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景至人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在桌面上,“把你小叔卖了,好让我揍他一顿?”
“不是!”景朝猛地一回头,对上父亲冰冷的眼神,才发现自己语气太激烈了,润了润嗓子放缓了声音道,“不是的,爸不要怪小叔,是我好些日子前就拜托小叔带我去的。”
“啪!”的一声脆响,铁砂掌似的巴掌在淤痕交错的臀上炸开,疼痛瞬间被唤醒,少年的两手在身侧握紧了拳头。
“少来试图揣测我的心思!”景至的声音冷冷的,眯着眼睛看向少年日渐宽厚的肩膀
“啪!”又是一掌惯风挥落,厚重的像是要埋到肉里,景朝绷紧了双腿咬牙站在原地,远比疼痛更加难忍的,是光着屁pi股gu挨巴掌的羞xiu耻chi。
“也少在我面前维护你小叔,”景至狠狠骂道,“维护得我现在就想把他拎过来揍一顿!”
景朝试探性地想回头看一眼,眼神还未过中线,就被身后那寒冷压抑的气场给逼退回来,下意识道,“我错了,爸别气。”
景至又补了一下,但是这一下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明显同刚刚两下裹着怒气的巴掌有了区别,仍旧冷着脸道,“洗澡,洗完出来上药。”
景朝裹着毛巾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景至正坐在客厅沙发上打电话,方舟背着手在人十点钟方向站着,茶几上放着刚送上门来的一管药膏。
景朝微微愣了愣,不过还是马上想起什么的凑上去,想要用唇语告诉小叔父亲已经知道他带自己去教学中心的事情了。
方舟看着少年别扭的表情,他才没空管什么教学中心,只是用三分忐忑三分绝望四分哀怨的表情冲着拿电话的景至歪了歪脑袋,他的唇语倒是很容易叫人理解,就三个字你,二,叔。
噗嗤少年实在没忍住一声失笑,连忙用擦头发的毛巾捂住了嘴。
说来也神奇,明明自己父亲要是板下脸来,连二叔都要战战兢兢的,但是小叔却还总是能嬉皮笑脸贴上去,可若是换做二叔真的生气了,那向来肆意不羁不拘小节的小叔便能瞬间将自己转化成一只乖巧温顺训练有素的兔子,让吃胡萝卜绝不吃青菜。
笑意只是转瞬即逝,景朝还是愧疚的,毕竟昨天小叔同父亲的争执,缘由还是因为自己,于是也跟着乖乖站在人身侧,听着父亲惜字如金的通话声。
“嗯。”
“好。”
“不行。”
终于,景至锁在手中会议资料上的两眸缓缓向上抬起,扫了一眼笔直挺立的方舟,淡淡道,“他在我这儿。”只一句话,景朝便感觉到身侧的小叔不由浑身一抖。
紧接着,便是景至伸手递来了手机,“你二哥。”
那手机像是从岩浆里新鲜滚落的火山石,方舟只觉得又烫手又沉重,好不容易接过来握到手里,又是花大力气似的才抬起放到耳边,声音里再没了任何侥幸,“哥。”
景臻的语气很淡,却能听出丝毫容不得任何辩驳的余地,
“你跪下。”
第237章 番外 为父为子(141)
景臻的语气很淡,却能听出丝毫容不得任何辩驳的余地,“你跪下。”
经由手机传来的声音,难免多了几分平日里对这个弟弟并不常见寒冷和机械,“昨天你在气头上,跟你说你也听不进,我让你自己想,想得怎么样了。”
“是我的错。”方舟稳稳跪着,膝盖并拢,目光垂落在被景至坐出来的沙发褶子上。
他二哥的声音有种魔力,刚刚还同小朝挤眉弄眼的方舟,如今眼里一派虔诚慎重,没有丝毫玩闹的意思。
“嗯。”景臻的语气很平静,一点都不像生气的样子,可是每一个字,又都带着沉重而毫不掩饰的责备,“你不是小孩子了,马上也是要做父亲的人。你该知道,做出这个决定,最难过的人,不是你不是我,而是大哥自己。你却还偏要趁这个时候去挑拨他最脆弱的神经,顺着他的伤口撒盐。我若是说你冲动,你大概又要不服,但那些话,你有几分是的的确确这么觉得的了,又有几分只是为了一时气势上的输赢?哪怕你认为大哥确实有不足的地方,在那样严肃的场合,以那样的激烈的方式提出,合适吗?”
早都过了而立的方舟,其实大多数时候处事已然足够沉稳,但又因为身在创伤中心这种急诊第一线的环境下,少不了比两个哥哥更多了些张扬又火爆的性情。
但是,成熟也好,不羁也罢,每当景臻用这种和缓沉静的语气赤chi裸luo裸luo地揭开他的诟病,从容不迫地掠夺他的世界,一字一句都直抵他灵魂的本质时,方舟才真的意识到,自己在哥哥面前,从来没有一点可供隐藏的余地。
景臻像是喝了口水,茶杯放回到木质桌面上的声音很提神,“哥知道你心疼小朝,我也心疼,但是心疼不代表他的错误就可以不用指正了。大哥在你面前动家法的原因,你不知道吗?这么伤人的话一定要拿出来放到台面上敲碎,为什么?”
他顿了顿,却也不准备要人回答,“我们是家人,家人之间不该有可供揣测的罅隙。儿子这么想了,作为父亲,大哥甚至比小朝更加羞愧。这句话现在告诉你,总比今后小朝怀着怨念冲你吼出;来要强。大哥信任你,有豁达开阔的胸怀,也有打理情绪的能力,而你却还要在孩子面前同他争辩个是非黑白出来。小朝是懂事不会因此有恃无恐,但是你做弟弟的一点规矩也没有了,应该吗?不强求你理解支持或承担教育者的角色,现在,是连最起码的尊重也可以没有了?”
语气渐渐趋于严厉,最后一句话,更是带着豪取抢夺般的强势。景臻明明看不到他,却能感受到那不禁垂落下来的脑袋,“头抬起来。回话。”
手机被攥的很紧,贴在耳边,平静而隐忍的外表下,仿佛是穿梭着汹涌的潮水,响彻了轰隆的惊雷。
身边的两道视线明明同自己的眼神没有一点交集,方舟却觉得瞳孔一张一缩得厉害。他真的说不出话来,只觉得一口气窒在胸前,好久才憋出一个字,“哥”
屋内静得万籁俱寂,也没有人能听清电话里传出的声音,可景朝却仿佛清晰地听见了小叔浑身上下每个骨节都在铿锵作响。那跪姿,已经从端正慢慢趋于僵硬,他能感受到那收缩的肌肉一刻不得放松。
景臻并没有追究方舟无状的回复,单凭那一个字,便知道他是听进去了些,微微一顿,声音更沉了,“况且,大哥这么做,是出于保护谁的目的方小舟,你不是不知道。”
这样知恩感恩的方小舟,怎么会不知道。
长片的静默,方舟甚至不敢去看景至的表情,余光里是地板上落地灯打出的景朝的纤长影子,他沉凝了好久好久,才像是得空上岸呼吸的鱼儿似的深吸一口气,再次重复,“是我的错。”还是这四个字,语气却截然不同了,足够坚定却又十分慎重。
“嗯。”电话那头的声音还是一如先前那般淡然平和,“知道该怎么做?”
景朝拼命回忆,似是怎么都记不起这样的小叔。
他不知道电话里的二叔说了些什么,只觉得眼前跪着的小叔,仿佛整个人都换了一个灵魂,跟回来之前揉着自己脑袋说段子的人全然不同,看似镇静的躯壳下是狠狠压抑着的惊涛骇浪。景朝甚至有点想离开了,可是他觉得自己的任何动静大概都会让小叔更加难堪,于是只好像石像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方舟将眼眸慢慢上移直视着景至深蹙的眉头,抿了抿唇鼓起勇气,“大哥,昨天是方舟没规矩顶撞了您,有意无意都还是冒犯了,大哥不要生气。”
语毕,景朝愣愣看着小叔将握持手机的左手缓缓放下,双眼微微闭起,右手却是抬离身侧,抡圆了向上,冲着脸颊
“住手!”
一声厉呵打断了方舟上抬的右手,他下意识抬眼朝着声音来源望去,便见景至一个箭步上前夺回他手中的手机,一边狠狠瞪了他一眼一边冲着电话里骂道,“你发什么疯!”
景臻的声音染着几分无奈,“哥”
景至冷眉一横,语气丝毫没有缓和,“你要训人自己带回家关起门来训,少在我面前摆哥哥架子。”
说着,对还愣愣跪在地上的方舟一指,“男子汉大丈夫,你二哥让你跪你就跪啊!起来!”
惊讶地半张着嘴的方舟满肚子的腹诽,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