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诗河冷笑一声,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扔到温绮罗面前:“这是温家族老们的亲笔信,他们已同意了此事。二妹妹就算再怎么不甘心,也改变不了什么!”
温绮罗捡起信,一目十行地看完,脸色越发阴沉。这封信,的确是族老们所写,信中言辞恳切,希望她以家族利益为重,不要阻拦父亲纳妾。
她捏着族老的信,指节泛白,手背上青筋隐现。
青玉见温绮罗久久不语,以为计谋得逞,便期期艾艾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二娘子,奴婢…奴婢也是迫不得已。如今已是生米煮成熟饭,便是二娘子不允,奴婢也……”
她说着,用帕子掩面低泣,“奴婢怎么说也是看着两位娘子长大的,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二娘子若执意如此,奴婢……奴婢只有一死以证清白了!”
温诗河在一旁帮腔道:“妹妹,姑姑也是一片痴心。况且,人已经接了回来,如今木已成舟,你又何必……”
温绮罗眼里冷意未熄,将信纸揉成一团,狠狠掷在地上。
“好一个木已成舟!好一个痴心一片!”她目光如炬,直视青玉,“你以为,你使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就能瞒天过海,成了这温府的主子?你是什么身份,自己心里清楚!便是阿姐糊涂,父亲也不会让你这种人,污了我温家的门楣!”
青玉脸色骤变,她没想到温绮罗竟如此强硬。她原以为,温绮罗顾忌名声,定会息事宁人,却不想她竟丝毫不给自己留情面。
她慌忙跪下,哭喊道:“二娘子,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二娘子饶了奴婢吧!”
温绮罗看也不看她一眼,转头对清音吩咐道:“来人,带青玉去客房安置。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她踏出房门半步!”
“是。”清音领命,示意两个女使上前,不由分说地将青玉架了起来,拖了出去。
青玉挣扎哭喊着,却无济于事。
温绮罗目送着青玉被丫鬟们拖走,厅中霎时间恢复了寂静,只余燃香袅袅,微微的烟气缭绕在眼前,却未能掩盖她眉间凛凛的寒意。
“阿姐,”她目光转而直直钉在温诗河身上,“你这所谓的一片好意,倒是将好一个温家百年来的家风抹去了个干净。族老们年事已高,又被你舌灿莲花,耍弄得团团转,不知其中几分真意,又有几分是你背后推波助澜?”
温诗河此时却被温绮罗咄咄锋芒逼得有些措手不及,脸色发青,“二妹妹此言差矣,我一无权势,二无助力,如何能在族老面前兴风作浪?他们自是察觉家里无人主持中馈,一片苦心为父亲考量。若妹妹当真觉得有异,不妨去问问他们,看看我可曾有半分不敬?”
“问他们?”温绮罗彷如听到了笑话一般,“你但凡记得一句廉耻,今日便不会说出此等话来。让庄子上的女使跃上主位,你将温家的门庭置于何地?阿姐莫忘了,此事还没过父亲的明面。就算是族老点头,这事情,也轮不到你我说了算!”
第七十五章 庶女?
“那又如何?!”见温绮罗油盐不进,温诗河也终于忍不住了,“你口口声声维护父亲,以守家规门风为名,实则不过是嫉妒!”她语气愈发尖刻,“你本就是家中幼女,何以是你接管中馈?”
温绮罗眯起眼睛,她脸上的冷笑愈发深刻,这病根,果然是在她掌家一事上。
想到此,她唇边笑意仿若冬日寒霜凝结,直刺入温诗河眼底。
“阿姐未免太高看自己了。我温绮罗掌家以来,庶务铺子翻了一番不止,下人奴仆的月钱,和每月供我们的银子,可曾短缺过?府中上下可有谁被我薄待过?温府三代基业,怎可让你拿来填那点儿私欲的?你以为是父亲老眼昏花,才命我掌家?”
温诗河脸色由青转白,再由白转红,羞愤交加,胸脯剧烈起伏着,仿佛下一刻就要晕厥过去。
“你……莫要血口喷人。我也是一心为了温家,为了父亲!”
“为了温家?为了父亲?”温绮罗语调骤然提高,带着毫不掩饰的冷嘲,“你若真为了温家,便该恪守家规,谨言慎行。你若真为了父亲,便该体恤他前线不易,为他分忧。而不是弄出这等后院不宁之事,让其分心。”
温诗河被温绮罗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她素来伶牙俐齿,此刻竟也找不到反驳的话语。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头顶,理智尽失,脱口而出道:“温绮罗,你不过是个庶出!凭什么处处压我一头!”
“庶出?”温绮罗微微一愣,若不是有上一世至死的经历,她还真会因为温诗河此时的话而伤心。
可现在,她本姓虽不姓温,可温长昀却是她生命中无可替代的父亲。只是未曾想,原来温诗河一直以为自己是庶出,站在她的角度嫡长女不受宠,反而是一庶出幺女得了势,又被记在同母名下。
难怪,她心中处处怨怼。
温绮罗不仅没有惊愕,眼底的寒光像淬了冰的刀锋,直直地剜向温诗河,语气却平静得可怕,“庶出?阿姐,你莫不是忘了,母亲去的早,父亲待我如珠如宝,这温府上下,谁敢说我一句庶出?”她轻轻地踱了两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温诗河的心尖上,“倒是阿姐,整日里算计这个,嫉妒那个,也不想想,便是庶出又如何?我温绮罗凭本事掌家,凭本事让这温府上下井井有条,你贵为嫡长女,又做了什么?除了添乱,你还能做什么?”
温诗河被温绮罗这番话堵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她自小便是天之骄女,何时受过这等羞辱?她指着温绮罗,手指颤抖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原是脱口而出温绮罗的身份后便后了悔,却不成想温绮罗似是并不在意。又似乎,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
难道父亲已经告知她了?
“阿姐,我劝你一句,收起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心思,好好学学怎么打理家事,怎么孝敬父亲。别再做这些丢人现眼的事情,”温绮罗故意顿了顿,温诗河的心跳不由漏了半拍,温绮罗语气中的暗藏深意竟令她有一丝惶然。
她复而缓缓说道,“否则,别怪我这个做妹妹的不念姐妹之情。”
温诗河眼神怨毒,“你……你不过是个……”她想再说“庶出”二字,可看着温绮罗那冰冷的眼神,硬生生将这两个字咽了回去。她知道,再说下去,只会自取其辱。
“我不过是个什么?阿姐不妨直说。”温绮罗步步紧逼,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温诗河咬着嘴唇,恨恨地瞪着温绮罗,旋即似是努力恢复从容,“温绮罗,你如此锋芒毕露,到头来,只怕也会伤了自己。”话音甫落,她便甩袖离去。
厅中只余温绮罗一人,清音小心翼翼地上前,忍不住压低声音道:“女郎,这大娘子当真是个不醒事的,竟引族老们来压你!”
温绮罗目光微敛,端起案几上的茶盏却未饮,指尖攥茶盖轻轻扣了几下,似在深思。
而后,她语气不轻不重道:“让人完全查一查,大娘子这些时日究竟同谁往来密切。这青玉,比我想的还要不安分。”
清音闻言立时应下,自去安排。
温绮罗坐回椅中,眼眸低落,却是一抹冷光掠过。
若真有猫腻,她一定要将这盘暗棋打破,叫温诗河知道,所谓“棋高一着”,未必落子者便稳操胜券。否则,这府中怕还有更大的祸事等着她。
夜幕降临,温府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只是在这寂静的背后,却暗流涌动。
青玉被安置在一间偏僻的客房里。房间简陋,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几把椅子。窗外,寒风呼啸,树影婆娑,更添几分凄凉。
青玉坐在床边,神情恍惚。她想起温长昀,想起他温煦的眼神和英武的模样,她以为,只要她能成为他的妾室,就能拥有她想要的一切。
可现实却接二连三,给予她致命一击。
温长昀非但没有接纳她,反而将她发配到了庄子上。如今,她好不容易回到温府,却又被温绮罗置于客房,明面上待客,实则……便是不认这桩婚事。
她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指甲深深地嵌入肉里,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