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学谦正在仔细研读一块指示牌,冷不防他已经落后钟坎渊好几步了,再回头时只见钟坎渊正皱着眉毛看着他:“你怎么回事?”
元学谦被他板着脸瞪着,心跳不争气地加速,语气都弱了几分:“我……马上要过安检了,我去扔一下水。”
他说完逃也似地转头就想跑。
“站住,”钟坎渊喝住他,反问,“我让你扔了吗?”
元学谦的脸,瞬间红了。
这里不比家里,甚至不比车里或者办公室里,不是任何的私密空间,这里是机场候机大厅。
尽管此时已是深夜,候机大厅里只剩下稀稀落落的人群,并且钟坎渊的声音沉而不响,并没有激起围观,可是他们这一停下,至少那位领路的青年也停下脚步看着他,
被当着外人的面呵斥,元学谦感到一阵难堪,争辩道:“可马上要过安检,那块牌子上写着不能携带液体。”
钟坎渊板着脸问他:“我问你什么?”
元学谦脸色更红,那个人毫不留情地质问让他此刻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洞躲起来,可他又不敢不答,只能说道:“没有。”
元学谦咬了咬唇,不甘心地继续争辩道:“可是飞机安检,不能带液体吧。”
钟坎渊开口就是训人:“元学谦,法无禁止即可为,没有人禁止你做,不要自己给自己戴上枷锁。谁告诉你我们要走这边的安检了?谁说过我们要走的安检通道也禁止携带液体?!”
元学谦脸上发烫,他实在觉得难堪,不自觉地弓起身子、扭过脸,钟坎渊立刻训道:“背挺起来!别人立牌子是为了方便管理,你倒好,上赶着被管,怎么,欠收拾?”
他走过去,双手握住少年的肩膀扳正:“记住,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对任何其他人感受的在意,永远不要超过你自己。水,你可以扔掉,但是唯一原因,是你不想要了。”
可是那块牌子写着不能带,又不是我要不要能够决定的……
元学谦觉得他训得好没道理,他咬着唇,却终是没敢再顶嘴,只是低低地说了声:“我知道了。”
钟坎渊皱了皱眉毛,终是没说话,他转身大步往前走,元学谦便垂着头跟在后面,他们一路走过候机大厅,到了一旁特别安检通道,过安检的时候,包里的液态水果然被检测了出来,元学谦正紧张着,只见钟坎渊淡淡地说了句“饮用水”便被放了过去。
钟坎渊侧身看了少年一眼,元学谦却躲开了他的目光。
过了安检,两个人去了一趟洗手间,就在他们在门口洗手的时候,元学谦叫住了钟坎渊:“等一下。”
钟坎渊正在洗手,闻言转头看向他。
元学谦对上他的目光,心口一颤,却在心里默念: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对任何其他人感受的在意,永远不要超过你自己。
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元学谦深吸一口气,说道:“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在外面训斥我?”
钟坎渊没有马上答他,而是待到洗净了手,走过去抽擦手的纸巾的时候才淡淡说道:“你不做错事,我怎么会说你?”
“但是你刚刚……你像骂孙子一样地骂我,你让别人怎么看我?”
钟坎渊把纸巾扔进废纸篓,眉毛一扬:“你管别人怎么看你!”
元学谦正色道:“我很介意别人怎么看待我。”
他说:“你刚刚那样做,让我很不舒服。”
好似是,他再次补充道:“你不介意别人的目光,但是我介意,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像你那么强大的。你刚才我很难过,我觉得很难堪、很丢脸。”
这话说得很漂亮,他不着痕迹地捧了钟坎渊一下。
钟坎渊显然注意到了这个小细节,他把这视为一种无声的讨好。他沉默着,他望着元学谦的眸子,少年的脸因为紧张而微红,说话也非常急促,全无章法、毫不沉稳,一贯明亮的圆眸里却闪烁着哀伤,他沉默了片刻伸出手:“双肩包给我。”
元学谦低下头,从肩膀上解下双肩包递过去,钟坎渊单手拎过、单肩背到肩上,手从肩上往下放的时候很自然地抓过了元学谦的手:“这么大年纪了还双肩背包,像个学生。”
少年不服气:“我本来就是学生。”
钟坎渊一拽他:“走了。”
他们一出门,领路人在门外看到他们俩牵着手惊讶地扬了一下眉毛,元学谦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钟坎渊却若无其事地拉着他往前走,一路走到机舱里,才松开手。
私人飞机作为飞机的一种,和飞机也没有太大的差别,机舱内饰以乳白和浅灰色调,乳白地真皮座椅配上浅棕地毯,一进机舱先是两排座椅和一台电视,再往后,左手边是飞机座椅,右手边则是一排浅灰色的沙发。每两张座椅都是按头等舱真皮沙发的规格、背靠背设计,圆弧形的机窗能直接看到窗外的景色。
钟坎渊指了指沙发对元学谦说道:“这架是商务机型,没有床,你在沙发上将就一下。”
说话间,空乘已经抱着一床薄薄的被子走了过来。
钟坎渊随口吩咐道:“再拿一个枕头。”
等拿到枕头,钟坎渊给元学谦递过去,吐出一个字:“睡。”
元学谦这时候已然清醒多了,他开始思考,他们这样不明不白地和好了?他心里膈得慌,于是问道:“你还在生我气吗?”
钟坎渊起身打开电脑包,拿出自己的电脑,架在座椅前的桌子上,淡淡说道:“我要是认真跟你生气,早被气死了。”
他本就不喜带太多行李,又是去广肃,此次出门行李极为简单,只拎了一个手提电脑包,内装一台手提电脑、一套换洗贴身衣物,其他一概没带,连西装都没带广肃省遍地都是由席荣集团开发建设、建成后由席荣与国际品牌合作或自持运营的酒店与商场,自他落地的那一刻,就会有人替他安排好吃穿住行所有的事务。
元学谦听了这话只觉得万般的亲昵,他咬唇,有些想道歉,却又不愿率先服软,于是没话找话道:“你还要工作?”
钟坎渊看了他一眼:“不想睡的话,起来把欠我的供应商分析做了。”
元学谦:……
元学谦裹着被子躺到沙发上,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他当然听得懂,既然我还欠着他供应商分析,那之前说过的“以后你的事我不会再参与”便必然是不作数的。
这是不是情侣与师徒的不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