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芙心侧耳静听,原来是几个上仙正在争执,争吵不为别的,正是为了她这座仙山的所有权。
她方才一路行来,的确也看见了整个仙界半死不活的惨状。沿途偶有一两座仙山或府邸勉强撑着结界没损毁完,却也是大门紧闭,将防护结界开到了最大,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仙界灵气枯竭,用指甲盖想想也知晓是神界那头抽干的。如今大难临头,这些上仙不想着如何联合起来对抗神界的恶行,反倒凑一堆抢人仙山来了,还真是连脸都不要了。
“放手!这是我师尊先找到的法器,先到先得,凭什么抢我们的东西!”
“你们的东西?当初是谁宁死都不肯来沈芙心的仙山,嘴里说什么不愿与这种恶人染上半分干系,如今倒是抢上人家的法器了!假清高……给我!”
听见这些话,行至山顶的沈凌苍脚步一滞,睁大双眸。
沈芙心当时划下契约的这座仙山很大,当时山顶住她和慎杀姬停李剑台四个人也是非常绰绰有余的,后山甚至还有温泉,?*? 位置堪称空旷。可如今这山顶竟然密密麻麻挤满了人,原先那几间屋宅根本不够这些人住的,没抢到屋子的人只好垫着被褥在地上打坐,更有甚者拖家带口,将整个宗门都给带来了,更勿论宗门中的灵犬灵猫灵鸟……
场面混乱不堪,如今仙界没了灵气,这些仙人们只能采用肉搏的方式论个高下,简直比阿修罗界还要没有秩序。
沈凌苍尚且愣在原地,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跟女儿的家会挤进来这么多人,山顶内闯进来的这些不速之客瞥见生面孔,方才与人争吵法器所属的某位小仙便已然趾高气昂地走了过来,一扬下巴对沈凌苍道:“你是哪来的,不晓得先来后到的道理么?”
沈凌苍被此人伸着手指头一指,顿时无辜地笑了:“我回我女儿家天经地义,想什么时候回就什么时候回,轮得到你来问我?”
女儿?那小仙在仙界虽说资历不深,却也跟着师门内的前辈们听过一耳朵沈芙心此人的身世,此时便轻蔑地笑了起来:“沈芙心此人作恶多端,投身故藤仙人门下便是她的报应,活该有个品行低劣的养父。如今仙界谁人不知她身世不明,当年乃是被人弃养在外的,何时来的娘亲?你说谎攀亲戚也得挑挑人”
这小仙话还没说完,沈凌苍便已然轻飘飘地将手伸了出去,直直攀在他的脖颈上,双手一扭!
只顷刻间,这大放厥词的小仙便已然身首异处。
整座仙山之顶死一般的寂静,看似柔弱无力的女人缓缓松开手,将手中拎着的人头扔在地上,轻轻甩了甩手上的血污。
沈凌苍闻见血腥味,似乎想起昔年被丢进接天莲池内的那些尸体,不由对着地上被自己亲手拧断头颅的人尸干哕了一声,柔声道:“好臭的人血味。”
“我活了十万年,还未听说过世间有不通过娘亲生出来的仙胎……还有,她不是被我弃养的。”
她是我历尽千难万险,也要带出神界求得一条生路的宝贝。
众仙直愣愣地看着沈凌苍,她的双手被血染成红色,看起来比当年血染仙山的沈芙心还要骇人起码沈芙心稍微讲究一些,不会像杀鸡似地用手直接将人的脖子拧断。
不过只要不是沈芙心就好说!众仙蓦然想起自己如今逃难占着沈芙心家的山头这件事,见识过了沈凌苍徒手拔人头的本事,纷纷谄谀地表示可以将屋子让出来一间给沈凌苍单独住。只是这位凭空出现的魔头还没表态,在她的身后,便笑吟吟地出现了一张众仙做梦都不想看见的脸
沈芙心兴高采烈,站在娘亲身后,用手指头指着数了一遍人头:“一、二、三、十、百……太好了,鼎来!”
第178章 我和沈芙心是一边的。
“鼎来!”
听见这熟悉的两个字, 慎杀顿时回忆起了沈芙心手撕蝴蝶、鼎炖蜚蠊的壮举。她来不及与面露茫然的燕丹与闻人懿解释太多,左手一扯李剑台,右手一扯芝麻,同时将手中的巨伞砰然撑开
就在慎杀撑伞的瞬间, 鲜血如瓢泼血雨般从天而降!
闻人懿还未看清沈芙心是何时动的手, 离她最近的仙人的人头又是怎样割落的, 便猝不及防被溅了满身温热的赤血。她瞳孔一缩, 伸手不可置信地摸了把自己被血染湿的脸颊,又回眸去看千钧一发之际被自己挡在身后的燕丹,却见燕丹的鞋面也已被人血溅湿,此时正忙不迭地给自己施净身术。
姬停见惯了小芙一言不合杀人,对此早有防备,景应愿她们亦然。往昔沈芙心血洗仙山的往事还历历在目,要知晓她昔日的老师结夏剑尊来住都得被敲上一大笔灵石,如今竟然有人敢壮着胆子占她精心布置的仙山, 沈芙心不得发疯才怪。
自从与姬停分开后, 沈芙心的杀意又开始日渐增长,此时被压抑许久的杀欲在此终于有了发泄点。看着被糟蹋得一塌糊涂的仙山,她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瞬间崩断, 甚至忘了在场还有娘亲她们的存在, 伸手薅向胆敢拿着一截桃木枝焚烧的仙人, 不由分说便是一耳光,直将此人打得吐血三升,整个脑袋都歪倒去了边上。
沈芙心拎着此人的头发, 将他手中的桃木夺了下来, 劈头盖脸砸在他的头上:“贱人,你可知这是谁住的仙山, 谁种的树!”
正被沈芙心扇得直不起身的人自认自己好歹也是仙界中的一宗之主,于是强忍着不肯吭声,心道这疯子下手狠毒是整个仙界人尽皆知的,自己不吭气忍忍,忍过这顿打便也就罢了。再说了,方才她已经杀了好几个人了,再怎么生气也该发泄完了,难不成自己的门生们要看着沈芙心杀了自己?
沈芙心独自抓着一人粗的桃木,脸不红气不喘地梆梆给了这人十数下,见他还没咽气,顿时将手中的桃木一扔,将人撂倒在地上,一脚踩碎了这仙人的头颅。
直到听见清脆的喀嚓一声,看愣了的众仙人这才慌乱起来。
这宗主的门生仰天怒吼一声,冲上来便想要跟沈芙心拼命。在这些人的概念里,沈芙心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炼丹的丹仙罢了,如今仙界大家平等地没有灵气可用,所有人一窝蜂涌上去,难道还怕制不住她一个?
谁料沈芙心最不缺的便是灵气但她也无惧肉搏,甚至觉得肉搏更能发泄出心中那口恶气。见这被刺激疯了的小仙冲过来,沈芙心伸腿便是一脚,将人撂翻在地,毫不顾忌仪态。
反正她如今穿的是简便的青衫,反观这直愣愣冲过来的男仙,想来在门内的生活很是滋润,满身系着的不是丝带便是珠佩。她随便伸手一薅便将人制住了,还有余力用此人身上飘逸的带子在他喉间系了个死结,像拖死狗般将他在地上拖行了数尺,直到一众仙人仿若见鬼般纷纷后退,沈芙心方才舍得给他个痛快,将他干脆利落地勒死了。
短短数息便杀约有十人,这疯子恐怖如斯!
见硬的不行,便有人壮着胆子朝她笑道:“芙心,还记得我吗?我是故藤仙人的老相识啊,当年你与虹京仙子的结契礼我也去了,还随了礼……”
“随礼?”沈芙心阴森一笑,那双清澈的碧眸微微扭曲起来,“反正你随的礼我也没拿到,如今正好,给我!”
在众仙瑟缩的目光下,方才说话的那仙人顿时被一股巨力吸至沈芙心身边,随即被她干脆利落地拧断了脖子。人死了就算了,就连外衫里的芥子袋都被她掏了出来,从里面哗啦啦倒出来好些灵石,全堆在沈芙心脚下,活生生就是杀人越货的现场。
软的不行,硬的不行,甚至整座仙山都被一股渗人的力量包围起来,擅闯进沈芙心家中的这些人今日恐怕是插翅也难飞了。
见状,有心思机敏的瞥见沈芙心身后那几位气度不凡的仙人,思及那日神兵下界,口口声声说沈芙心窝藏什么罪神,想来那所谓与沈芙心一丘之貉的罪神今日也在此处。反正进是死路,退亦是死路,还不如在此撺掇一番那上神,让她们与沈芙心这等草菅人命的恶人割席!
想到这里,便有仙人扬声道:“沈芙心为祸仙界,草菅人命,乃是仙界人人皆知的事情!谁人不知她当年大闹宴席,闹完后又血洗仙山?在她身后的诸位英杰可要好好想想,与沈芙心这等人沾边能有好事吗?即便跟着她能得一时之好,夜里想起她手上沾了这样多条人命,你们难道不会于心不安么!”
李剑台原先这一路还浑浑噩噩的,听了众仙的指责,顿时跳了起来,怒道:“你……你放屁!若不是你们闯入沈师姐山中,还毁坏她屋宅烧毁她仙植,她能好端端地对你们动手么?”
“此处没有你这小孩说话的份!”那仙人见沈芙心身后的姬停沉默,心说怎么看这人都比执天君长得更像执天君,撺掇她总是没错的,于是更加叫嚣道,“既然此处有上神在此,为何却不顾全大局,帮着沈芙心助纣为虐?难道真是如仙界传言所说,是为了一己私情罔顾天下人性命,要眼睁睁看着这等祸害将所有人害死才高兴吗?”
一己私情,助纣为虐?
沈芙心微笑起来,也不知自己究竟是何等血雨腥风的体质,才能使得仙界没有她,却遍布她的荒谬传说。往先拔剑不出时津津乐道她是千百年难得一见的废物仙胎也就罢了,与赵览萤喻湛虚三人的结契乐子也被当做茶余饭后的笑话传了许久,如今更是荒谬……神界上神为爱偏执,仙界恶女杀人放火?
想到这里,沈芙心顿时不介意自己更坏一点,一剑飞向那带头说话的仙人胸前:“你嘴里味太大了,我觉得你还是直接去死比较好。”
她这剑扎得极为精准,为首的仙人还未呼痛便已然咽了气。此人的门生嗷地哭出声,扑在师尊的尸身旁摇晃了几下,见师尊真的死透了,甚至马上就要化作堕仙了,他顿时恶狠狠地抬起头怒视向姬停:“你不是上神吗?你为什么不帮我师尊,为什么要和沈芙心这种恶人为伍……我耻于与你们待在一个仙界!”
听见这话,沈芙心不由挑了挑眉,还是没忍住,回眸扫了一眼始终没有说话的姬停。
她玉衣翩翩,不染血污,站在被烧毁的桃花树下,看似真是如凡人所想象的冷心冷情的上神。可沈芙心还记得,这一片的桃花树都是姬停手栽,那时她挽着袖子,穿着淡色的旧衣,满手臂都是泥土。玄都花界温暖的春风吹动她的青丝,姬停用手去挽,不慎将脸上蹭出一道泥痕。
姬停,吾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