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僧在那孩子衣裳上看到了三个血点……”

在场几个成人闻言脸色都是一变。

郭娘子捂住嘴:“莫非是……那妖物不是在城中作祟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郑郎君面色凝重,看了眼一脸茫然的孩童,向郭娘子道:“先带孩子们回去,夜里叫人守着,若真是那东西,恐怕不止于此。”

整理人: 【忘 忧 草:w/ww.dj/xs./xyz】, 11/01/2025 09:19

??[137]姑获歌(五)

山雨还是落了下来,整座山头被阴云笼罩,天地昏暗。

僧人们将男童的尸首抬回寺里,停在佛堂中。

一个孤儿的身亡无关紧要,然而却给昭明寺罩上了一层不祥的阴霾,甚至冲淡了郑家人光降带来的兴奋。

寺僧们个个脸色凝重,程瀚麟跟在昙远师兄身后做些杂活,瞅准了机会,趁着别人不注意,悄悄问他:“师兄,那小童衣裳上的血点子有什么说法?为何昙超师兄他们那么害怕?”

昙远乜他一眼:“小孩子家别多管闲事,把油伞送去给师父。”

程瀚麟接过油伞抱在怀里,却不走,牵牵昙远的袖子:“师兄,师兄,就告诉我嘛……这山里是不是有专吃小孩的妖怪?师兄不告诉我,要是我也叫妖怪捉去吃了怎么办?”

昙远摸摸他的秃脑门,半开玩笑道:“你多挑粪,妖怪来了一闻,哎呦好臭的小沙弥,横不能下嘴,这不就安全了?”

“这么说真的有妖怪了?”程瀚麟干脆放下伞,抱住了昙远的胳膊,晃来晃去耍赖,“师兄就告诉我嘛……”

昙远叫他闹得没办法干活,只得说:“我告诉你,你别同悲田坊那些孩子乱说,知道么?”

程瀚麟点头如捣蒜:“好好好,我不会说的。”

昙远四下张望了一回,见没人注意他们,方才压低了声音道:“城里最近在闹妖呢,开春以来已经不见了十几个孩子,还都是好人家的孩子,报了官的,加上没耶娘的流民孩子和乞儿就更不好说了。”

程瀚麟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哆嗦:“是什么妖怪啊?”

“你听过姑获鸟的故事么?”

没人比程瀚麟更熟悉这些怪力乱神了,他点点头:“听说过的,抓走小孩的是姑获鸟么?有人见到了?”

“倒是没人见到,”昙远道,“不过有几个小孩的耶娘说,丢孩子的前几日,在他们衣裳上发现了三个血点子。”

“那些孩子都……”程瀚麟吞了口唾沫,“都像那孤儿一样了么?”

“听师父说,刚才郑郎君告诉他,”昙远道,“城里那些孩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今日那个,还是头一回找到尸首呢!”

顿了顿,把声音压得更低:“郑郎君他们来这山里,不止是为了消暑,也是因为城里闹妖闹得太厉害,家中又有一个小郎君两个小娘子,生怕出什么事,这才来避祸的呢!”

“那这里出了事,他们会走么?”

“这倒是没听说,山里出事,城里也未必安全。”

“那郑郎君是做什么营生的?”

昙远“扑哧”笑出声来:“郑家是建业屈指可数的世家大族,财帛八辈子花不完,部曲佃户上千口,膏田看不到边,要做什么营生。”

“那他不做官么?”程瀚麟继续问。

换作是成人,这样打探未免惹人疑窦,孩子的童言童语反倒让人生不出戒心来,昙远向他解释,郑郎君在朝中有官职,但清贵无匹,不用理会那些俗务,整日研究佛理,谈玄论道。

“那郑娘子的脸好骇人!还是个哑巴,郑郎君为什么娶她?”程瀚麟又打探。

昙远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师父平日怎么教你的?‘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相貌有什么打紧的?再说那位郑夫人出身顾氏,门第虽比郑氏差些,却也是门当户对的高门华族。”

顿了顿:“说起来那郑郎君鳏居数年,一直没有再娶的意思,还是在我们寺庙附近的一次曲水流觞雅集上见到郑娘子,以琴诗结缘,成了知交,又过了一年才成婚的。”

程瀚麟见他谈兴正浓,趁机又把郑家的人事打探了一遍,末了道:“师兄你知道得挺多,心也不怎么清净呢!”

昙远抄起笸箩作势要打他:“你这小贼秃!”

笑闹了会儿,程瀚麟道:“那妖怪是从城里飞到山里来了么?它会抓我走么?

昙远摸了摸他的脑袋:“别怕,你有佛祖保佑呢,晚课的时候多念几遍经比什么都有用。”

程瀚麟深感怀疑,不过当然没说出口,拿起油伞:“我去给师父送伞啦!”

“快去吧,去晚了师父又要念你。”

程瀚麟去佛堂送了伞,悄悄溜回寮房,从自己床铺下摸出几张偷空写的符纸并那只不知有何用的玉像眼珠,然后走小路去了悲田坊。

……

海潮和陆琬璎随着孤儿们一起回了悲田坊,郭娘子和廖嬷嬷都去佛堂商量那男童的事,留了两个婢女看管这些孩子。

海潮想打听那男童的尸首在何处,但有人看管溜不出去,只能按兵不动,和陆琬璎去戒堂继续抄经。

抄到第三遍,门外的雨幕里忽然出现一个小小的棕褐色身影,走近了一看,却是披蓑衣戴斗笠的小沙弥程瀚麟。

程瀚麟走到廊下,摘下斗笠脱下蓑衣抖抖上面的雨水,探头探脑了一会儿,见四下无人,方才进了屋。

“你怎么来啦?”海潮立刻撂下笔。

程瀚麟小声道:“给你们带了几张应急的符来,还有那颗眼珠子,寮房里不好藏东西,还是放在你们那里稳妥些。”

海潮接过符咒和那圆润精巧的眼珠。

眼珠是曜石做的,外边包了一圈白水晶,一时看不出有什么用处,她小心地揣进怀里,符咒不多,除了经常用的师旷符和火符、雷符外,还有几张海潮没见过的。

“这些是什么符?”海潮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