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1 / 1)

颜庭安:听你老师说,你不喜欢这两道菜?

景朝:(紧张脸)没。

颜庭安:(微笑着给人舀了一大勺)那就多吃点。

第315章 【规则】(21)

“肿瘤紧挨着语言和肢体运动功能区,患者术后可能出现严重的语言、行动障碍,我们要做的,不仅仅是切除肿瘤,延长患者生命,更要保证患者术后的生活质量。”主位上的季杭言简意赅,“关键技术是在切除病变前将患者从麻醉状态下唤醒,在患者意识清醒的情况下进行脑部手术,手术时长预计三个小时。”

“这样高难度的手术,也只有季主任能胜任主刀,这次能和季主任配合,是我的荣幸,我一定竭尽全力!”吴临一反常态的爽快,言语中的恭维之意毫不掩饰,听得萧南齐皱皱鼻子。

“多谢吴医生。”季杭报以礼貌的笑意,PPT翻到下一页,“那我们看一下手术方案,这是患者的影像报告。”

手术虽然有一定难度,倒也不是季杭的首例,来会诊的神经内科主治、肿瘤血液科主治、内分泌科副主任,连同吴临几人一起讨论,手术方案很快就确定下来,手术时间定在了五天以后。

季杭看看表,七十分钟,不多不少,病历夹拿在手里,“辛苦各位了。”

一众人刚要起身,清冷的男声从会议室后排传来:“等一下。”

会诊医生循声望去,说话的人十七八岁的模样,看样子是大四大五的学生。

景朝站了起来,“季主任,我有话说。”

并不陌生的称呼,平平常常的语气,从景朝嘴里说出来,却让萧南齐和周颖几个感到莫名的别扭。

季杭眉峰微微一蹙,瞟了一眼隔了两个位置的安寄远,视线便又落回到看不出什么异常情绪的景朝身上:“你对手术方案有疑问?”

“没有。”

季杭定定看人一眼,语气微不可查地沉了半分,“那就等查完房再说。”说着便要起身。

“主任,”景朝罕见地没有听命,反是放下病历夹站了起来,“两分钟,可以吗?”

本来昏昏欲睡的住院医们来了兴致,碍于季杭的威慑不敢交头接耳,几个会诊医生却好奇地打量起眼前这个过分稳笃的少年,一时间十几双眼睛都望向季杭。

再要阻拦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季杭转了转身子,不辩喜怒:“说。”

景朝微微颔首,离开座位径直走到吴临身边,立定鞠躬:“吴医生对不起,那天在手术室冲撞了您,景朝向您道歉,请您原谅。”

景朝这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直到人躬身在自己面前,吴临才反应过来,满口“不敢当”地伸手去扶,景朝却已经直起了身子,“今天辛苦您了。”

笑意淡淡,坦坦然的口吻,主客立现。

吴临还没来得及细想这声“辛苦”所谓何意,景朝就已经回到自己的座位,弯腰从桌子下面拿出了一件东西,径直往会议桌前走来。

一旁的萧南齐还在打量景朝拿了什么,季杭和安寄远的脸却都已经变了颜色景朝紧紧捧在手里的,分明是藤条。

联想到景朝刚才异常的神色,安寄远暗道不妙,几乎本能地伸手去拦,景朝却闪了闪身子,几步就在投影仪前站定,片刻犹豫也没有便朗声道:“上个月8号,我在手术室和吴临医生起了口角,事后又未能妥善处理,给科室的工作带来极大的影响,也给师弟师妹做了极坏的示范。在此,景朝向大家郑重道歉,并且保证这样的事情绝不会再次发生。请各位老师、师兄师姐原谅景朝的鲁莽妄为,对不起!”

说完,景朝拔直身子,冲着众人鞠了一个九十度的深躬。

“还有没有规矩?这什么场合你说这个!”季杭拽住人的手臂,沉沉一握,却仍是面不改色地冲几位会诊医生点点头,“手术若是有变,可能还要麻烦几位,我先谢谢大家了。”

神内的主治是认识景朝的,刚想打趣几句缓解尴尬,就见景朝旁若无人地走到季杭身侧,躬身垂首的姿势很标准:“景朝顶撞老师在先,不听训教在后,任性妄为、目无尊长、口不择言、心存忤逆,景朝向老师道歉,请老师责罚!”

话音落地,众人犹自面面相觑,景朝却是身子一矮,半点缓冲也没有,“咚”地一声跪在了季杭身前,手中藤条高举过头,语声朗朗不带半分躲闪,“景朝知错,求老师责罚。”

吴临的水杯“砰”地一声掉在地上,“铛¥啷¥啷¥”滚到会议桌下,随即,整间屋子,一片死寂。

神内的主治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A组的住院医们更是面面相觑,一个个惊得合不拢嘴。

尽管景朝已经足够低调,可无论是景家长子的身份还是堪称教科书般的成绩,都足以让他进个电梯都能收到几束或钦佩或嫉妒的目光,纵然人前从不显半分傲气,可那与生俱来的气质却是从每个骨节里透出来的,观之可敬。看着一身傲骨的师兄竟当众跪地认错,陈锋他们几个轮转吓得头都不敢抬,贴着墙壁恨不能化作壁画。事发突然,即便是周颖萧南齐几个,也俱是怔愣半晌,不知该说什么,惊奇的目光直指季杭。

看着跪姿无比标准的景朝,季杭只觉得血气上涌,拳头握紧竟好像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自看到了藤条他便道不妙,却还是没想到景朝竟是如此“破釜沉舟”。

他从不许景朝跪他,即便是隔着长长的电波,都会让他心酸莫名。珍惜少年的挺拔风骨,他甚至连骂人都尽量避开众人,但凡要动藤条,一定是他反复思量过,连安寄远都不会在场。很多时候他也不明白,医院不是象牙塔,景朝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孩子,他为何还要拼尽全力地想要保存他的坚韧和骄傲?可当他看到景朝近乎完美地独立完成了颅内清创,急诊科主任投来的赞赏的目光;看到景朝凭借着影像报告和细致入微的推理,就能发现内科会诊报告里的漏洞;看到学术会议上景朝自信稳笃文理兼备的发言,一切就都有了答案。

那是出于医者仁心的本能,是对那份纯粹的赤子之心的包容,也是对少年发自心底的赞赏和怜惜明知不为而为之,季杭还是这么做了。即便是那天被一枚钥匙气到夜里失眠,过后想想,也都是释然一笑,臭小子,怎么这么倔?

可如今,看着景朝将全部的骄傲和自尊统统压在膝下,将那些沉重的罪名半分也不心疼地加诸在身,宛如悉心呵护的水晶被人毫不怜惜地砸碎,那髌骨着地的声音似是砸在季杭的心尖上,痛彻心肺。

狠狠吸了两口气,季杭下意识地看看虚掩着的房门,努力让声音平稳一些,不至于引来走廊患者的注意,可从来波澜不惊的眼眸里却掩不住地冒着火气:“你,起来。”

景朝纹丝不动,双臂高举脊背挺直:“请老师责罚。”

“我再说一次,”季杭的语气控制不住地发抖,嗓子里好像含了块儿冰,一字一顿,“起来!”

“老师”景朝抬眼,正对上季杭凌厉异常的眼神,托着藤条的手臂一颤,却终是没有动一动膝盖,声音由最初的稳笃中添了几许求肯:“老师打吧,小朝该打!”

“啪!”中性笔狠狠拍在桌上,季杭死死盯着人的头顶,“我数三声,再不起来,就不要再叫我老师!”

“老师!”季杭的话太重,景朝眸光一闪,告罪的话没等说出口,季杭的手指便点在了桌沿儿上,不用辩驳的生硬,“一!”

看着景朝握着藤条的手指都在发颤,安寄远心中不忍,起身就去拽他的胳膊,在人耳边小声道:“听话,有事回家说。”

这样哄小孩子的语气同季杭一模一样,景朝摇摇头,视线里便只剩下季杭再次抬起的手指,“二!”

自家兄长的脾气,安寄远再了解不过,情知那句“别叫我老师”绝非玩笑话,眼见季杭咬合肌越来越紧,安寄远又急又气,手上也不由加了力道,恨不得将人直接拎起来。

“你犟什么?”

想想那天听到的流言,景朝便觉得膝盖有千斤重,既然是请罚,哪里有半途而废的规矩?

“小朝忤逆不孝,求老师教训。”语声平缓却字字倔强。

季杭额上爆出了青筋,胸膛一起一伏,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失望满满的音节:“三。”

景朝还是没有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