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希望在心底燃起，余晚望着她，试探性地伸出手，慢慢地也抱住了她。

她身上一丝不挂，此刻，她在陌生的床上，与赤裸而陌生的女性亲密地紧紧相拥。

这听起来一定很荒谬。

不过没关系，现在余晚很开心，并且，她想，人鱼一定也很开心。

因为，至少余晚在被自家的柴犬豆包扑到怀里的时候，她是非常开心的。

0005 05r 和人鱼的夜间交流

暮色四合，余晚在昏暗的室内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在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她总会胡思乱想。

在她脑中出现的，有时会是天马行空的想象。虽然这些想象足够脱离现实，但一向毫无意义，缺乏建设性。例如，余晚在小学时经常回想，如果她喜欢的角色走出屏幕来到现实，她该如何与对方做朋友。

有时，在她脑中盘桓，不断地纠缠着她，折磨着她的，又不会是想象，而是某些真实发生过的事件在脑海中织成的回忆。

这也没办法，事情才过去不久。余晚觉得发生了很多事，不，该说，发生了太多事。但仔细算来，时间居然只过了一天。

把时间往前推24小时，如果有谁对她说这世上有人鱼，她会觉得对方是神经病；如果有谁对她说美人鱼会吃人，她会怀疑对方是变态；如果有谁对她说现实中存在食人美人鱼，而且美人鱼还是会强奸遇难者的同性恋，余晚一定会立刻给精神病院打电话顺便报警。

但现在，余晚正与这样的人鱼同床共枕。她普通地接受了现实，冷静地决定要尽到人类宠物的本分。但她依旧无法简单地将自己心中的感情与回忆简单地处理干净。

她遇上了海难，她认定要与之携手共度一生的伴侣背叛了她。

然后，那个背叛她的人，被吃掉了。

与此同时，余晚身体里的，那个……那个她一开始或许并没有很期待的胚胎……也已经消失了吧。

余晚能够理解这一切已经发生了，但她依旧无法完全消化这一切。她不知道这有没有什么专有名词可以形容，或许这该叫“心理消化不良”？

之前，她一直都很害怕，感觉自己随时都会被人鱼吃掉。但现在人鱼只是像是抱着宠物一样，安静而温柔地抱着她，虽然不知道这份安全的保质期有多久，但余晚暂时是安全的。一旦拥有了舔舐伤口的时间和权利，那些之前被本能压制在心底深处的柔软感情立刻就从角落冒出来，一齐袭击了她。

余晚不明白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她开始绞尽脑汁地思考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自己又是从哪一步开始误入歧途。是她选择伴侣的眼光不好，还是她不该和父母吵架，又或者，她不该听从好友的建议坐游轮度假？

夜里静悄悄的，这间小木屋在夜里颇为凉爽，余晚怀着心事，想了好久自己的事情，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感觉有一点困了。

或许，睡着了就不会再烦恼了。

或许，睡醒了就会发现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就这样，余晚缓慢而安稳地坠入了梦乡。

但很不幸，她的梦境并不纯净，并不美好。

她看见了一滩血。

她慢慢地走近，突然发现，那滩暗色的、黏稠的、似乎已经凝固的血液中，似乎有着什么异物。

余晚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的大脑似乎已经什么都无法思考。

她觉得自己的喉咙似乎哽住了，下体和腹部的疼痛不断地刺激着她的神经，她听见了远远的海潮的声音，一切似乎都离她那么远，属于她的世界似乎就这样消失了。

那是，她的，还很小很小的胚胎。

她的，未来的，孩子……

她所有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彻底地结束了。

血泊仍在扩大，越来越大，余晚低头看向自己的腿，暗红色的鲜血仍不断地从她的两腿之间流出

余晚惊醒过来的时候，倒吸了一大口气，发出了嘶哑而可怕的气音。

人鱼似乎被她吓到，探头过来关切地望着她，像是照顾宠物一样，轻轻地摸了她的脸和头，又温柔地把她拥入怀中。她的动作那么轻柔，让余晚感觉很舒服，但她很清楚，身旁的人鱼拥有尖利的牙齿，和她无法抵御的力量。

她在梦醒之后，被人鱼抱住的时候，绝望地再一次认清现实：现在余晚什么都没有了。她没有钱，没有住处，没有食物，陪伴在她身边的，只有随时都可能吃掉她的可怕生物。

眼睛酸酸涩涩的，余晚本来想把眼泪擦到被子上，但包裹住她们的“被子”似乎并不吸水，于是余晚只能把脸埋到人鱼肩上。对方温柔地把她搂在怀里，慢慢地抚摸她的背部。她们的身体亲密地贴在一起，就好像她们的关系亲近到可以抱在一起互相安慰一样。余晚现在没得挑，她只知道，在这种时候有什么能抱住的东西，总比没有要好。她抱着身体微冷的人鱼，在寂静的夜里默默地流着眼泪，她能听得到自己的抽泣声，她想起之前的事，再想想自己的处境，只觉得心里揪成一团，心情根本难以平静。

她会一直住在这座岛上，和人鱼相处吗？以后，真的会有人来救她吗？人鱼现在对她很温柔，但以后，会不会在哪一天，毫无预兆地吃掉她呢？

女性柔软的身体温柔地拥抱着余晚，微冷的手在轻抚她的后脑和后背。现在会在伤心时安慰她的、对她这么温柔的，居然是随时会吃掉她的人鱼。余晚想到这里，更加悲伤了。她忍不住开始说话，虽然她知道人鱼或许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她想，如果她因为这种理由就不再说话，她说不定会在这座孤岛上疯掉的。

“我，我……”余晚抽噎着，过了好久，才哭着用很小的声音说：“我想回家……”

人鱼在用手指温柔地梳理她的头发，余晚不管她听不听得懂，只想一边哭，一边把自己想说的都说出来：“我好想爸爸和妈妈……我还想再见他们的……”

柔软的手指又像之前一样，绕到侧面轻轻挠她的耳根，余晚因为很痒的感觉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她突然感觉，对方就好像在和自己玩闹一样……她这样想着，吸吸鼻子，继续哽咽着道：“还有，我有一条很可爱的小狗的……”

没错，她有宠物，但她现在却是人鱼的宠物……

脸颊被轻轻碰触，柔软的手指在她脸上轻轻划过。在把这些都说出口之后，她才开始觉得有点难为情，她不知道对方究竟有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对方的脸。人鱼漂亮的脸上依旧有着柔和的神色，她静静地望着余晚，慢慢地用手指帮她擦干眼泪，又凑过来，慢慢地用嘴唇亲吻她的泪痕。

眼角被亲吻的时候，余晚忍不住微微闭上了眼睛，她很快感觉到，眼睛下面的泪痕被湿滑柔软的什么碰触了，连她的眼睑都似乎被人鱼轻轻舔了一下。当余晚惊慌地睁开眼时，对方已经退开了。

余晚突然觉得，刚才温软的舌头在脸上舔过的触感很熟悉，她的豆包也在她哭泣的时候做过一样的事情。这么看来，面前的人鱼倒是比余晚更像宠物一点。

她们一起躺在床上，身体几乎完全贴合在一起。窗外的月光让人鱼的面容看起来格外妖冶美丽，余晚望着那双人类不可能拥有的漂亮眼睛，就这样静静地与她对视了很久很久。

余晚总感觉，她们长久地凝视彼此时，气氛似乎变得有一点不一样了。她躲闪着移开视线，发出了小得连她自己都听不清的声音：“你听得懂吗……”

出乎她的意料，她清晰地听到了一声像是应答的哼声，似乎是从人鱼的喉咙里发出来的。余晚之前从来没有听到过她的声音，所以当她在这么近的地方听到对方的声音时，她完全呆住了。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声，但她确实听到了人鱼发出的声音。她的声音甜美而醉人，让人想要再多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