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赵凝高,袁憬俞去了浴池洗漱。他清洗完身子,回书房看了半个时辰书。

下午,袁憬俞无事可做,他等着赵凝高回来,却迟迟等不到。

他躺在藤椅上,朝着身旁的二人问,“夫君怎么还不回来,真是奇怪,这几日陛下为何总是传召夫君?”

刀没说话,仍然是一副闷葫芦相。影答道,“夫人,据说此次冬猎有别国使者来访,想必陛下是为这事和将军商议。”

冬猎?有外国使者来访?

袁憬俞点了点头,靠在藤椅扶手上,将下巴搁在臂弯里,忽地抬眼看向眼前二人。

刀和影在一旁站着,两人是十八九岁的年纪,平日里看着沉稳、杀气腾腾,细了看不过是两个孩子。

昨日,袁憬俞叫底下赶的衣服赶好了,今日两人便都换上了。内里加了厚绒的白色劲衣,虽然比不上裘皮之类厚实暖和,可比起二人先前穿的单衣好了不少。

袁憬俞问道,“衣服还合身么?”

刀点头。

影答道,“回夫人,很合身。”

“那就好。”袁憬俞眉眼弯了弯,困劲又上来了,半趴在藤椅上打着瞌睡。

没有睡片刻,袁憬俞又醒了,他见刀和影还守着他,赶紧挥手道,“我去瞧瞧兰生,你们回去休息吧。”

影有些不情不愿,他心里本就憋着前两日梅园的气,可也没有法子说出口,只能跟着刀走了。

袁憬俞稍稍收拾一下,一个人去往偏院了。

他没有带下人,因此脚步声是极轻的,去时岑兰生正坐在屋外看书。伴鹤在一旁候着,摆弄一小瓶梅花。

伴鹤先听见脚步声,转头瞧见是袁憬俞来了,赶紧跪到地上行礼,“夫人。”

岑兰生愣了一愣,一偏头看见袁憬俞,便放下书站起身,低着头道,“母亲。”

虽然赵凝高从不来这处偏院,但袁憬俞却是反着,每日要来看看岑兰生。

袁憬俞对伴鹤说,“不必行礼了,起来吧。”

伴鹤腼腆地应了声是,随后去屋内拿茶壶倒茶,出来时看见袁憬俞坐在岑兰生身侧,轻声询问,“怎么每回来都在看书,是不是夜里也常看?”

岑兰生没应答,只点了点头。

袁憬俞笑着,抬手摸了摸岑兰生的头发,“好孩子,真是用功。”

岑兰生放在膝上的手动了动,手指蜷缩起来,微微抓紧一块布料。

伴鹤走过来放下茶盏,“夫人请用茶。”

袁憬俞喝了口茶道,“我给你请的夫子过几日便要来汴京了,你可知道他是谁?”

伴鹤正纳闷这件事,站在旁边竖着耳朵听。

“那人是你从前在扬州上学堂时的夫子。”

伴鹤一听,呆愣住了,听着袁憬俞继续往下说。

“你初入京城,年纪又小,恐怕不会喜欢和学堂里的孩子打交道。上月我便想请一位夫子来府上,可是思来想去,一直没有找到人选。后来我听说,你原先在扬州的夫子就很好,性子是极宽厚的,曾不止一回褒奖你器重你,想必他定不会吝啬学识,对你尽心尽力传授。”

“兰生,你意下如何?”

岑兰生低眉顺眼道,“全凭母亲安排。”

伴鹤心里翻着惊涛骇浪,只有他知道,扬州虽不是什么大地方,却也不是穷乡僻壤。岑兰生原是跟着岑明时几兄弟上过几年学的,上的学堂是扬州最有威望的学堂,多少扬州富商官员的孩子都在里头念书。

如今夫人说请来夫子就请来了,这下不仅是借这件事清理流言,告知扬州的人,将军府看重少爷,愿意花重金挖人进京,还打了岑家的脸,他们从前不准少爷念书,如今就叫学堂的夫子只教少爷一人。

伴鹤扑通一声跪到地上,磕了几个头,“多谢夫人,多谢夫人好心……”

袁憬俞忙道,“快起来吧,当心额头破了。”

“夫人真是好人,我第一回见夫人这般好的人……”伴鹤从地上爬起来,仍然是哭得稀里哗啦,眼泪珠子直滚地落下来。

见他这样,袁憬俞从怀里拿出一张手帕递过去,“我如今是兰生的母亲,替他考虑打算是应当的。说来,你们二人身为主仆却情同手足,这点也是难得。”

伴鹤抽泣道,“我愿意给夫人一辈子当牛做马,报答我家少爷的恩情。”

袁憬俞脸上显露出笑意,摇了摇头道,“我要你报答做什么?当初若不是你在堂屋前哭求,我怎么会知道岑家还有个二少爷,说来,这些事情是靠了你呢……”

“我信缘信命,遇到你们二人,或许是天定的。”袁憬俞顿了一下,继续对伴鹤道,“如今你身在将军府,便是将军府的下人,你的主子是将军府的长子,可记住了?”

伴鹤连应几声。

岑兰生看着袁憬俞的侧脸,看着他鼻梁上的一颗小红痣。

他又一次恍惚了。

眼前这人是他的母亲,待他好,供他吃穿用度的母亲。

母亲。

第五章

皇宫里传开消息,冬猎的日子已经定下,不过是年关后的事情,时日尚早。

当今皇帝正值壮年,他是先帝幼子,自幼深受先帝宠爱,得了先帝一身的骑射本领。先帝生前便年年举办春猎、秋猎与冬猎,为纪念先帝,皇帝将这三猎一直延续至今,引得百姓们也常在这些时日出门打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