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1 / 1)

来艹你 陈蓉蓉然而 5276 字 7个月前

虽说是远程的视频会,却跟前些天到市政里走过场全然不同。这是他主投的能源项目,同时也是德国的能源公司改组完成后的第一个项目。合作伙伴都是业内举足轻重的大人物,重要程度自然无需赘言。然而,即便是这样重要的会议,他也只能自备桌椅,坐在村口的土路边才接得上信号。想到这幅奇异的场面,陈蓉蓉不免感到一丝好笑,可是好笑之余,又不免有些酸楚。昨晚躺在被褥里,她依偎着他,隐约觉得他好像瘦了一点。可他说那不是瘦,是长高了,对于这种体贴的安慰,她不敢十分确信。

中午的饭菜照例由外婆一手操持。这个家的厨房向来是女主人的领地,但凡她在里头忙碌,就不喜欢有人进来妨碍手脚。不过今天的午饭,陈蓉蓉也积极地帮着打了下手。说是帮忙,其实还是想借着灶火给顾惟烧两个他吃得惯的菜。这点心思自然瞒不过外婆的眼睛。老人也不点破,由着她去,只是在陈蓉蓉卖力地收拾着灶台的时候,好像闲聊天似的说起了自己当年的事情。

“我们那个时候,十六七岁就结婚生娃娃的人多的是哩。”

“……是嘛……”

她埋着头拼命干活,以免外婆瞧见自己脸上的表情,其实在发出这句应答之前,短暂的沉默已经足以泄露出她的慌乱。莫非外婆已经知道了?她暗自吃了一惊,当然,也有一瞬间感到谎言败露的惶恐。不过那确实只有一瞬间罢了。因为顺着外婆的话,她忆起了顾惟此前与自己同房的坦然。

……原来他和外公外婆都知道呀!她简直讶异不已。可是彼时的心境,绝非一句恍然大悟就能概括。与其说她讶异的是事情早已被撞破,倒不如说,她没想到他们居然不约而同地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这到底该说是巧合,还是不可思议呢?她想,自己和顾惟,外公和外婆,每个人都在同一件事情上隐瞒对方,彼此互不挑明。回想起顾惟说自己古板的玩笑,她就觉得自己真是自作聪明,同时,也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加体会到祖辈的用心。

“现在的人都要读书,要做事,哪个还十六七岁就要娃娃,时代不一样了噻。”

她怀着对外祖父母深切的爱,真心实意地点了点头。反倒是外婆现出一丝意外的眼色,大约以为自己不会轻易赞同这种论调吧。少顷,老人好像陡然松了一口气似的,布满皱纹的嘴角也松弛下来,只是思来想去的,终究忍不住叮问了一句:

“那以后耍朋友就要多注意咯?”

“是要注意嘛……”

得到这句回应,老人的脸就比刚才更加放松了,她一面仔细切着腊肉,一面怀念起陈蓉蓉小时候读书的往事来。那时她还是个端着课本坐在书桌前,把每个字都读得特别大声的孩子呢。也许在外婆的眼里,现在这个把朋友领回家里,也开始有了秘密的外孙女,没准儿还是跟那个时候一样小吧。她听着这些每年都会重复一遍的絮叨,心中充满依依之情。

一旦入春,老家的雨就要断断续续,好像总也没个尽头似的。所幸到了下午,无论雨还是雪都像下累了,暂时停下歇了一口气。两人提前半个小时就出了家门。顾惟开会的时候,陈蓉蓉就坐在边上默默读自己的书。她知道镜头照不到这个角落,所以不知不觉地,注意力就要书页中的内容分散出去,悄悄往顾惟的面容上觑。这会儿他已然关注不到身边这些细小的干扰,高贵的面容平静而专注,似乎跟视频里的人谈得颇为顺利。相较于这种的平静,陈蓉蓉的心却怎么也安定不下来。她没法不担忧。瞧他处在这样的环境里,他的合作伙伴该怎么想呢?而且万一待会儿又下起雨,那就得把钓伞撑起来,要是连这一幕都给镜头记录下来,那该有多滑稽呀……

以往假期结束,她总是舍不得同外公外婆分别,可如今,倒是宁肯赶紧收假。原因无他,就是因为顾惟不肯提前回去的缘故。昨晚临睡前,他突然把今天要开会的事情坦言相告,时间卡得这样紧,想必就是不想自己劝他走吧。

老家的条件有多糟糕,这已无需赘言,哪怕顾惟已经尽量降低了自己的要求,并且,也对她的家乡点起了非比寻常的兴趣,她却依然清楚他其实并不舒服。这十天里,他的工作强度比起在德国的早出晚归有过之而不及,再待下去,恐怕就连仅有的这点新鲜感都会叫各种各样的不便消磨殆尽。长期忍受清贫对他造成的影响,无论健康也好,精神也好,在她看来都无异于摧残。毫无疑问,她还留恋着故乡的生活,可是看着顾惟在一个无法融入的环境中吃苦受罪,她又实在是于心不忍。或者说,她无法出于私心而要求他适应自己的家乡。她已经足够幸福,也足够满足了。他应当回到属于他的地方去,宫殿才是国王的归属。

陈蓉蓉的这番忧心,说实在的,并非没有道理。倘若让顾惟知晓她此刻的心中所想,约莫也会讶异于她对自己的了解。平心而论,乡下的条件的确差到难以忍受,抛开生活质量不谈,单是确保一个有效的工作环境就够叫他头疼的。何况这段时间又是关键期,他当然知道回德国与合伙人面谈才是最稳妥的办法。然而,留在乡下就是为了陪她把寒假过完,既然是自找麻烦,他当然没什么立场抱怨。而且从另一个角度而言,就算回到德国也不见得就能万无一失。努力不等于回报这条举世通用的法则,同样也适用于他。他跟大部分人的区别仅在于有更多的途径去投入努力,所以自然而然地,也有更大的概率会获得回报。但不管怎么说,那也只是概率而已。如今冒了这么大的风险,结果事情还能顺心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就连他平常嗤之以鼻的迷信,貌似都变得合情合理起来。也许命运就是格外青睐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傻瓜吧。

会议进行到这个时候,与会人都开始了漫无边际的闲谈。虽然是闲谈,却绝不是说废话,因为按照惯例,这也算是社交方式之一。闲谈的内容五花八门,可以说涵盖了除开工作以外的各种话题,哪怕涉及到一些个人的生活甚至是隐私,在这种场合下也绝对算不上失礼。这既是为了拉近合作伙伴之间的距离,同时,也是为了给自己的形象添上一抹和善可亲的人情味。尽管顾惟三不五时地也要加入到谈话当中,但毕竟是闲谈,他有充分的理由走神。方才关于爱情与迷信的思索,就是在合伙人们嘁嘁喳喳的聊天声中展开的。而且不知什么时候,陈蓉蓉也离开他的身边,莫名地跑到了远处的田埂上。他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追望过去,一下就看到了同样在田埂上昂首阔步的虎子哥。在灰白的雨云与郁绿的山野当间,猫背上的红毛显得尤其清晰,难怪她一眼就能认出是自家的猫。

她今天穿着爬山当天的旧棉衣,好像就是那个时候,她说过这身棉衣穿着特别好活动吧?这会儿她提着肥大的裤头,双脚一跃跨过了长长的排水渠,接着膝盖一弯又轻捷地跳了下去。这一连串的动作几乎叫顾惟当着其他人的面直接笑将出来。他也说不清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若说是取笑,为何又在那臃肿的棉衣之下,脑海中清晰地勾勒出她鲜活水灵的身体?洁净的肌肤与舒展的四肢,那样快活,自在,美丽得近乎于高贵。他的想象不带有哪怕一丝一毫的色欲,他只是觉得很快乐,纯粹且不加修饰的快乐。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他被她所做的一切所取悦。

“Werner,你现在是在野外吗?还是说……那其实是屏幕墙的投影?”

突然,又或者说是终于,有人忍不住冲他发出了疑问。顾惟并不掩饰,也丝毫不觉得有掩饰的必要,爱情的喜悦往他的体内注满了活力,他甚至嫌他们问得太晚:

“是野外,中国的田野。现在是中国的农历新年,我来这儿做客。”

听到这个答案,合伙人们或多或少都有一瞬间的吃惊,他们理当吃惊,可是短暂的吃惊过后,又纷纷开起了他的玩笑。

“这是策略吗?在德国过完圣诞假期,接着又跑到中国享受农历新年?”

“令人羡慕,中国的田野很美。”

这是展现人情味的时刻,就算有人觉得很荒唐,也绝不至于当场就表露出来。事实上,他已经不在乎他们会怎么看待自己。陈蓉蓉正团身蹲在空旷的秸秆地里,背后是一望无垠的青山,她的冒险家朋友翘起尾巴,亲昵地冲她小跑而来。他带着这辈子在社交场上最发自内心的微笑说道:

“是的,很美。”

没什么营养的小剧场:《一夜暴富的小妙招》

把顾总的平板抢过来!

不是要黑他的资产啦,就想看看他买哪支股票(遵纪守法)

第140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元宵

收假后的头一个礼拜,陈蓉蓉回到了久违的校园里。

虽然时间上只过去一个月,可是重新看到同窗与老师们的脸,听他们用熟悉的声音讨论着整个寒假都不曾听到过的话题,她竟恍然生出一种久梦初醒的感觉。说做梦,其实也不大对。她依然将顾惟当做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只是,这秘密不再是只能随幻想行动的人偶,也不只是倾注春情的对象。曾经被她深藏于梦中的男人,如今已经作为一种毋庸置疑的现实进入了她的生活。他是隐秘的,同样也是真实的,有血有肉,触手可及。这种确切的踏实感给她的心灵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强大支撑。她不再畏惧世人的目光,也不再如过去一般心惊胆战地游走于两种生活的边缘,苦苦寻求平衡了。

褪去了情窦初开的苦涩,恋爱仿佛金辉洒满世间的每一个角落教学楼间走惯了的连廊,回家必经的公交车站,沿街的橱窗,裹在冬装下的行人,每一样事物都沐浴在这种不可思议的柔光之下,就连悄无人声的空气当中,也时常飘起叫她心驰神荡的乐曲。尽管从老家回来的当天他就告诉过她,因为寒假积攒了太多工作,所以两人暂时都见不上面,然而,对他的思念竟没有给她带来半分寂寞,这大约是因为见不到面的这个礼拜,他们比以往更加频繁地互通讯息。每次收到他的消息,哪怕仅有只言片语,她的头脑也会自动浮现出他全部的生活场景,或者是在工作,或者是在健身,要么已经在舒适的睡床上躺卧下来,抑或在茶香缭绕的午后休息片刻……当然,许多不曾见过的地点完全出自她的想象,准确地说,大部分都是从电影或者插画上拼凑过来的。于是,在那其中的顾惟也变得像电影或者插画上的人物一样,叫她翻来覆去地惦念……

同龄的朋辈约摸也看出了她的变化,好奇而友善地围绕在她的周围,可这种变化究竟意味着什么,她们是绝对说不上来的。玩得好的女伴们私下里说着悄悄话,半是玩笑,半是羡慕地称赞她的变化,说她经过一个寒假成熟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个小姑娘一样什么都不懂了。她忍俊不禁,扑哧一笑,要知道称赞她的这些女伴们,自己也都还是一群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呢。

今天是元宵节,学校从中午就开始放假,母亲也特意调了班,以便母女两个能补一顿春节没能吃上的团圆饭。坐在铺了印花桌布的不锈钢餐桌旁,嚼着母亲专门为自己烧的几个爱吃的菜,陈蓉蓉的心中数度涌起冲动,想要将深藏已久的秘密一吐为快为此她还特地央求了外公外婆,请他们不要透露顾惟到家里做客的消息。因为,她想亲口对向自己倾注了所有慈爱的母亲坦白……可不知怎么地,望着母亲因这顿难得的晚餐而散发出光芒的面庞,她终究还是没能把在嘴边徘徊许久的话给说出口。

为什么呢?她自己也感觉困惑不已。向外公外婆介绍顾惟的时候,自己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偏偏当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说,可是说完以后,不也瞬间放下了一直压在心头上的焦虑吗?为什么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向来善解人意的母亲身上,竟会再度勾起她的不安?难道是因为曾经体验过的以及未来可以预见的艰难,譬如母亲的工作,譬如自身的学业,惊醒了她的幻梦?还是因为她的心灵已经躲进山林、躲进田野,甚至躲进顾惟在故乡对她展露的,那副意味着永恒的微笑,而无法再回归到辛苦的现实生活了不成?毫无疑问,她渴望对母亲坦白,但,或许从想到“坦白”这个词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的心底仍然存在一个不可告人的角落。她曾一度暗自珍藏过这个角落,因为这个角落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存放她不可告人的秘密。如今,和顾惟的关系已经不同于以往,她也能更加坦然地面对自己的爱恋了,可留在那个角落中的忧思愁绪,依然不可开解,她亦不敢轻易触碰……

母亲的排班调到了凌晨四点,所以九点一过就洗漱休息去了。陈蓉蓉独自洗好水池里的碗碟,又包好厨房里的垃圾,在那之后,屋内就只余下春夜寒凉的静寂。尽管她羞于承认这一点,甚至感到有些对不住母亲,可是钻进房间里的那一刹那,又不得不承认打心底里涌上的雀跃。这是只属于她的时间,是只属于她的小小天地,她可以放下一切防备,尽情尽兴地思念他了。最重要的是,每天的这个时间,顾惟都会给她挂来电话。今天的她亦比平常更加期待他的来电。顾惟不过春节,想必也不记得今天是元宵,这就给她提供了与平常不同的话题,除此之外,她还有好多好多话想告诉他正当此时,手机发出了期待中的震动,她的心湖荡起喜悦的波澜,忙不迭地将这个电话接了起来:

“准备睡了吗?”

“还没呢,在看书……”

“妈妈呢?”

“妈妈睡着啦,她四点钟就要起床上班了。”

“嗯”

他停顿了一瞬,又问她有没有给外公外婆打电话。这个问题透露出某种信息,她不禁琢磨起他是不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当然,她们晚餐前就给老家挂去了电话,为两位长辈送上节日的祝福,说起来这一切还是多亏了顾惟。

“其实你该试试视频,现在的信号比之前的好。”

“啊”

她好像被点醒一般,后知后觉地发出惊叹:

“基站已经修好了吗?”

经她这么一问,电话那头就传出几声笑。要知道他们回来才过了一个礼拜,别说建基站这种大型工程,就算搭积木都没这么快。照说这该是常识,可是刚才那一瞬间,她想着没准是顾惟就能做到也不一定呢?她为这种过分迷信对方的想法而害起羞来,好一段时间都没好意思开口。

“想我吗?”

“……想的……”

“有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