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瀚麟拿起一种:“这种我管它叫做明光符,点燃之后会化作一小团光,虽不太亮,但比火符耐久,可以维持半个时辰又没那么惹眼,还能揣进袖子里。”
海潮和陆琬璎都赞叹:“这倒是有用。”
他们现在是孩童,蜡烛、灯笼和火把都不易取得,夜里要偷溜出去做点什么事,可以用来照路。
“这个呢?”海潮拿起另一张问。
“这是隐形符,掩人耳目用的……”程瀚麟吞吞吐吐道。
海潮双眼倏地一亮,这符用处可太大了!
“怎么用?”她问。
“贴在额头上别人就看不见你了,”程瀚麟露出个像是牙疼的表情,“不过这符有个缺陷……”
海潮:“什么缺陷?”
“它隐身,只能隐身,”程瀚麟搔搔头,“就是说,只能隐掉你这个人,其余的衣裳、鞋袜、手里拿的东西,都隐不去……”
海潮:“……”
所以虽然旁人看不见她这个人,但能看见一身衣裳飘来飘去。
能想出这种符,不得不说程瀚麟是个奇才。
“而且效力只能维持半炷香,”程瀚麟道,“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别用吧……”
只能维持半炷香,效果还一言难尽,但愿不会有这万不得已的时候,海潮想着,将这鸡肋的灵符也揣进怀里。
“对了,我还打听到一些消息。”程瀚麟将从师兄那里问来的事说了一遍。
“姑获鸟是什么鸟?”
陆琬璎道:“我听说过,姑获鸟是《玄中记》所载的一种妖怪,又名夜行游女、钩皇鬼或隐飞鸟。此妖夜飞昼藏,衣毛为鸟,脱毛辄变为女子,据说只有雌鸟没有雄鸟,是阴毒化成,不能产子,取小儿为子……”
她说了几句,忽然察觉程瀚麟微张着嘴呆呆地看着她,赧然低下头:“我班门弄斧了。”
程瀚麟连忙将头摇得好似拨浪鼓:“在下只是没想到,陆娘子竟然对这些都有涉猎。”
陆琬璎抿唇莞尔:“阿娘留下许多故书,颇多传奇杂记,我小时候偷偷看了许多。”
海潮没看见程瀚麟通红的脸蛋,她正在埋头用笔在纸上记下重点,不会写的字就画个圈或者画个简单的图。
她不知道“姑获”是哪两个字,便草草画了只鸟。
程瀚麟凑上去一看,揶揄道:“海潮妹妹画的这是鸡么?”
海潮不理他:“那衣服上的血点子是怎么回事?”
这回是程瀚麟替她解惑:“传说姑获鸟看中了哪家的小儿,便用血点其衣裳作为标记,点了血点之后便会来取那小儿性命,小儿死后就化作怪物之子。”
海潮咬了咬笔杆,皱起眉头:“有人亲眼见过那鸟妖么?”
程瀚麟摇摇头:“听我昙远师兄说,没人见过,只是血点、偷走小儿,都和姑获鸟的传说吻合,这才有此传言。”
海潮:“也就是说不一定是这妖怪了……”
她抓抓头发:“要是小夜在就好了。”
“本来我想去给子明送晚膳的,但是师父派了别的活给我,说饭头僧会去送,”程瀚麟又道,“师父可凶了,谁也不敢顶撞他。”
“没事,”海潮拎起竹纸吹了吹未干的墨迹,“我瞅着机会就去找他。”
顿了顿:“知道那出事的小童尸首停在哪里么?”
程瀚麟拿起笔,舔了墨,在纸上勾出一张简单的舆图,圈出一处:“尸首就停在佛堂里,我本想去看看,不过那院子里来来去去都是人,我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一个师叔拎了出来。”
顿了顿:“不过听昙远师兄说,本来郑郎君今日就要命人将尸首送到建业城中报官府找仵作验尸的,不巧下起了大雨,这才耽搁了,明日天晴路干了就要启程。若是要去察看尸首,只有今天夜里。我和十几个师兄住一间寮房,怕是很难出得来。”
海潮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免得叫人看见起疑心。”
待他走后,两人继续抄了会儿书,外头雨停了,云破天开时也到了黄昏时分。
江南的夏山草木葱茏、绿意蓬勃,雨后更显润泽,夕阳一照烟雾迷离,像是蒙着层青色的纱。
廖嬷嬷虽然放了狠话,抄不完不许睡觉,但悲田坊出了大事她自顾不暇,当然没空理会他们。
两人随众人一起用了晚膳,跟着寺僧做了晚课,早早洗漱上床。
虽说悲田坊才有孩子出了事,但守着他们的仍然只有郭娘子身边的一个青衣婢女,毕竟郑家有三个孩子,那三个孩子才是金尊玉贵,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的,相比之下这些无父无母的贫儿孤儿,就没那么稀罕了。
所以尽管郑家带了许多部曲奴婢来,昭明寺和悲田坊的人手还是都派去保护郑家那几个孩子了。
海潮心里为这些孤儿不平,但又庆幸没人管他们,方便了她夜间的行动。
山间的夜突然而至,前一刻还有微微的亮光,转眼之间便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孩子们几乎都睡熟了。
婢女守着盏油灯枯坐,不一会儿也呵欠连连,脑袋鸡啄米似地一点点,很快便歪倒下来睡着了。
海潮用手背碰碰陆琬璎的手背。
陆琬璎凑到她耳边,用气声道:“海潮,怎么了?”
“我要偷偷溜出去。”
“可是不放心梁公子?”
海潮双颊一热,还好房中昏暗,陆姊姊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