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此人的性子,若他发现正在被处在议亲远嫁的长皇子偷摸出宫私会外女……
女子得脑子飞速转动着,良久,连玉起身来到书案前,取了笔纸,蘸墨思忖着缓缓写下了什么。
此时客栈外天色已然擦黑,距离宵禁还有约莫一炷香的时辰,连玉将纸条快速叠好,又收拾好随身的包裹,径直找小二退了房间,径直出了客栈,快步朝着镇北将军府方向去了。
永嘉侯府作为当今皇夫的娘家,其长房嫡女元奕自幼多次随母亲进宫探望自己的嫡亲舅父,七岁时被选做了二皇女的侍读,此后便同二皇女一道住在宫内,此次出宫,也是因其祖父七十寿辰缘故,贺过寿,同父母拜过,隔日元奕便回了宫。
正逢正午下学的时候,照理说元奕该先去去给皇夫请安回话,他却到了威帝日常处理政务的“太和殿”门口。
殿门前女官乍一见她,也有些惊诧:“女郎如何来了?”
“英姨。”元奕行礼道。
女官年纪约莫四十左右,是从小便侍奉威帝,潜邸时的老人了,虽只是个奴婢,但也是看着元奕长大的长辈,在她面前,元奕向来恭敬,语气更是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讨好:“臣女要事想求见陛下…”
“女郎折煞奴婢了。”那名被唤做英姨的女官侧身避开了她的礼,沉稳道:“那奴婢去通传一声,女郎稍后。”
元奕点头,目送女官进了门,不自觉捏了捏藏在袖子里的纸张,站直了身子。
片刻后女官便从殿内出来:“女郎,陛下有请。”
元奕忙敛去了面上略有随意的表情,随着女官快步进了内殿。
殿内一盏熏香袅袅,却不仅仅是安神宁心之效,更为殿内添了几分厚重与肃穆。
元奕矩步垂首,恭谨下拜:“臣女元奕拜见陛下!陛下金安!”
算起来这还是她头一次单独觐见天颜,尽管元奕极力克制,声音里却还是不由自主透露出一股忐忑。
“起来吧。”一道略显冷淡的女声从上首传来,身着明黄冕服的女帝头也未抬,还维持着批改案上奏折的动作。
因着皇夫元氏与二皇女的缘故,威帝也曾见过元奕,对于这个侍读,算不上亲厚,却也记得有她这么一个人。
“英娘说你你求见朕,所谓何事?”
“臣女……”
来人迟迟没有下文,女皇终是抬头看了她一眼,元奕大着胆子抬头:“臣女有要事禀报,只是此事……”
女皇的目光顿了顿,在元奕年轻的脸上转了个圈,偏头看了身侧的英娘一眼,后者立即心领神会,叫殿内的宫人尽数出去了。
随着一声轻响,殿内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元奕知道该到自己开口的时候了,不着痕迹的深吸了一口气,小心掏出袖中画卷,双手托录至头顶:“陛下,臣女惶恐,臣女前日出宫之时,无意在宫门口撞见了一身宫侍装扮的长皇子殿下……似是正与一女子惜别……”
“你说什么?”
女皇的声音并没有什么起伏,元奕却莫名惊出了一身冷汗。
元奕立即伏身贴地:“臣侍有罪!但此事臣侍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臣侍也是为了皇室的颜面着想!”
“为皇室颜面着想?”女帝轻笑了一声:“那你的意思是,已然确认昶明同外女私通了?”
“臣不敢!”
帝王的反应和同预想中全然不同,元奕整一个直接呆住了,她原以为陛下待她还算和颜悦色,此刻意识到自己这个行为的莽撞愚蠢。
然而更让她惊恐不安的还是身前帝王的目光,似乎已经把她的心思看透了似的。
然而她到底不是个蠢人,立即伏身:“是臣侍失言,长皇子殿下绝计不会做出这样的事!臣侍只是担心他被外人蒙……”
骗字还未出口。
“陛下!不好了陛下!”殿门外忽然传来内侍惊慌的声音,径直打断了元奕的话。
女帝眉心微皱,那名叫英娘的女官动作更快,门外传来她压抑的怒斥:“做什么毛毛躁躁的!”
门外跟着低语几句,她的声音很快也止住了。
咯吱一声,英娘推门进来。
女皇沉眸看过去。
后者脸色凝重:“陛下,宫人传来消息,昶明长皇子于长阶失足滚落,如今已然昏迷了……”
博弈
辰时,天色肃清,屋檐旁的松柏枝桠还缀着清寒未散的新露,一夜急雨过后,空气中还弥漫着散不去潮湿气息。
“连姑娘,我们老夫人有请。”
“这位管事,在下真的只是一个送信的,该说的在下昨日已经与你们主事的小姐说过了,其他实在不知,您就行行好,放在下一条生路吧。”
简朴的高门宅院东侧厢房,连玉跟在一位衣着体面的仆妇身后,表情似乎有些无奈。
此处正是大颍赫赫有名的镇北将军府。
领路的妇人见她满脸焦灼惶恐,笑容愈发和善,言语间却滴水不漏:“姑娘言重了,奴才只是个负责传话的,家族大事,不是奴婢可以置喙的,如今将军不在府中,姑娘是客,我们老夫人传唤姑娘,想必也只是想尽主家之谊。”
“这……”连玉面上有些不安,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那便多谢老夫人了。”
领路的仆妇满意的点了点头,领着她一路进了将军府老夫人住的后府正院。
远远的,连玉便看见了独自坐在主位上的枯瘦人影,那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一双饱经风霜的脸,严重凹陷,头发稀疏却齐整的一丝不苟,身旁茶拖下正压着一方信笺。
身边的仆妇快步上前,轻声道:“老祖宗,人来了。”
正闭目养神的老人悄无声息的睁了眼,深褐色的眸底精光闪过,转眼又归于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