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自己无法摆平温绮罗,拖到温长昀回府,事情就会毫无转机。一想到京郊庄子的冷清和繁重的粗活儿,她不禁抖了抖身子,她决不能再回到那庄子里去。
与此同时,温诗河回到自己的院子,犹自气得浑身发抖。
她将手中的茶盏狠狠掼在地上,瓷片碎裂,茶水四溅,如同她此刻的心情,纷乱不堪。“温绮罗!不过一个庶出的贱种,也敢这般嚣张!”
她这脱口而出的话,却让一旁的女使变了脸色。
“大娘子慎言!这话若是传出去……”
温诗河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我该怎么办?她分明就是个庶出的,凭什么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
女使见状,连忙上前安慰道:“大娘子莫要慌乱,依奴婢看,此事还得求玉姨娘拿个主意。”
温诗河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希冀。“对!去找姑姑!还有姑姑在。”她匆匆起身,略一梳洗,就带着一行女使往青玉暂居的客院走去。
青玉正自彷徨之际,忽闻温诗河到来,连忙起身,迎了出去。
“大娘子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温诗河也顾不得寒暄,径直拉着青玉进了屋,屏退左右,这才急切地说道:“姑姑,方才我情急之下,一时失言。温绮罗……她知道自己非嫡女了!”
青玉闻言,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
第七十六章 嫡庶何别
“什么?她…有何反应?”这消息于她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
温长昀早就叮嘱过府中老人,从未纰漏此事,温绮罗尚在襁褓抱回府邸之时就直接记在了先夫人苏筝名下。
这些年府中老人走的走,散的散。独剩下她在府中小心谨慎,自问从未露出半分破绽。
“这事怪就怪在,她似是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面色如常。”温诗河面有疑色。
这话一出,青玉枯坐良久,只觉浑身发冷。
她紧了紧身上的衣裳,仍是挡不住那股寒意,似是从心底深处蔓延开来,叫她心惊胆战。温绮罗竟是知道她并非嫡出!她如何得知的?
难道是温绮罗的生母?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便在她心中挥之不去。
温长昀对温绮罗的偏爱,府中人尽皆知。这么多年,他从未提起过二娘子的生母,甚至连提都不许人提,如今想来,只怕其中另有隐情。
温诗河见青玉神色有异,心中更加不安。
“姑姑,如今可如何是好?她若将此事告知父亲,我……”
青玉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大娘子莫慌,此事未必没有转机。如今之计,只有尽快让二娘子订下亲事,嫁出府去,你才可高枕无忧。”
温诗河眼前一亮,却又随即黯淡下来。
“可父亲只说过属意我与那江家郎君,我若是未出阁,又岂会轮得到温绮罗……”
“江家郎君?”青玉眸光一闪,“主君既是如此看好江家郎君,那未必就一定要配给大娘子。若是能说动主君,将温绮罗许配给江家,岂不更好?”
温诗河闻言,心中一动。
江知寂一介乡野白丁不说,且家徒四壁,每年还等着温府接济度日。
若是能借此机会,除了温绮罗这个眼中钉,又能让自己如愿以偿摆脱了这桩婚事,倒是一举两得。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算计。
*
温绮罗的院中,满目素色花架与青竹屏风相互映衬。
初春的日头尚浅,纷扬的垂柳枝间,几只雀嬉戏而过,掀起草木微动,仿若一阵轻叩心门的悸然之声。
清音立在廊下,披着淡青色的宽袖小袍,一副不安神色在眉梢缭绕。
他似乎徘徊许久,却始终未踏进内堂。掌心因攥紧而微微泛凉,那些话堵在喉中,让他犹豫不决。
是应言,还是缄口?
温绮罗倚坐在正堂的榻上,思忖着火器改良的方子配比,抚将散落几缕耳侧青丝垂首理顺。她的眉目格外宁静,与周遭喧嚣毫不相干,那清浅的眉眼映衬在昏黄的笼灯前,更添了一分疏离的气质。
蓦然,视线穿过半开的门帘,落在清音身上。
“在门前发什么怔?”她眉目飞掠一丝不解,“梦绮花开尚需时日,只管交与白雪悉心照料便是。”
清音微怔,收回望向不远处的心思,整了整袍袖,低头进堂。
他施了一礼,那神色却有些许凝重,“女郎,方才院外传了些闲话。”
温绮罗闻言,眸光微敛,“说吧,是说与我听的,总不会我一念即碎。”
“女郎心性通达,只怕被有心之人作了筏子。”清音压低了声,只瞥了瞥四周,“方才,耳闻府内有人私议……女郎并非嫡出之事。”
一言未毕,清音察觉自己手心沁汗。
他口中虽称“通达”,但细看温绮罗一举一动,真怕这消息刺中心底柔软,平白惹她妄自悲恸。
此事无论是真是假,于一个闺阁女郎,都是利刃,刺不得亦撤不得。
然而温绮罗却并不如他所料,听罢不过指尖略僵,然后轻轻一笑,“主家的碎语,传得倒快。”她将帕巾揣入袖中,神态悠然,恍如半点波澜未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