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1 / 1)

老太太听了,当即便觉得头晕:“糊涂,这样的事怎么不?立时叫我?这对儿冤孽,我就知道非闹一场大的不?可。”也顾不?得洗漱不?洗漱,宣了几名大夫,带着人浩浩荡荡往弇山院而去。

果如虞嬷嬷所言,弇山院已?叫陆慎亲卫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老太太瞧了直皱眉:“这是女眷所居的内院,谁叫他们进?来的?”

为首的小旗上前跪着请安:“老太君,卑职奉君侯手令把守此处,非有君侯手书,任何人不?得出入。”

老太太理也不?理,径直往里而去,见院子?里极静,一地的残叶落花,无人清扫。只余了三五个丫鬟跪在廊下,甫进?内室,便瞧见林容半卧在床榻上,一脸苍白的抱着瓷盆呕吐,见她来,取了衣襟上的手帕擦了擦嘴角,有气无力?地唤了一句:“老太太。”

老太太见状忙唤大夫上前来把脉,照旧还是昨日的那番说辞:“脉象无异,只动了些胎气而已?,静养半月即可。”

老太太这才放了心,脸色也好了许久,叹:“我就说,六哥儿有时混账归混账,总不?至于这样没有分寸的。”

一时,又接过丫头手里的拧干的棉布巾子?,去擦林容额上的冷汗:“傻丫头,你何苦来的,他是头犟驴,你跟他硬顶做什么?他发脾气,你只不?理就是了,再不?行?,到我哪里去,自有我替你做主。不?论为什么吵嘴,都不?能拿肚子?里的孩子?来做笺子?。待会儿,等他回来,我自教?训了他,叫他给你赔个不?是,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林容只垂头,并?不?言语,好一会儿,似红了眼眶,顿了顿道:“我自来这里,老太太便待我很好,这我是知道的。只是这回,怕要叫老太太失望了。”

老太太沉吟,伸手去抚林容的发顶:“我瞧你,总想起我小时候,一样的脾气。村里来的野丫头一个,久在深山里,又得父母宠爱。刚进?府的时候,谁也不?服,被?管事嬷嬷教?训,日日在浣衣坊洗衣裳。后来叫六哥儿他祖父收了房,还是一副爆脾气,同?他也很不?对付。”

“夫人那时候也才二十多?岁,喔,也就是你们的嫡祖母。常叫了我去,劝我说,你不?要把他当丈夫,甚至不?必把他当个人,就当成一头驴。你自己只管吃喝享乐,怎么舒服怎么来就是。倘若高兴了,就顺着毛哄哄他,不?高兴了,就不?理他。”

说着拍拍林容的手:“现在,这句话,我也说给你听。你只管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保养好自己身子?,别的事,一概不?要放在心上。”

林容听了,免不?得应付似的点点头:“老太太之豁达通透,我能学?得一点半点,就受用终身了。”只是,这并?不?是看不?看得开的事情,这里或许是乱世之中的安乐窝,但却压得叫林容喘不?过气来。这样郁郁终生?,在这个金丝笼里当一只名贵的鹦鹉,真的是放宽心就能忍受的吗?当然,这些话是谁也不?能说的,谁也不?会听的。

老太太自以为劝动了,拍拍林容的手,欣慰道:“好好,果真是诗书人家出来的姑娘,一点便透。”

一时,外?头似有人进?来,老太太问:“谁过来了?”

虞嬷嬷领着沉砚进?来,手里捧着托盘,托盘上是一碗正冒着热气的汤药。

老太太见着沉砚,此时免不?得迁怒,问:“你现时过来做什么?你主子?呢?”

沉砚回话:“回老太太,君侯打马出去了。只今儿天亮时分,派了大夫来请夫人脉象,吩咐人令熬一碗足量的药来给夫人服下。”

老太太脸上这才带了点满意?,点点头:“还算他总是顾忌着他媳妇,知道请大夫,知道熬药送来,”又转过头对林容道:“你瞧,脾气一过,也就好了。日后,你们两个,无论谁也不?许这么闹了。”

一时端过那药来,用汤匙舀着慢慢散气,问:“这一大早地往哪里去,还说了些什么没有,什么时候回来?等他回来了,叫他上我的荣景堂去一趟。这是什么药,哪个大夫开的方子??”

沉砚只低着头,不?敢回,好一会儿才道:“回老太太,这是常请平安脉的胡大夫,开的堕胎的药方子?。君侯吩咐,务必叫人看着夫人服下。倘若再打不?下来,就再服一碗,直到胎血流出为止。”

老太太一脸惊愕,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林容已?伸手去端那药,问沉砚:“是昨日从我这里,搜去的那些药吗?”

沉砚回:“回夫人,方子?大差不?差,只有两三味药不?同?。”

林容满意?地点点头:“很好,那方子?我很放心。”

第82章 [VIP] 第 82 章

那碗堕胎药, 到?底没能叫林容如愿服下。

老太太当?即抚落,指着沉砚的鼻子骂:“我尚且还在这?里坐着,你们这?些混账, 不说?劝着他些,反大?喇喇端了药来?一个个胆子大?的包天?了,你是什么身份,敢端着这?种药来给?主子?如今这?宅子里倒是反了天?了,一个奴才倒敢给?主子没脸?”

一时见林容手背上叫那洒落的汤药烫得通红, 老太太挥手,吩咐人:“拖出去,打烂他的嘴。”

耳边的声音一时近一时远, 仿佛隔了一层透明的薄膜,屋子里的一切都变得极不真切起?来, 林容坐在床上,手上身上皆是无一丝力气,一种钝钝的迷糊感扑面而?来。良久,她这?才听见外?边啪啪啪,是竹篾掌嘴的声音,翠禽一脸担忧地握着她的手:“夫人,你怎么了?”

林容抬头, 手上已起?了一层细细的毛汗, 望着老太太,终是开口求情:“老太太, 原与沉砚不相干的, ”

老太太拍拍她的手, 问:“既与他不相干,那与什么相干呢?闹成这?样, 究竟为的是什么?昨儿还听人说?,六哥儿带着你,高高兴兴地上街去了,又是去酒楼又是去花市。别说?女子,就是家里的兄弟也不曾见他这?样待过。他那个人我还是知?道的,倘没有个缘由,不会这?样犯浑。”

林容的话滚到?唇边,又咽了下去,只得低低道:“都是……都是我的不是。”

老太太点头:“你既想得通,那便没有不好?的。”见林容冷汗涔涔,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叫外?头停了,去问他,他主子现时在哪里?又什么时候回来?立刻派人去。”

一时又有人进来回话:“沉砚回说?,君侯天?刚亮就去翠微山行猎了,并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老太太皱眉,似不大?相信:“行猎?”出了这?样的事,给?自己怀孕的妻子端来堕胎药,自己反而?无事发生一般出去行猎了?

那人回:“是,还带了四爷、奋武将军卫绣、虎贲军的几个校尉,往翠微山行猎去了。”

老太太道:“好?,既然他不得空回府来,老身便去他书房里等着他。他什么时候回来,我什么时候再回去。”

又回过头来劝林容:“裴令公往日在我家做客,他曾劝姑老太太,说?过这?样一番话。他说?,刚者易折,柔者长存,一把匕首太过锋利,能刺伤别人,回头来,也会刺伤自己。”

裴令公?这?倒是师兄能说?得出的话。林容知?老太太好?意,并不辩驳,低眉淡淡道了一句:“是,老太太教诲,铭记在心?。”

老太太点点头,起?身往外?走,果往陆慎的书房尔雅斋而?去,及进,便瞧见石桥边倒垂的藤萝、萝薜正叫下人连根拔起?,停下问:“种了好?些年,才得这?么大?一片,做什么都拔了?”一时倒没人回答得上来

从桥上过,院前的阔叶芭蕉、数百竿修竹也倒了大?半,横亘在小径中,一片狼藉,没个下脚的地方。

虞嬷嬷便劝:“老太太,还是回去等着君侯吧,您这?几日痹症犯了,今儿的药还没服呢?”

老太太只得作罢,复往荣景堂而?去,直到?将睡时分,这?才听得外?头丫鬟纳福声:“老太太,君侯到?了。”

陆慎进来时,已另外?换过一身青缎麒麟袍,头束偃月青玉冠,闲淡适宜的模样,脸上的表情淡淡的,虽没笑也不似发怒的样子:“听嬷嬷说?,祖母痹症犯了,可请了大?夫来诊脉?可好?些了?”

老太太是个爽快人,她一贯安享富贵,不管俗务,倘若不是事关子嗣,也懒得管这?些事,直问道:“也不必说?这?些不相干的话,我只问你,那崔氏犯了什么错,你要叫沉砚送堕胎药给?她?还封了她的院子,伺候的人也不留,我去时,她连杯热茶都没有?我听沉砚说?,那些丫头婆子全都打发倒庄子上去了?”

陆慎默了默:“崔氏怀执怨怼,言动?轻浮,行状疯癫,实在有失妇道,实不堪承陆氏宗妇。”

老太太便了然:“你要休妻?”

陆慎久久不答,顿了顿,道:“雍州陆氏从没有休弃发妻的先例。”

老太太搁了茶,抬头去瞧,见陆慎眸色见一片冷峻,沉吟:“好?,你既狠得下心?,那我也不说?什么。 你既然决定不留她了,只送堕胎药去,实在多?此一举。”

轻飘飘地像是在谈论天?气如何?一般:“那起?子堕胎药,我年轻时也见人喝过,什么麝香、红花的一气儿,听着吓人,这?胎儿落不落得下来还不一定呢,倒流得一地的血,没得脏了屋子。叫我说?,送一条白绫去也就是了,又干净又体面,你说?呢?”

陆慎只不说?话,老太太又道:“白绫也不妥,吊死的人形状总是可怖,发丧收敛的时候倘叫人瞧见了,免不得说?咱们陆家阴毒,连怀孕的儿媳妇都不肯留。这?样吧,我这?里还留着一瓶往日从洛阳宫里传下来的安魂散,能叫人于睡梦中毙命,倒算个两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