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1 / 1)

我知道我的精神世界不需要太多成就和收益的喂养。我还知道,我没有办法将自己的荣辱和喜怒,置于我爱的人之上。

我能想象自己如若成为一名临床医生后收获到的欢愉,远远抵不过将来的每一天里,看着家人替我承担重负的心酸。

我的眼界很小很狭隘,我也很自私,但我相信,不论身处何位,我总有能力在最大范围内做出积极的改变,这会饱满我的精神,也会丰富我的人格。

我觉得,这个世界真的一点都不温柔。理想在现实面前,总是不堪一击得近乎渺小。

但是,我们总是要飞蛾扑火了,才能看清自己的不堪一击;总要溃不成军了,才能发现自己真正倾注一切都想要去保全守护的人儿们;总是要执着坚持过后,才能在这世俗和无奈之下,看到清风明月,山水如画。

为什么?

还因为

“爸,小朝跟您道歉。对不起。”少年太过郑重,如丰硕的麦穗般挺直了腰杆子低垂着脑袋,“虽然不是刻意为之,但潜意识里,还是想利用您的心疼来替自己实现梦想,想将您推上刽子手的位置用藤条打碎我的理想,明明知道没什么希望却还是心不死地希望您开口跟我讲道理。”

景至有些好笑地看着一脸严肃的少年,他突然就有一种莫名而来却很强烈的预感,以后小朝若是生了儿子,这成长历程怕是不会比他自己轻松。

这样的念想当然只是放在心里,景至佯装不耐地用脚碰了碰他小腿侧面,一如既往地非常破坏气氛,“别跟我绕口令,认错的话等你还那100藤条的时候再说也来得及。”

景朝抬头,他的神里,同时伴有不羁的冷傲和蓬勃的朝气,有峥嵘傲骨,也有这与年龄不符的沉着内敛。

他说,“您能够同意,小朝真的很开心。但是,因由您的宠溺和心疼换来的应允,我好像并不能够心安理得。爸,我想要的东西,我要自己去争取,靠自己的能力换来机会,而不是依仗您的庇护和宠爱。”

景至站在二楼的阳台边,手撑栏杆托着下巴看景朝穿越草坪走向另一栋教学楼的背影,儿子大概没想到自己会这么看着他,不曾回头就这么径直往前走着,脚步稳健踏实。

景至其实很早之前就知道

终有一天,他的小朝会走出自己为他撑起的大伞,会在风雨和荆棘中依然昂首迈步,自强自立,自爱自信。

终有一天,他会越过那曾经为他提供倚靠的肩膀,去放眼那片自己都不曾企及的天空。

终有一天,自己将会看着他的背影,并以之为傲。

但是,景至没想到,这一天竟来得这么快

儿子,不需要自己了。

第258章 番外 为父为子(后记)

两年后。

夕阳和煦温婉地透过轻薄的云层,为校园染上绛红色的基调。不知名的小鸟在古老的梧桐树上停歇,用半哑的嗓子鸣叫着。

草坪中间穿梭着手捧书本的年轻学生们,微风拂过碧草带着清香抵至女孩的脸颊,鬓角的一撮细发被吹起挡住了视线,女孩伸出架着铅笔的右手将头发捋到耳后,目光一寸不离地集中在石桌上的这张十二导心电图纸上。

她微微歪着脑袋认真听着身边少年低沉又好听的嗓音,“技术层面上,只要确定V3和V4导联抬高,就是前壁心梗。但是因为左前降支又有自己的分支,所以按照血栓的位置来确定,有可能会累及外室间隔和侧壁。”

“就是”女孩儿拿着铅笔笔尖戳在V3的J点上,“如果血栓在左前降支远端,就会大面积累及倒室间隔和前壁?”

少年顿了顿,转头去看她,“你再想想?”

女孩眨眼看了图纸半响,尴尬矮着脑袋回头笑呵呵,“近端,是在左前降支近端。”

“那除了V3和V4导联抬高,还会有哪些导联异常?”少年沉着脸继续问道。

女孩收起笑意,垂下头用手指玩弄着铅笔,声音闷闷的,“V1到V6还有aVL,都可能会抬高”

“嗯。”少年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你把心血管解剖图画出来,这样更好理解一些。”

“我不画。”女孩微微嘟着嘴看少年拿出白纸来,“最讨厌画图了,你画。”

少年好笑又好气,“又不是我不会看心电图,我画你记得住?”

女孩刚想要说什么,一片严实的阴影就从上遮住了从两人背后照过来的阳光。

石桌上俨然是一个人形的影子,两人几乎同时注意到而后转身回头,少年更是下意识将女孩挡在身后,可却是在看到来人后立马从石凳上弹了起来,立正在男人身边站好,垂首唤人,“爸。”

女孩显然有些愣,可是那惊讶之色也仅仅是在面上一闪即过,继而从石凳后边走出来,展开一嘴皓白整齐的牙齿,大大方方地向男人伸出了右手,“叔叔您好,我叫王珺,是景朝的同学。”

景至微笑着同女孩握手,凭借略微的眼神停留迅速打量了一番眼前亭亭玉立的少女姿态温柔而不失灵动的五官,干净又独显气质的长裙,微卷的马尾在夕阳下闪着粼粼波光,仅是短短一句自我介绍就让人听出了自信爽朗又不失干练的气质。

“你好,我是景朝的父亲。”景至带着一分歉意九分深意地扫了一眼肃手端立的景朝,“抱歉,打扰到你们学习了。”

男人的嗓音沉着内敛,举止优雅得体,同王珺第一次见到景朝时的印象像极了,饶是那深邃而独显犀利的眼神,也无法让王珺联想到,眼前这个如此内敛优雅的男人,同身边这个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少年,生气起来都是会打人的。

“爸,您怎么来B市了?“景朝像是还没从惊讶中走出来,他其实想问,您是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身后的。

“嗯。”景至口气淡淡的,“南河岸那块废弃土地,我去看看。”

景朝略一思量,站姿又更恭敬了几分,“是小朝哪里做得不好吗?”

自从来B市上大学后,分公司的事情大多都是由他这里经手的,要景至亲自跑一趟,那差错自然不会小,虽然两个礼拜没见了,还是挺想念自家父亲大人的,不过

如果可以不用挨打,会更好。

景至没什么表情地扫了思绪飞驰的儿子一眼,不置可否得将眼神又落在身前的女孩身上,“医学院的?”

王珺当然是没能感受到父子之间的激流,话锋转到自己这儿马上又咧开了笑,“是,少年班七年制的。”

女孩的笑容很有感染力,景至也不禁跟着舒展开了眉眼,难得开起了玩笑,“跟景朝这经管学院的讨论医学题,也不怕他把你带偏了?”

“当然不会了。”王珺仰起头就要争辩,“景朝虽然不是医学院的,我们的专业课他几乎一节不落,我们系所有的同学老师可都认识他。”

“哦?”景至微微眯着眼,根本懒得去看儿子额头上渗出的冷汗,语气悠长,“是么。”

“是啊!”王珺说起话来自带韵律般的甩着浓密的马尾,“只不过他没学分所以不计成绩,但是学到的知识可是自己的。上次期末正好有几场考试同他经管学院的错开了,我们老师就硬把他抓来写试卷,结果写的那几门课,全都是我们系第一,老师可把其他人骂惨了。”

“还有这种丰功伟绩呢。”景至还是笑着的,只不过那笑,景朝从侧面看去,怎么看怎么冷,“看来,他们经管学院,还真是挺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