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1 / 1)

“你和杜瞻在谋划什么,”曹荇发疯似的往前扑,又被身后的侍卫压住:“他给皇后下毒是不是你指使的,秦将军的事也是你有意透露给圣主的,杜瞻为何和外邦联系如此密切?太子,你背地里做这么多事,就不怕圣主知道吗?”

梁溱道:“我本就一无所有,也没什么可怕的,若是侥幸有所得,我死而无憾。”他特意咬重了“所得”二字,谋权篡位之心昭然若揭。

“乱臣贼子,狼子野心!”曹荇显然被激怒了:“你终有一日天人共怒,人人得而诛之。”

天人共怒?梁溱在心中冷笑一声,这二十余年的岁月,上苍何时垂怜与我,我便是行了离经叛道之事又如何?

“若是苍天有眼,你我都是不可饶恕之人。”梁溱抽出旁边一个侍卫的长刀,“我先送你去地下,降一重天罚与你,成全你的鬼神之论。”

梁溱没刺下去,赵瑾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腕,急道:“殿下,现在还不能杀他。圣主还没回朝,您现在杀了他,到时候圣主问起,您要如何应对?想要人开不了口的办法很多,留他一条命在,没必要走到这一步的。我们之前不是商量好……”

梁溱握刀的手没有松开,冲赵瑾轻微地摇摇头:“来不及了。”。赵瑾见他如此坚决,也无法再劝,只能缓缓放开他的手。

曹荇又惊又怒:“你敢滥用私刑,诛杀朝廷命官?!”

一把长刀抵着腹腔刺入他的身体,冰冷的触感之后是尖锐的疼痛,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正对上梁溱决绝的目光,他听见他淡漠的声音:“我敢。”

梁溱猛然抽出长刀,看着曹荇咳出一口血,怒目圆睁地倒下去。伤口处地鲜血汩汩而流,在他身下蜿蜒盘桓,刀刃带出的液体溅在他的眼尾和光洁的脸颊,衬得他仿佛地狱修罗一般。

梁溱浑不在意地接过手帕抹抹脸,随后将它掷在地上,道:“户部尚书自知罪行败露,于本宫捉拿之时拔刀自尽,身陨。”

赵瑾追着梁溱回了东宫。

梁溱坐在凉亭里吹风发呆,只有右手还在轻微地颤抖,证明杀人也不如他说得这般容易。

“双涣,”赵瑾叹口气: “你何必非要为难自己?”

“万不得已。”梁溱苦笑着敷衍道。

“这次你太冲动了。”赵瑾依旧不认可他:“你不是不知道圣主疑心有多重,你贸然杀了曹荇,圣主会如何猜测。”

梁溱辩解道:“正是因为圣主疑心重,才不能给曹荇一点机会,若是圣主真的信了他的一言半语,我们多年的幸苦筹谋便白费了。”

赵瑾不留情面地戳穿他:“我们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是因为这次牵扯进了礼部,不,是牵扯进了杜大人,你才慌了阵脚,要快刀斩乱麻。”

“若是牵连的只有你自己。”他促狭道:“你不会现在就杀了曹荇。”

梁溱被点明也不尴尬,坦然道:“是,我不可能拿杜大人冒险。”

赵瑾摇摇头,无可奈何道:“也不知是福是祸啊。”

“你自己小心吧,朝堂之上,若是圣主要责难你,臣是一点忙也帮不上,只愿你能平安地过了这关。”赵瑾拍拍他的肩:“臣就不陪您在这里吹风了,等圣人回来之前,我得把账目准备好。”

“刘阮那里的账目……”

“明白。”赵瑾走出亭外:“臣会落实在曹荇的头上,不会让人瞧出马脚,他的那笔烂账也不缺这一点银钱。”

梁溱微微颔首道:“多谢。”

五日之后,圣主回朝。

朝堂已发生惊天巨变。太子借着监国之名,又担着审查周氏替罪案的职责,雷厉风行地抓了枢密都承旨张远和观云殿学士徐风源,户部尚书曹荇不知怎得竟畏罪自尽了,如今躺在冰冷的棺材里就等下葬了。

太子监国多年,一直是谨小慎微地上报圣主,等着圣主回朝再行定夺,从未如此大刀阔斧地行动,连徐风源这样的元老也说抓就抓,朝廷众人惊诧不已,那些曾牵涉替罪案的官员更是心中惴惴,人人自危。

朝廷如此动荡,圣主自然有所耳闻,只好中断修养,提前回宫了。

延和殿,圣主看着太子上报的奏折,脸色阴沉,上头是周氏案详细的内情,证据详实,证人证物,无一不全,他皮笑肉不笑道:“太子查案辛苦了。”

梁溱拱手道:“臣之职责所在,不敢谈辛苦。”心中却想,自己前脚才对曹荇道“大人编账本辛苦了”,后脚就被圣主阴阳怪气地责难,莫不是这世上真有报应。他想着圣主应是还没看见此案与水患的牵扯,一言不发地等着梁陟发火,

不多时,圣主果然大怒:“国之蠹虫,建工之事,国之根基所在,胆敢挪为私用,视朕为何物,视大梁百姓为何物?”

梁溱这时自然不可能引火烧身,安静地听梁陟发怒。等他怒火暂息之时,适时将从曹荇那里的名录呈上:“这是臣从户部尚书曹荇那里搜出的账本,详尽地记录了案件牵涉之人,但其间人数众多,臣不敢擅作主张,还请陛下圣裁。”

他话还没说完,就暗道不妙,果然听见梁陟冷笑一声:“不敢擅作主张?”

“说吧。”梁陟转动着手上的翠玉扳指,威逼道:“曹荇,是怎么死的?”

梁溱闭了闭眼睛,又睁开,把编好的谎话流畅地说了一遍:“臣顺着周呈的供词,查到一个农家,当年正好撞上张远杀人,后来收了银子,对此缄口不言。哪料收的是官银,哪里都不敢收,一直留到今日。臣查验过后,便疑心这银两出自户部,带人前去查账,果然发现裕安十三年的账面有蹊跷,工部的银子凭空缺了一大笔。户部尚书曹荇见臣搜出他记有行贿名单的账本,自知罪行败露,便拔了身边一个侍卫的刀,引刃自绝了。”

“此事是臣失察,请陛下责罚。”梁溱跪道。

梁陟不动声色地听了他的陈词,也不知信了几分,许久才缓缓道:“曹荇不可能直接将账目交予你,你若要查账,必定要强行入户部,你为何不先向朕上报?”

“臣疑心户部尚书,担心他贼心不死,擅改罪证,才斗胆先斩后奏,派人围了户部”梁溱抿抿唇道:“臣一时心急,未曾向陛下言明,是臣之过。”

“太子,你是朕看着长大的。”梁陟幽幽道:“你动动眼珠,朕就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个怎样谨慎的人,朕再清楚不过,若你说你与此事无涉,朕是不信的。”

梁溱顿时冷汗涔涔,他本就知道梁陟不是好骗的人,但真的面对起来又是另一码事:“陛下,臣确有私心,是臣急功近利,急于在朝堂上有所功绩,才犯下这种大错。”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只杯盏砸中了额头。这一下砸得不轻,温热的液体淌下来,模糊了左眼,梁溱估计圣主此时极为恼怒,也不敢擦,只能叩首表示驯服。他垂着头,只听见梁陟冰冷又克制的声音:“太子,不要欺瞒于朕。”

“臣不敢。”梁溱忙道。

梁陟不听他的辩词,反而古怪地笑了一声:“你领人包围了户部,领的什么人?”梁陟将兵权看得极重,尽管太子监国,宫里兵卫确是调不动的。

梁溱心头一跳:“是……是臣的云卫。”

云卫,从大梁开国以来就是太子的私兵,梁陟真正把云卫交给梁溱确只有几年时间。

“朕之前就告诫过你,云卫可以给你,但你不能擅动。”

“是。”梁溱咽下不甘,从怀中取出令牌双手递上:“臣自知于皇城动武是大忌,愿交出流云令,于东宫自省。”

内侍取走了令牌,梁陟看也不看就丢在案上:“看来太子也知道以退为进的道理。”

梁溱本以为交了兵权便可息事宁人,可圣主这番姿态却是不依不饶,你今天就算是编,也得编出一个让我满意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