了,能力有限,能顾好自己人就不错了,所里这么多姑娘小伙跟着我讨生活,再怎么样,得给大伙按时发放的工资,还有值得被期待的未来。人这辈子,工作是为了生活,生活是为了快乐。而快乐是怎么来的呢?舒适的感情生活、健康的家庭关系,良好的经济状况,还有性。拥有了这些,你可以获得至少一半的快乐,但这一半是基础。剩下的一半,就看自己的选择了。有人喜欢做事业,事业上获得成功,个人价值被社会认可,有人呢,可能喜欢教育培养孩子,欣赏自己的骨肉一天一天变得优秀,展翅高飞。也有些喜欢做公益的,大爱无疆,成为社会中温热的血液。都很好,都很快乐。”陈君一面说着,一面想起了两年前因病英年早逝的合伙人、唐盈盈的师父李睿,语气便染上了三分伤感,“在我这里,你不用去太理会什么家庭与工作的平衡,家庭和工作,都得有、都得好。只有活着的人活得快乐,天上的人才能安息。”

陈君最后一句话,几乎要将唐盈盈的眼泪惹下来了。过去整整两年了,李睿的模样在她心里几乎已经快淡成了一个影子。工作忙起来的时候,她甚至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曾在自己的生命中出现过、驻留过。可一旦安静了,李睿总能占据她所有的情感入口。这样没有任何希望的感情,她不敢对任何人说,怕说了,招来旁人的一顿苦心劝慰。可劝慰要是有用的话,她早就能忘记这个人了。在这个功利的社会,长情本就是件奢侈品,因逝去的人而长情则更添上了几分作茧自缚的愚笨。这个道理唐盈盈当然知道,可若是感情容易被轻易放下,世间又哪来这么多生生死死相爱相恋的故事了,“知道了。今天要不是被您拖出来喝酒,这个时候我该在相亲呢。”唐盈盈面上显出虚浮的笑容,又玩笑道。“您真是越来越唠叨了,叨起这些家长里短,颇有几分街道大妈的做派,实在有损陈大律师的形象,我还是不要听了。”唐盈盈一面说,一面双手捂住耳朵。

陈君一愣,伸出厚厚的手掌,在唐盈盈的后脑勺上轻轻一拍,故作生气道:“现在嫌我唠叨,很快想听我唠叨都听不到了。到时候你落得耳根清净,我落个眼前不烦。”

唐盈盈微微一想,赶紧问道:“难道传言是真的?所里要来新 boss?”

陈君瞥了一眼唐盈盈,有些兴奋地说道:“早就该来了,李睿走了以后,我这把老骨头又扛了两年,终于找到合适的人来接班。明天先来所里跟大伙见见面,下周正式交班。”想了想,又简单介绍了一下,“新来的合伙人叫康俊,Bert,哈佛法学博士,毕业后回国一直在北京,内所、外所都呆过,是诉讼领域的专家,今年来深圳发展,还没站稳脚跟,就被我挖过来。”说到这里,陈君又想起自己下手的及时,不由得意地笑了。

唐盈盈则把酒杯往桌上轻轻一放,有些失望地说道:“果然是空降了一个精英,我们还以为您会把棒子交到 Debra 手里呢。”Debra 是律所三位创始合伙人之一,负责非讼业务。老公是香港投行教父齐元德的独子齐开,妥妥的豪门媳妇。生完两个女儿之后,重返职场,负责所里非讼业务。能力强、要求高、赚钱多,百分百的职场女魔头属性,让所里的小律师们对她是又爱又恨。

“Debra?怎么会这么想,”陈君一怔,略作思索,继而笑道,“Debra 是很能干,但管理的事情太琐碎,以她的家庭背景,可未必愿意太过劳心劳力。”

听陈君这么说,唐盈盈一琢磨倒也是。Debra 眼下便已忙得不可开交,脾气也愈发吓人,唐盈盈恨不得每天在所里都能遇到被 Debra 骂到痛哭的小律师。而她家里的菲佣则每天上午下午两趟,准时将煲好的汤或糖水送到办公室,令大家羡慕不已。若是再加担子,那宠妻狂魔齐少爷还不得打上门来。这么一想,唐盈盈便对陈君的决定称赞不已。

吃完饭,时间还不到八点。晚高峰刚刚过去,城市夜间的道路由密密麻麻的红屁股车灯变成了明亮细条的汇集。唐盈盈与陈君告别后,又赶去见一个委托人,饶了个弯去将助理林小云接上。林小云去年刚毕业,经法双学位,算是唐盈盈的嫡系小师妹,原本额前留着一排齐刘海,却在上班的第一天正面迎上了 Debra,被嫌弃地置于一句“幼稚园发型”的评价。之后,林小云强行将半长的齐刘海用发夹牢牢地别在两侧,露出了光洁的额头,以及满满当当胶原蛋白的圆脸,很是讨喜。看人的时候,眼睛水汪汪地转溜,透着一股与她年纪相符的青涩。嘴巴也是没停的,成天叽叽咋咋,像只小麻雀。不过律师里话痨本来就多,唐盈盈倒也不觉得这算什么大不了的缺点,到哪儿都愿意带着这个小助理。

“盈盈姐,这委托人不愿意白天来所里谈事呢,偏要挑在大晚上去喝咖啡,是什么心理呀?”林小云怀里抱着一个橡皮粉的公文包,一面好奇地问道。

“很多委托人都有这种心理,特别是人身伤害类犯罪,受害人通常羞于开口,去律所这几公里的道路对她们而言已经是高得跨不过去的门槛了。选择一个让她们觉得舒服的地方,她们也能更好的叙述案情,对我们的后续工作来说,也是更加有利的。”唐盈盈解释道,她看了一眼小云,还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今天倒是有些晚了,辛苦你了。”

“我不怕辛苦,在家也是看书看案例,还不如跟着姐出来多学习学习。”林小云连忙解释道。想了想,她又从包里拿出一个一次性食品盒跟一个保温杯,笑着对唐盈盈说,“我是怕姐没赶得及吃晚饭,就给您带了点吃的,是我自己做的包子,大葱虾米鲜肉的,还热乎着呢。杯子里是炖的莲子银耳汤,比不上燕窝昂贵,但也是滋补的好东西,我在家的时候我妈天天给我炖。”

唐盈盈扭头看了一眼,心想,今天没加班,准点下班到接上她,不过两个小时的时间,她怎么就做了这么多吃的,有这时间还不如多做点事。这念头一出来,倒把自己吓了一跳,什么时候起自己竟也变成 Debra 那样的职场女魔头了?于是,她笑了笑,和善地说:“我晚上吃过了,你放后座上吧,等我晚上当宵夜,尝尝你的手艺。”

林小云见唐盈盈接了,兴奋不已,十根手指相互摩挲了片刻,才将怀里的公文包打开,取出厚厚一叠的打印材料,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盈盈姐,我自己有个事想拜托您。钱鹏想搞一个项目,这是他做的融资计划书,我虽然念书的时候见过这些东西,但没经验,实在吃不准。您能不能帮我给 Debra 瞧瞧,让她给提提意见。”钱鹏是林小云的男朋友,在南山科技园的一家 IT 公司做程序员,唐盈盈匆匆见过一次,倒没什么特别的印象。

“为什么你不自己拿给 Debra 呢?”唐盈盈疑惑道。

林小云眼睛睁得大大的,真诚地说:“我跟 Debra 说不上话,她……她可能都不太认识我。贸然拿着自己的私事去请教她,一来我担心她会拒绝我,您跟她向来关系好,她肯定会给您这个面子的。二来就是如果我直接找她,万一这个东西做得不好,她碍着面子,不好直接跟我说,反而坏事。所以,我想了半天,还是来摆脱您,要是您愿意帮我转手一下就好了。”

唐盈盈这时候想起她方才赠送的食物,心里便有几分膈应,本不想接这事,临头瞥了一眼,见那份材料有三四公分厚,装订得整整齐齐,想必也是花了心思的。倒有了几分犹豫,“钱鹏做 IT 不是挺好的嘛,怎么想到创业了?”

林小云的脸红红的,显得有些扭捏,蚊声说道:“我们想结婚,可结婚总得有自己的房子。钱鹏的父母现在还住在窑洞里,老两口一辈子就没买过房子,家里负担又重,半点都指望不上的。从首付到月供都得我们自己想办法。可您看这房价,一天高过一天,手里只拽着这点死工资怎么能不发慌。现在创业的大环境这么好,想着得趁着年轻拼一把,万一成了,就什么都有了。万一没成,也死了心,再回去踏踏实实地上班就好。”

唐盈盈见她说得实在,也觉得此事不过举手之劳,便点点头。让她把计划书也放到后座上,等明天有空时,跟 Debra 提一下。

林小云自然感恩戴德,一路上谢了又谢。唐盈盈虽然素来看不惯人阿谀奉承,但林小云毕竟年轻,为着自己的未来动用身边一切可能动着的资源,即便动作笨拙,却也无可厚非。

夜风闲闲吹来,唐盈盈索性开了窗,夜里城市的喧嚣热闹一下扑了进来,她一面开车一面在想,自己像林小云这么大的时候,全副身心都在应付每天的工作上,哪有精力为未来考虑。看来单身狗的属性不仅影响生活方式,还影响思维路径。或者陈君说的没错,自己的确得认认真真地对待个人问题了。

第二章 委托人

委托人叫张怡,是深圳一间重点中学的英语老师,今年 27 岁,未婚,家就在深圳,算是个深二代。父母前几年办了离婚,她自己又在国外留学过两年,最近遇到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在朋友的推荐下找到了唐盈盈。

张怡选的咖啡馆在文化创意园的深处,白墙黑瓦,浅灰色的地砖,彻头彻尾的中式装修风格,在这样的地方不喝茶反而喝咖啡,也算是一件稀奇事。张怡长得文文静静,一身绛红色的长裙,颈上戴着极细的银质项链点缀。 一张椭圆形的脸像是仕女图上拓下来的,细长的眉眼,微微上翘的鼻头嘴唇薄薄的,涂着温顺的豆沙色唇膏,不说话的时候抿成一段倔强上扬的弧线,一说话则有无尽的委屈流出:上周末是她表姐的婚礼,她受邀去做伴娘,婚礼上倒是没什么,依照流程走完了。结束后,她和另一个伴娘陪着新娘去了设在酒店的新房。新郎的几个朋友突然喧闹着冲进来要闹洞房,说是闹洞房,其实就是闹伴娘。开始还只是一些常规的游戏,什么接黄段子啦,跳个舞转个圈什么的,后来不知道谁在房间里点燃了一串鞭炮,噼啪乱炸,大团大团刺鼻的硝烟漫过过来,张怡吓坏了,混乱中,她的双手杯人牢牢抓住,反扭在身后,眼睛被烟火刺得生通,可男人们还在兴奋的呼叫嬉笑,张怡气坏了,抬起腿就踢向眼前的人影,“我抬起脚的那一刻,大腿同时被几只手抓住,刺啦一声,落地的长裙被人撕开,有一只手悄悄地伸进了裙子底下,将一个球状的东西用力塞进了我的身体,接着那个东西发出脉冲式的电流。我恶心极了,拼了命跟人撕扯。一直闹,一直叫,直到警察过来了。”张怡回忆起当天的情景,仍然觉得跟沾染上了什么恶心疾病一般难受,浑身跟打摆子似地发颤。

她刚讲述完,一旁的林小云眼睛睁得老大,脱口骂道:“这群人太过分了啊,畜生啊!”

唐盈盈还比较镇定,微微蹙眉,看了她一眼,又扭头问张怡道:“你报警了?”

“报了。我也知道在人家婚礼上报警挺触霉头的,可我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谁来劝都听不进去,只想把那几个混蛋枪毙了才好。”张怡说话时,仍气愤难消,“警察来了以后,从我身体里取出一个跳蛋,你知道吗,就是那种成人玩具,我一看差点气晕了过去。还验了伤,倒只是一些轻微擦伤,没什么关系。我说我要告他们,唐律师,您说这算什么罪?凭什么大庭广众地这样对我?”

唐盈盈沉思片刻,道:“根据你所描述的情形,应该涉嫌触犯猥亵罪了。”

“对,对。我也是这么跟警察说的。可警察跟我说,让我回去再跟家里人商量商量,毕竟都是亲戚朋友,是不是真要走到上法庭这一步?根据他们的经验,婚闹这个事情可大可小,许多当时气得不行的女士们,后来在家人的劝说下都和解了事了。当然由于他们在酒店里放鞭炮,扰乱公众秩序,派出所已经将他们行政拘留了。”

唐盈盈想了想,警察的说法也在理。猥亵妇女是刑事罪,走的是公诉流程,本来不干受害人太多事。可由于有太多的受害人及其家长对贞洁名声、经济赔偿等原因的考虑,导致许多侵犯妇女性权利的案件在审理过程中出现了受害人改口供、甚至直接找不到人的情况。警方的担忧唐盈盈同样也有,于是她问道:“那你跟家人商量过了吗?是打算继续告?还是可以跟对方谈一谈。两者的区别在于,先进行和谈的话,可以争取到更多的经济赔偿。如果走诉讼途径,法院判完刑事责任后,再判附带民事赔偿,一般金额都不高。”

听到她这样说,张怡嘴角轻蔑地笑了笑,道:“能赔我多少钱?一个亿还是两个亿。赔不了改变我下半辈子社会阶层的数额,都只算是零花钱,我自己不缺我自己也能赚到。不谈,没什么好谈的,他们做出这种事情之前也没跟我商量什么,我干嘛要这么礼仪周到。”

唐盈盈心想,这张怡看着温顺文静的模样,性格倒是火爆刚强,倒有些出乎意料。她又接着问:“那你跟你家人商量了么?”

提起家人,张怡神色倒有一些为难,她想了想,道:“我成年了,我的身体是我自己的,我的感受也是我自己的。这事我不想麻烦家人,他们也不能做我的主。”

唐盈盈见她这样说,还是不厌其烦地解释道:“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这毕竟这事情牵扯到你表姐和表姐夫,亲戚间的评论和指点有可能对你之后的诉讼产生一些阻力。我也是提醒的意思,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先做好他们的沟通工作。”

听唐盈盈这么说,张怡也点点头赞成。双方的第一次沟通就这么结束。

林小云有些不明白,在回去的路上问道,“这事看起来并不太复杂,警方在现场取了证,人也都拘了起来。直接立案起诉就行了,怎么您和警方都还这么小心翼翼的呢?”

唐盈盈看了看林小云,笑道:“中国社会,人情大过天。许多官司到后来捱不下去了,并不是因为证据不足,或者是嫌疑人逃脱。反而是在重重叠叠的人情压力下,受害人自己心生了退意。”

林小云想了想,头往右侧一偏,圆圆的脸上浮出了可爱的笑容,“我看这个张怡心志坚强,不像是个会退缩的。”

唐盈盈没有接话,沉思了一会,方才道:“心志坚不坚强,总得经了事才知道。”

第二天一早,天清气爽,平素里穿着随意的陈君竟破天荒地西装革履起来,与他那副老顽童似地笑脸总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陈君一面跟律所秘书嘱咐一会开个全员大会,一面大步地往办公室走去,跟在他身后的则是一位衣着讲究、三十多岁模样的男士。他们快步经过唐盈盈的时候,唐盈盈隐约闻到了那男士身上飘来一股清淡却很甜腻的果香。这莫非就是那个康俊,传说中的接班人?怎么竟是这种派头,精致到有点……娘。

当日的晨会,隆重严肃。陈君律师事务所第一代掌门人陈君向所有人介绍了康俊,也同时宣布了自己的退休计划,他感谢了所有人此前工作的努力,也希望大家能够尽快地适应所里的变化,配合新主任做好各项工作。最后,陈君玩笑道,“也许很快,陈君所将会更名为陈康所。等再过两年,康律把工作全盘接过去了,我也不再担着这份责任,就直接更名为康俊律师事务所。这也是法律人之间的一种传承,我也非常高兴。”

康俊连忙站起身来,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对着陈君深深作揖,又冲着众人谦逊地笑道:“陈主任的厚爱让人既惶恐又兴奋,惶恐是为了提醒自己,在接下来的工作中必须小心谨慎,不要让前辈的厚爱变成错爱。兴奋则是因为有幸能够有机会与在座这么多名优秀的同僚共事,相互学习,共同进步。”他一面说,腰背渐渐挺直,温和的目光轻轻落向在座每一个人身上,像三月里的滟滟春光,让人从骨头里生出一股酥麻的感觉,他的声音温和且极富磁性:“对于未来的工作安排,我今天只说三点,这也是我最看重的三点。一是正义。作为法律从业人员,我希望大家永远不要冒犯法律,不要做试探法律底线的事。律师界讲究大道之行,邪不压正是不变的规律。案子有输赢,正义却永胜。不要因为一时之胜负就心生怨愤,更不能因此激起无谓的斗志而走错了路。我们知道无论民事、刑事还是非讼业务,确实会有很多转空子的机会,你看得见,对方律师看得见,法官也看得见。但我希望诸位能对这些所谓捷径闭上眼睛,心存一念,维护好自己的尊严,走正道,走最长远的路。第二是认真,这个认真除了工作上的谨慎和细心之外,我更想提醒大家的是在接每个案子前,都要认真评估自己的能力,绝不要把当事人的案件当作自己能力的试验田,有能力办则办理,没有办理能力的案件绝对不要染指。因为每个案件对于诸位来说只是来来往往案件中的一个,但对于当事人来说,这个案件就是他身家性命之依托,是天大的事情。一招不慎,都将可能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第三则是未来。一间优秀成功的律所,靠的从来不是一两个明星律师,而是众人聚聚,将每个人身上的一点星火集成了一把足以照亮黑暗的火炬。我希望在这里,每个人都能拥有自己闪耀的机会,每一个岗位都是极其重要的。所以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将制定更加灵活的晋升机制。让能者上,弱者退,优秀的人才飞速上,能力将成为比资历更加重要的考核指标。”说完,康俊轻轻一笑,最后说了一句,“愿与诸位共勉。”

康俊慷慨激昂的演讲让唐盈盈生了一阵又一阵的鸡皮疙瘩,她低下头,悄声跟旁边的 Debra 说道:“明大义、讲情怀、强调安全,再画个饼,领导的套路很熟练呀。业务能力怎样暂且不说,光看就职演讲,这就是妥妥的管理人才呀。我估摸着要比你强一点!陈老板还是很有眼光的。”

Debra 明媚的笑容里噙着一丝冷淡,徐徐道:“这个康俊,我在美国的时候就听说过,他比我高一届,学生时代就是学校辩论队里的主力,模拟法庭就没输过。有颜值有能力还能赚钱,国内国外收割了一大群粉丝迷妹。这样的人,除了在言情小说里,现实生活中还真不常见。你瞧老陈乐得跟挖着宝似的。”

唐盈盈点点头,指着对面坐着的几个年轻律师正满脸崇拜地看着康俊,低声道:“看那几位就知道了。真没出息。”其中最花痴模样的便属唐盈盈的助理林小云。

Debra 平静地看着前方,面上始终噙着一缕柔柔的笑意,冷冷道:“不过呢,名草有主了。老婆孩子都在北京,他这次独身过来,可能是打前站,也可能是为了离家远点不妨碍自己风流。”说完这句话,Debra 恰到好处地停了下来,站起身,轻轻鼓掌,笑滋滋地对着康俊、亦是对着在场所有人,说道,“Bert 算是我我在读书时期的男神,真没有想到能够有机会可以跟你共事,陈主任之前跟我说的时候,我都以为自己在做梦。今天见到真人了,就算是二十多年前的梦变成真的了。”这句话说完,等众人的笑意微微平息,她又换了一副真诚的态度,微微张开胳膊,与康俊虚拥了一下,诚恳地说道,“Whatever!Welcome!”

康俊亦是满脸的笑容,礼貌地轻轻握了一下 Debra 的手,真诚道:“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