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1 / 1)

他低头想亲她,顾双习偏头躲过,边察顺势将这一吻落在她耳尖:“双习,你是个特别天才的艺术家,我希望我也能成为你的作品。”

“所以你尽管伤害我、在我身上留下伤疤吧。”他笑眯眯地说道,“我会以它们为荣的。”

顾双习却尤为冷静,问他:“你不怕我真的杀死你吗?”

“你太笨了,根本抓不住要害;况且我还要与你共度余生,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地去死呢?你可以把我折磨至奄奄一息,但我定能活下来。”边察说到这里,口吻里含着微妙的骄傲,“而且呀,我了解你,你没那个狠劲,能下定决心杀死我。”

“最多最多,你就是对我造成一点儿皮外伤,或者弄断我的骨头……这都是可愈合的伤。”他像一条幼犬,还睁不开眼,光凭本能地来回磨蹭着她、将她的气味牢牢刻印在记忆之中,“但你别划烂我的脸,好吗?我怕吓到你。我只庆幸我长得还算不难看,至少不会脏了你的眼,可如果我连这张脸都没有了,我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相处了。”

边察又把脸挨到她颊侧,低声下气地哄:“好了,双习,现在该消气了么?你要和我结婚了,也要和我生孩子了,捅也捅了,这些总该足够了吧。”

“看看我吧,双习,理理我、回应我,或者亲亲我吧?”他贴得更近,说话时的吐息都拂到她脸上,而她也没有躲开,“我们回到过去好吗?回到你还没有走的时候、和我密不可分地粘在一起的时候。”

“只是你得再等等我了。伤口愈合需要时间,我只希望我在婚礼前能恢复到随时把你抱起的程度。我不想见你受苦,婚礼当天不要穿高跟鞋了,我也舍不得要你费力,所以我想抱着你走红毯。双习,我们就这样好好的,把婚礼办了、再一起去度蜜月……好幸福。光是想象着,我就觉得特别、特别的幸福。”

边察笑着指一指伤口:“连麻醉过去以后、伤口传递而来的一阵又一阵的剧痛,我也觉得好幸福。”

“因为这全都是你给予我的,是你对我的感情的、最浓烈的证明。”

顾双习内心一瞬五味杂陈,不是为边察、也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腹中那个尚未出生的孩子。

她又一次想到,孩子会拥有一个这样的家庭、一对这样的父母。她为孩子感到痛苦不安,又心知肚明,作为未来的皇位继承人,这个孩子将会得到一切最好的,唯一的不够完满之处可能就是父母。

但谁又能说,她和边察无法在孩子面前扮演成一对恩爱夫妻呢?她们都是身在戏中的演员,导演与编剧即为她们本人,镜头始终对准她们,从不能暂停、或者结束。也许演到死,假的也能变成真。

至少孩子、孩子是无辜的……没必要被扯进顾双习和边察的恩怨里。为了孩子,她意识到她想要妥协。

……边察的阳谋或许的确奏效,他成功用“孩子”牵绊住了她的脚步。她不再是穿上羽衣便可回返天庭的仙女,她被彻底打落凡尘、变作深宅大院里的妻子,这一生都只为丈夫和孩子而操劳。

顾双习此时才感觉到“恐惧”与“不安”,那来源于她对她人生的预期。光是想到这场举案齐眉的戏码可能要演到生命尽头,她现在就想要去死。

她转动眼球、环顾四周,试图从这间病房里,找出一件能够要她性命的工具。

跳窗吗?病房在医院三楼,即便跳下去,大概也死不了;房间里当然没有刀具,割喉、割腕也就不能实施;那么别的利器呢?顾双习的视线重又回到了那盏床头灯上。

假如剥开灯罩、露出灯座与灯泡,她便获得了自杀工具。灯座顶端尖尖,若是用它直插太阳穴……她能死掉吗?

顾双习不确定,但手已经伸出去,想要试试看。

边察捉住她的手,将她紧紧地扣在了他的怀抱中。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不可以。”他貌似亲昵地蹭着她,唇轻点她的鼻尖,天然依恋姿态,“都是我不好,居然把你逼到想要自杀的地步,你打我、骂我吧,怎样都好,只要能叫你放弃自杀……双习,我绝不能失去你,我想要你活着。”

“你最好乖乖听话,保重好你这条性命。否则我不介意造一间特殊的囚室,把你关在里面,直到你彻底想清楚。”边察说话声音虽轻,字字句句却都清晰无比,“囚室没有门窗,从天花板到地板、全都包裹着柔软布料,里面填充了棉花,防止你试图撞墙寻死;每日送来的饭菜里会含有安眠成分,你不吃也没关系,囚室空气里也可以注入催眠气体,让你从早到晚都昏昏沉沉、再也想不起来自杀……我不介意这些手段可能影响你腹中胎儿,你就是最后生下来一个畸形儿,我也会把它立作王储。”

“双习,我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代价、成本、声望、名誉,这些全都没有你重要。我想要你活着,好好地活着,一直一直陪着我……好吗?所以在我采取更加激进的措施之前,你先退让一步吧,跟我发誓、保证你不会伤害你自己。”

他又一次笑眯眯,一脸幸福地偎进她的颈窝,沿着她的肌肤落下亲吻:“你不说话也没关系,我当你默认了。我的双习这么聪明,一定分得清轻重缓急、懂得权衡利弊,不会再做出傻事……双习是一个,擅长见风使舵的姑娘。”

0094 第九十四章 婚礼

尽管正在养伤,可边察依然有旺盛精力,处理工作、打理政务,抽空继续推进婚礼安排,满心欢喜地期待着两周后的正式婚礼。

顾双习随他去,两耳不闻窗外事,专心读书、画画,困了就睡,饿了就吃,过成一副与世隔绝的自闭模样。边察乐得见她封闭自己,觉得可怜可爱,只担心她不好好吃饭、对腹中胎儿不好,勒令她每顿饭必须和他一起吃,他好监督她。

过了一周,伤口拆线,之后便是漫长的等待愈合的过程。临近婚礼,边察越发兴高采烈,和下属交接工作时,常常说着说着忽然就笑出声来,引得下属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顾双习私底下悄悄和姜疏音提过,有没有必要对边察做个精神鉴定?姜医生当然一口否定:病人总认为自己没病,讳疾忌医,除非他自己想要配合治疗。

顾双习又问:“这种……可能存在的精神疾病,会遗传到孩子身上吗?”

姜疏音想了想:“这个不好说,但也许在孩子儿时注意培养、陪伴,能减少发病概率。”

又是一出试图用“孩子”把她拴在此处的把戏!顾双习下意识便想如此认为,却又觉得不忍心恶意曲解姜疏音的话语。人心肉长,天生柔软不刚强,她也是在历经数次折磨、摧残以后,才学会对边察硬下心肠。

她想:孩子……这个孩子。是由她十月怀胎、孕育而出的孩子,与她血脉相连、纠缠链结着长到一起,她如何忍心苛待它?孩子到底是无辜的。

虽说皇室婚礼声势浩大、排场宏阔,但作为新娘,顾双习的确不必操心太多。

她要做的,只是听从其她人的安排。比如婚礼前一天,她便要同边察分开,与她的伴娘团睡在一起,再在婚礼当天早起、梳妆,等待新郎前来接亲。

这些全是颇具华夏风情的婚礼仪式,顾双习不懂,也不关心它的起源与寓意,总算是一夜好梦,次日清晨即被唤醒,专业团队已在外面等待,她梳洗完毕,她们就进来给她化妆、换装。

起得太早,顾双习全无食欲,安琳琅还是半哄半劝地请她吃了半盘点心,盖因婚礼要忙上一整天,期间顾双习是没什么机会进食的。她又怀着孩子,哪里扛得住饿?

又是“孩子”,孩子、孩子、孩子……像个魔咒,把她彻彻底底地控制住。明明它大概还没有一个确切的形状,也当然不太可能具备重量,可顾双习还是突兀地感觉到,自己小腹下正埋着一处异样的鼓包。它代表着不祥、畸形、以及悲剧。

她即将成为皇后,且大概率是同先皇续弦那位一样的“花瓶皇后”,作为装饰品的使命在婚礼当天便开始落地履行。顾双习穿着婚纱,化妆师在她头顶盖上一重头纱,蒙住她那张明月般皎洁的脸蛋。

现在她看起来……似乎有点儿像一盏台灯,外形比较臃肿的那种。

顾忌着她是孕妇,将配套的高跟鞋换成了平底鞋,软底厚重,穿上去像踩在棉花上。穿戴停当后,伴娘又往她手里塞了一束橙花。等待边察前来接亲的间隙里,顾双习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手指。

那枚赠予她的、皇室世代相传的戒指,已被边察收走,等着在正式婚礼上又一次为她戴上。她也要给他戴戒指。

这些婚礼流程她已记在心中。她没有刻意去记这些细节,边察简单跟她说过一遍,她便有了大致印象。这场婚礼事关重大,不能有一丝纰漏,顾双习再多有怨怼,也要为了所谓的“体面”而暂且忍气吞声。说到底,谁都不想看到,在世纪婚礼上,新娘同新郎撕破脸皮。

……也许确有好事者乐得见证幸福破碎,但顾双习可不想沦为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伴娘团陪着顾双习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便有人通知新郎来了。离她最近的法莲和安琳琅一左一右地扶起新娘,她跟着她们穿过门洞和走廊,一瞬间便走进天光里,两边全是礼炮的乍然鸣响。

那些斑斓绚丽的彩纸飘飘悠悠地落在她身上,又被身边仆从麻利清理干净。眼前蒙着头纱,顾双习看不分明,只隐约看清外界那些人物的轮廓,跟随着伴娘的脚步,缓步来到新郎面前。

……大概是新郎吧?顾双习仅能透过头纱下缘,看到对方穿了一双漆黑皮鞋。但既然伴娘将她的手交给了这人,那就是新郎吧?

隔着西装与衬衫,顾双习谨慎地抓紧了对方的手臂,惊诧地发现:那手臂上尽是软绵绵的肥肉,实在不像是边察。

她虽然疑惑,但既然伴娘团都还陪在她身边,那这大概也是婚礼仪式之一吧?顾双习决定不多想,只管看紧脚下的路,避免一时走快、不慎踩到婚纱裙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