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1 / 1)

若不是方舟怕一笑便会牵动身后的伤口,定是不顾形象噗嗤一声喷出唾沫星子来。

这几年来,景至几乎是全权接手了公司上下的一切事物,更是为集团开辟出了教育和医疗两大具有历史意义的产业,人的经历广了,手上的势力大了,气质自然就不同了。如今,像是比从前更加没了脾气,更不受规矩的拘泥,然而,两个弟弟见了他,却是愈发尊敬了。

而方舟对景至的尊敬,又不同于景臻从小在大哥一板子一藤条下刻画出来的,景至对方舟而言,更多了几分长兄如父的感觉,他又想到了从前和景臻怄气闹别扭的时候,都是景至站出来不动声色地和事,这几年到底方舟也越来越能独当一面了,而景臻的脾性也历练地更加温文,这样的机会,也不太有。

可是,无论是在十年前,还是十年后,像那天在祠堂景至为了他对景臻这样拳脚相加的,方舟都是忍不了。

“二哥没有打错我。”方舟忍不住替景臻辩解,望着景至的眸子很坚定,仿佛是睡了两整天,精力看着还挺好的。

方舟虽然觉得自己永远都看不透景至,但那么多年的相处摆在那里,景至的想法他还是清楚一二的。景至显然是觉得景臻下手重了。

景至脸色冷了,“你这种裹着英雄主义,实则根本冲动无脑的行为,自然该打。对敌人一无所知就敢挑衅正面袭击,对方若是亡命之徒你个小医生的脑袋算什么。方舟,你还能躺在这里和我说话,不是因为你多么聪明巧妙化解了危机,而仅仅是因为,你运气好。”

方舟被说得恨不得将脸塞进枕头芯子里去,从小到大哪里有人说过他冲动无脑,可是他完全无言反驳。

“不过,”景至看着方舟刻意压制的楚楚可怜,实在不忍心在他伤口上撒盐,“家法的威严基于量刑有度,警戒的作用大于赎罪。数目若真要和犯错的严重程度成正比的话,你这次犯的事,十条命都不够打的。”

方舟趴在枕头上,声音像是从葫芦里发出来的,又闷又轻,“哥虽然打得多,但是都是在不会真的伤到的地方。”

景至刻意瞥了他的手一眼,“那是藤棍,不是藤条。真往你手上敲,不出十下你就再也别想上手术台。”

方舟舔了舔嘴唇,为了刚刚自己的欲盖弥彰脸红,笑得很硬,“二哥舍不得的,我知道。”

景至,“你们兄弟情深,看来是我多事了,根本不该破门而入。”

“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方舟无奈。

“哪个意思?”

方舟想了很久,眼珠转了好几圈,“半个小时,要是真的没有刻意拿捏分寸,别说打伤,我早就去ICU跟那人做病友了。”

景至没空理会方舟不合时宜的冷幽默,突然就捏住了他石膏上方两寸露出来的小臂,将他包裹得牢牢的手腕举到他跟前,“分寸?方大医生是不是觉得只有ICU的病人才是算是病了?”

方舟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是马上叫道,“这是我摔倒的时候自己撑的!”他吼完这句话,就好像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后背起伏着。

景至没理,他是看着方舟体力不支有些不忍,本就是刚醒过来,情绪波动太大总是不好的。但是方舟却好像理解成了因为自己顶嘴呛声大哥生气了,等到不喘了就马上柔声道,“我就是觉得,是自己让哥伤心了。”

景至叹气,俯身替人盖被子的手一顿,点头,“确实。”又心道,还不仅仅是伤心,只是终于还是没说出口。

方舟咬住了嘴唇,看人,“大哥,别罚二哥。”

景至轻笑,前后绕了那么久终于还是憋不住说出了这句话,实在不忍方舟跟他耍小心思,摇了摇头,劝道,“你二哥是在和自己怄气。”

第172章 番外 定风波(5)

方舟在床上又养了两天,两个嫂子知道他爱面子,也等他好了许多了再来陪他聊聊天,只是方舟每每向童轶问起景臻的时候,二嫂总说这几天景臻总在景至书房办公,每晚都很累的样子。

方舟带病休假,自然是没怎么工作,最多就是翻翻论文或者打电话远程指导一下那两个算是跟他出生入死过得学生。电话也总不敢说太久了怕错过了景臻的电话,每次稍微打个小盹,起来第一时间就是翻手机。来电记录,短信,微信,终于有一天在公司邮箱的寄件人一栏看到了自己希翼已久的名字,却发现是是景臻群发给全体管理人员的通知。

身后的伤还是痛的,但是起码翻个身起来吃个饭什么的,都不至于再要出一身汗,身边也不需要人二十四小时陪着了。

方舟开始蠢蠢欲动了。

是以,他在屋里吃了晚饭后并没有如易安安吩咐的那样回床上躺着,而是自己在房间里摸索着转了几圈,几天没下床走路,感觉自己的肌肉萎缩成了八十岁的老人,好不容易扶着墙走了一阵,终于不再弯腰勾背,姿势还能入眼了,就推开了房门。

一个拐角就到了景臻的书房,敲门,没人应,推门,一片漆黑。

方舟心里稍微沉了沉,顺势就去了景至那里。门很快就被打开了,却只漏了一条缝,刚好被景至的坚挺的身躯挡住了门内所有视线。

“谁准你下床的,回去!”景至呵道,瞪着方舟的眸子里带着一贯的强势。

方舟好不容易走到了这里,哪里那么容易放弃,“大哥,二哥在家吗?”

景至将门又往外压了压,如今只露出半个身子,“自己做了医生赵伯的话就可以不听了吗,是不是要我打电话让你们医院伤科骨科外科都来给你会诊一遍你才懂什么叫做卧床静养?”

“二哥在您这里,是不是?”方舟不依不饶,甚至往前跨了一小步,整个人都是贴着门站的。

景至冷眼,“你觉得我在跟你开玩笑吗?”

方舟是真仗着景至疼他,一只手搭在景至扶门的手腕上,另一只手就抓上了门框,声音里是压制着的无可奈何,“大哥,您不可能一辈子不让我见二哥了。”

景至垂下眼睑看了看方舟的双手,再和人四目相对的时候了,脸色是真的冷了,死死盯着方舟半响,才吐了两个字,“退后。”

方舟的心上就好像被打了霜似得凉,冷汗却因为身体的僵直一阵一阵往外冒,两人就这样站了有整整一分钟,方舟终于放下了手,揣着步子往后退了一步。

门砰地一声被关上了,明明声音并不大,方舟还是被吓得一颤。

方舟傻站在门口心中自是不甘的,只是不到一分钟,正在犹豫要以什么方式才能进去的时候,门又开了,这次却不是掩着一条缝,景至甚至侧过了身子示意方舟进去。

方舟的目光聚焦在站在飘窗前面的背影身上,哥好像又瘦了一圈,或者是因为疲惫,总感觉身姿没有那么挺拔了。方舟暗叹,自己小心翼翼骐骥了好多天却连个短信都没有见着的人,如今就这么活生生站在自己跟前,竟是莫名踟蹰起来。

景至拍了拍方舟的肩,特意避开伤处的温柔,“让你进来不是来吵架的,好好说话,别讨打,嗯?”

方舟收回眼神看向景至,苦着脸腹诽,自己哪里敢吵架,却仍旧什么都没说,点了点头。

景至转身出了门,门一关,书房里的空气就好像停滞了对流,静谧地方舟仿佛听见了自己勾着的脚趾在拖鞋里摩擦着鞋底的声音。

方舟突然有些鄙视自己,费了那么大气力过来,还不容易求着景至才能见到二哥,如今连直视人背影的勇气都没有了。

方舟的目光落在了书架侧面的一个小方桌上,印象里好像是给景朝在父亲书房里做功课时用的,如今却是堆满了景臻的文件和电脑,只是,桌前没了凳子,只有一个深灰色的垫子躺在地上。

方舟心一紧,朝着那个没比自己硬朗许多的背影,小声唤着,“哥,抱我一下好吗?”

景臻的背影就像是一座已经站了几百年的雕像似得,一动不动,就连垂在身侧自然放松的手指,都没有勾一下。

方舟的小心脏被狠狠捏在了手里,咬着牙快步走到景臻身后,两条胳膊从他背后环抱住景臻,死死扣着景臻的胸口,自己身后被绷得撕裂般地疼,也没有心思顾忌。

景臻微阖上眼帘,随即挣开,眸子里是让人捉摸不透的冷峻。他掰开方舟环抱在他胸前的手,轻轻一用力,就感觉到身后的身子狠狠一怔,咬着牙推开了方舟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