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1 / 1)

她对景朝实在是喜欢的紧。

“诶,景朝去拿凳子来坐。”周老师笑指着墙边的一排折叠椅,他没想到景朝也跟着一起来了,只在办公桌边备了一把椅子。

“不了,周老师,我站着就好。”景朝规规矩矩地站在景至身后,他虽然从没有过被老师单独叫家长到办公室来的经历,还是很知趣地想到了自己身上背着的那一百下藤条。

老师也没再客气,可能也知道景至实在公务繁忙,于是招呼人坐下后便是开门见山,“景总,真是不好意思,要不是这事还挺急的,也不至于把您找来。”

“周老师别这么说,”景至端坐着,换上儿子橱里备用的衬衫,一点都没有打完球赛后的疲倦样,“是小朝没规矩,接二连三给您添麻烦。我这个做家长的,也有督导不严之处,还望老师包涵。”

“怪不了你们。”周老师笑着从抽屉里抽出了一张A4纸,“这事儿对景朝来说还不是走个流程嘛,他去哪个学校啊,是那学校的运气。”

景至才一看那张纸的抬头,脸色就不禁又冷了下来。这段时间为了这志愿单父子俩好几次都濒临爆发世界大战的边缘,景至本以为自己再也不用看见它,前两天还跟景臻调侃道再两年就轮到他头痛了,没想到再一次被叫到学校来还是因为这事儿。

然而,真正往下看了下去,才着实是有些怒火中烧。

“教育局规定,一定得要监护人黑墨或蓝黑墨亲笔签名。”周老师手指点在纸张的右下角,“不能用姓名章。”

自景朝接触公司的事务后,景至就做了一枚刻有自己名字的签章给他。印章等同于责任,刚开始的时候景朝还吃过不少苦头,经手的文件需要由自己的主观判断拿主意做决定,不能像是小时候一样交作业前由父亲检查一遍。很多文书下达后是真正出了问题才回头来找原因的,自然是挨了不少责罚,花了不少功夫弥补。但是后来,手上的活也越来越得心应手,景朝每次敲章的时候也不再颤颤巍巍。

然而这次

周老师这招避重就轻的迂回战术着实打得很漂亮,景朝看着被改得面目全非的志愿单,下意识地咬上嘴唇迎接着景至扫过来的沉沉目光。

“解释。”

景至的声音冷了,硕大的班主任办公室只整齐摆放了六个办公位置,同在办公室内的其他几名老师被景至这冰冷的两个字冻得不禁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周老师看了看拧紧双眉站姿笔挺的少年,转而对景至道,“这几天学校运动会,景朝作为学生会主席晚上还要开会不方便回家,不然肯定早跟您说了”说到这儿还不禁捅了捅少年的胳膊,“是不是啊,景朝?”

少年的心在“砰砰砰”地跳,上午问周老师拿了新的志愿单,推翻了之前景至瞒着自己亲自来学校签下的那张,敲章后老师当下什么都没说,却是转而一个电话打到了景至那里。

人名签章能不能用他不知道,但周老师是聪明人,这张志愿单前后改了三次,这最后一次的变动又那么大,景家长子的前程落在她手里,自然是要搞搞清楚的。

景至还是冷冷看着身侧的少年,他并不觉得儿子有这个胆量无视他的问话。

“周老师,对不起。”景朝向着老师微微躬身,“时间太赶,我没有考虑到印章的问题,为图方便给您造成了麻烦,景朝向您道歉。”

解释的是印章的问题,可那改动后的志愿

“啊,没事儿,”周老师瞥了眼景至不动声色的神情,“你父亲不是也亲自赶来了嘛”

景朝小心迎上父亲看不出情绪的注视,压低声音,“爸,对不起。”

景至静静打量了他一会儿,沉静深邃的双眸里静静往外散着气场,深潭一般黑幽,像是要将人包裹起来

可是,他到底是从这场父子博弈中学到些什么的,在即将要将周身的人都压得喘不过气来之前,将那强大气场稳稳收敛了起来。

没好气地曲着指关节敲在那一纸志愿单上,骂道,“都是准大学生了,做事还没头没脑的,若不是周老师细心发现,你还准备让我追到教育局去?”

景朝心底还是有些惊讶的,竟是没有被当场质问改志愿的事,可面上还是从善如流,“谢谢周老师,是我不好,没有下次了。”

景至没再看他,提笔在印章边签了自己的名字,扣起笔帽却是将志愿单压在手掌下,问道,“周老师,之前我签的那张,还在吗?”

“在,在。”周老师连忙俯身从抽屉里拿出另一张纸来,她刚才真的是生怕景至没看出叫他来的真正目的。

手里的两张,第一张上是两个全国名列前茅的医学院,第二张上是两个国际上都首屈一指的经管学院,底下都有景至风骨洞达的签名。

“那就麻烦周老师带为保管了,”景至嗔怪地看了儿子一眼,“小孩子家家的,主意一天一个,交哪张让他自己决定就好。”

周老师明显愣了一下,但马上又缓了过来。景朝的举手投足间都衬着深厚的家学,有个不简单的父亲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于是,看了下手中的两张纸又瞅着景朝,“这样啊,那好,这周末前要给我回复。”

少年虽然心内诧异,但到底是不会表露出来的,站好了稳稳应道,“是,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景至又抬头看了一眼儿子,这次的眼神是带着寒意的了,“门口站着去!我跟老师说两句话。”

高中部的下午课程是走读制的选修课,每节课的时长也不尽相同,所以,走廊里来来回回的,经常会有学生路过。

景朝笔挺地站在办公室门口,其实少有人会觉得他在被罚站,可能因为实在太优秀了,也可能因为他的站姿真的好看得有些过分,认识他的学生走过也会停步打招呼,客客气气叫一声,学长好。景朝只是微微点头,也不说话。

不过十分钟的时间,景至便出来了,一点不客气地狠狠瞪了景朝一眼,便径直往楼梯口走去,景朝错开几步跟在人身后下了一层,见景至一路来回张望忍不住问了句,“爸是在找空教室吗?”

景至没说话,可是那犀利如刀的眼神又是狠狠刮了过来。少年被看的一个激灵,眨巴了两下眼睛道,“二楼有学生会的会议室现在应该没人。”

会议室是密码锁,学生会的少数人才知道密码,但是景朝还是很小心眼地从里面反锁了,转身看着抱着手臂斜倚在会议桌上的父亲,没什么底气,“爸您先别生气。”

“我是不是没打疼你?”景至怎么可能不生气,一次两次被儿子蒙在鼓里,“是不是要我把你干的那些事情一条一条拎出来,像个小孩一样定下数目了罚才能长记性?”

景朝低着头,他知道会议室的隔音不是很好,只想用自己的乖巧给父亲降降分贝,“不是。长记性了的。我今晚的事情都安排好了,是要回家跟您说的。”

景至两臂环抱在胸前,沉沉地吸着气就这么沉默看着他。倒不至于觉得小朝会跟他撒谎,只是这点解释远远不够。

“真的,爸”景朝知道自己话里的漏洞在哪儿,马上补全,“没有先跟您说再填,是因为我怕我一个犹豫,就后悔了。”

男人有点心疼,不给自己留后路的手段,他最清楚不过了,缓和了下口气道,“为什么?”

为什么在大动干戈的冷战博弈后仍旧选择了放弃,为什么在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后自行反悔,为什么明明是争取到了我的心软却要摆手拒绝?

少年嘴角轻轻一勾,从心而发的一股清笑就这么荡漾在了脸上。其实不过是因为

景朝看着父亲的眸子里,带着成年人含而不露的睿智,凝聚了少年时期的蓬勃与朝气,却仍旧保有孩童时的善良和纯粹。

经历过风霜和雨雪,炎凉世态和叵测人心,依旧对这个世界满怀着勇气和希望。

他想,其实不过是因为

我已经学会了看清并面对自己的责任。我对自己卓著却依旧有限的能力,有了清楚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