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琛轻锁眉心。
越州刚反时,正值朝野动荡之际,宁天弘轻敌,将兵力分散至各地去平乱,以至于吃了大亏,丢了一城又一城。吃一堑长一智,等他举事时,宁天弘必定会大花心思去压制他,以免他有机会成为第二个麟王,到时,他这里的确要比麟王那边热闹多了。
见言琛略有动摇,宁天麟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可接下来他听到的却是:“即便如此,我也会带她回西川。”
宁天麟的耐心也是有限的,闻言不由愠怒,并非是因为言琛油盐不进,而是他这人居然不考虑实际情况,“难不成你打算每次上战场都将她带在身边吗?”
“那又如何,呆在我身边不安全,在你身边便能安全?嘉庆关出事时你人在哪里?”
“那不过是你早得了消息,我若比你知道得早,今日就不会有你什么事,怕是你还继续躲在西川‘养病’呢!”
“你也好意思提这个,不是你来信请求我不要插手你们宁家的事?否则我何需在钦差面前做戏,说来说去,都是你无能罢了!”
“言!琛!”
几乎是同时,周围言琛的人纷纷将手边的剑推出一截。
“我说,你们可有问过我想去哪里?”
见这两个平时稳重的男人又因她起了争执,言清漓只好打断他们:“我有我自己的想法,不是你们随便拿来拿去的物件。”虽然食肆里除了店家就是言琛的人,但也得小心提防些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
“阿漓你误会了。”
那两人这会儿倒是产生了默契,言琛冷冷地瞥了宁天麟一眼,对她沉声解释:“我只是不放心。”
话让他先说了,宁天麟不甘落后:“无论是官兵捉拿还是嘉庆关险失,我都不愿再看到了,阿漓,随我走吧,我来之前便已着人去接你那两个婢子,用不了多久你就能见到她们了,琥珀与紫苏也很惦记你。”
鹰隼般得眸子扫过去,寒意渗人。
论能言善道,言琛技不如人。
过去面对这种境况,言清漓可能会瞻前顾后左右为难,但现在也不知是因为她仰仗的两个人将要联手,还是因为确定自己已得到了这两人足够的爱,她已经没那么多顾虑了。
两个人都在看着她,等她做出抉择,片刻后,她微垂着头对宁天麟说道:“四殿下,我不会随你去汝南。”
宁天麟眼中明显闪过受伤之色,还夹杂着她居然不选他的阴冷与愤怒。
言琛倒是心头一松,可很快,她却又转向他:“哥哥,我也不能同你去西川了。”
两个男人皆是一愣。
“那你要去哪里?”
“那你要去哪里?”
她抬起头:“我想去庐陵。”
庐陵乃膏腴之地,有天下粮仓之名,各地闹灾荒时,这里也丝毫未受影响,别说是宁天麟,换谁都会对这块宝地虎视眈眈,可是那庐陵太守赵良是有些忠义在骨子里的,宁天麟多番派人劝说,其仍是不肯归降,且赵良看准了宁天麟是为广袤粮田而来,便放言若敢强攻,他便放火烧田,田没了要座破城还有什么用?
方才听到他们说起庐陵,言清漓暗暗起了心思,她想去试一试,有时女人的枕畔风比那些去劝降的谋士要有用,旁人不知,但她却知言如这女人是个被所有人都小看了的,她与言如打过交道,关系……虽是利益交换但也勉强算说得过去,由她出面最合适不过。
对于她要去当说客这件事,两个男人起先都是不同意的,后来第一个点头的是宁天麟,毕竟她去过庐陵后自然会就近到他的身边,去庐陵和去汝南也没有太大分别。
而言琛这边虽然他从头到尾都没表明态度,但言清漓知道,他又一次对她妥协了。
秋风圆月,明明今日是个月朗星稀的夜晚,却在不同的两个人心里,吹进了同样萧索的风。
在宁天麟那里问清了细枝末节后,言清漓没有立即回房,而是想去看看言琛。这兄妹才相聚不久,此刻又要面临分别,言琛心里不好受,她亦是。
“言姑娘留步。”回廊上,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忽然叫住了她。
言清漓回头看向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宋益,目露疑惑:“可是四殿下还有什么要交待的?”
宋益上前递给她一封信,“是青果姑娘托属下带封信给您。”之后他又退回到了六尺之外。
言清漓揣着纳闷将信展开后,那张薄薄的信纸仿佛突然传出了青果嘹亮的哭嚎,这不是一封传意义上的书信,那字里行间到处充斥着哭泣的人脸一个圆圈两只眼,眼睛里飞出无数雨点,正着哭,反着哭,歪七扭八地哭,也只有青果能创作出如此杰作了。
内容上,也无非就是说她与玉竹十分担心想念她,并多次重复提及请她一定要随四殿下去汝南,她与玉竹很快就到,之后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再也不要与她分开了。
青果跟了她后认得了不少字,但是让她写字是绝对不可能的,看着这陌生的字迹,言清漓的眼神投向宋益:“这是谁帮她写的?”
宋益滞了一瞬回道:“是属下为青果姑娘代笔。”
言清漓轻飘飘地“哦”了一声,似是在不经意的自语:“她怎么不让玉竹帮她写呢?”
那头宋益又是一滞,“信已带到,属下告退。”说罢便迅速隐于黑暗之中。
言清漓一直挺好奇这些影子卫平时都藏在哪里的,向四周扫了一圈也没看出端倪,只好淡笑着将信收起,“能耐了,居然都敢使唤四殿下的人了。”
0413 第四百一十一章 想不想要?
熙河口如其名,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遍地都是客栈,宁天麟为了等他们,在闹中取静的位置早早包下了一家,他们也就却之不恭了。
见言琛房中还有光亮,言清漓轻轻叩门:“兄长,是我。”
“进来。”
言琛将一封信件置于火烛上烧了。
门开,一角残页刚好落在书案上。
“在烧什么?”言清漓问。
“今日刚收到的传书。”
言琛捻起那一页销毁,见他不欲多说,言清漓识趣地没再没,但她大抵能猜到,这两个多月他不在西川,那边必定积攒了许多事在等着他处理,这也是她拒绝他送她去庐陵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