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大典过后，朝中便开始拟定先帝的谥号，追封已故妃嫔，并册封先帝余下的嫔妃。然而，还未等李显正式下旨追尊端妃为圣母皇太后，她便已经派人来请李显过去了。

李显踏入锦华阁时，端妃正倚在窗边，面色苍白，指尖紧紧攥着一串佛珠。见他进来，她缓缓抬头，眼中含泪。

“额娘。”李显行礼，声音低沉，“您唤儿臣来，可是有事？”

端妃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泪水已顺着脸颊滑落。她伸手握住李显的手，指尖冰凉，微微发颤。

“显儿……”她声音哽咽，“你能不能答应母亲一件事？”

李显沉默片刻，才道：“额娘请讲。”

“晟儿……”端妃声音发抖，“他被关在宗人府，生死不知，你又不许任何人探视……母亲日夜难安，心如刀绞……”

她攥紧他的手，泪水砸落在两人交握的指节上，“你们是亲兄弟啊……难道真要走到这一步吗？”

李显眸色深沉，缓缓抽回手，声音冷静却不容置疑：“母亲放心，儿臣会留六弟一命这是父皇临终前交代过的事。”

端妃眼中闪过一丝希冀，可还未等她开口，李显已继续道：“但他谋逆弑君，罪无可赦。儿臣会将他圈禁在惩思苑，终生不得踏出一步。”

端妃闻言，身形一晃，竟是直接跪了下去。她双手撑地，额头重重叩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母亲！"李显急忙去扶，却被端妃躲开。

"陛下若不肯开恩..."端妃抬起头，泪水混着额间的血痕滑落，"臣妾愿自请废去太后之位，只求带着晟儿离宫...我们母子二人愿去江南做个闲散百姓，此生再不踏入京城半步..."

李显的手僵在半空，指节发白。他死死盯着母亲决绝的神色，胸口像是被利刃剖开般剧痛。

"母亲..."他的声音忽然哑了，"我也是您的儿子啊。"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李显自己都怔住了。他猛地背过身去，广袖下的双手攥得死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殿内静得可怕，只有端妃压抑的抽泣声。

良久，李显缓缓转身，面上已恢复平静，唯有眼底还残留着一丝痛色："好。儿子答应您。"

端妃不可置信地抬头。

"三日后，孤会下旨废睿王为庶人，准你们迁居苏州。"李显的声音冷得像冰，"但有两个条件：一，终身不得离开苏州城；二，每月需向当地知府呈报行踪。"

他说完，不等端妃回应便大步走向殿门。在即将踏出门槛时，却又停住："母亲...保重。"

端妃望着儿子挺直的背影消失在宫灯阴影里，终于瘫坐在地，失声痛哭。她没看见，殿外的廊柱后，年轻的帝王正仰头望着夜空，喉结剧烈滚动。

"陛下..."侍书小心翼翼上前。

李显抬手制止，声音平静得可怕："三日后，送他们出京。"

当夜，抚琴正躺在床上睡着，忽然感觉到有人摸上了床，她急忙起身，却听到背后穿来声音，“琴儿，是我。”

“殿下。”抚琴吃惊的回了一句，自从先皇病危，太子入宫那日，他们几乎是没怎么见面，如今乍一见面，再加上太子现在成了名副其实的皇帝，抚琴突然感觉有点发怵。

屋内没有点灯，只有月光撒在屋子里，两人此刻都不发一言，良久，李显用力抱紧了抚琴。

抚琴明显感觉到他现在的情绪不太对劲，不知道是初登帝位的喜悦，亦或是先皇驾崩的悲戚，所以抚琴也没有贸然开口，只是默默的回抱住了李显。

抚琴感觉到肩头突然一热，是李显的泪水浸透了她的寝衣。

这个认知让她心头剧震，在她记忆中，即便是先帝驾崩那日，殿下都不曾落泪。

"陛下..."她轻唤一声，却被更用力地搂住。

"别动。"李显的声音闷在她颈间，"就这样...就这样待一会儿。"

月光透过纱帐，抚琴看见他紧蹙的眉头和泛红的眼角。

她试探着伸手，这才发现他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母亲…..要跟六弟走了。"李显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她宁愿放弃太后之位...也不要留在孤身边。"

抚琴的手顿住了。她这才明白为何今夜这么晚了，李显还要回来，这偌大的皇宫，他竟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陛下..."她斟酌着词句，"端妃娘娘或许只是一时..."

"她跪着求朕。"李显打断她，突然坐起身，月光下他的侧脸棱角分明，"额头都磕出血来...就为了带那个逆贼离开。"

抚琴看见他攥紧的拳头，骨节泛着青白。她轻轻握住那只手，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掌心赫然是四道带血的月牙痕。

"殿下..."她下意识用了旧称，取出帕子小心擦拭，"您还有臣妾。"

李显猛地转头看她，眼中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忽然，他伸手抚上她的脸："你知道吗？小时候发烧，最盼望的就是母妃能陪我一晚，可是……从来都没有。”

他的手指在颤抖，抚琴忍不住贴上他的掌心："端妃娘娘心里定然是记挂着陛下的。"

"记挂？"李显冷笑一声，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抚琴慌忙去拍他的背，却摸到一手冷汗。

"传太医..."她刚要起身，就被拽回榻上。

"别走。"李显将她按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你知道孤第一次见你，是在那儿吗？”

第七十五章

抚琴听到李显这话却是有些困惑，“陛下，您第一次见我，难不成是在锦华阁？”

李显笑着摇了摇头，“是在锦州的一个人牙子的院子里！”

“什么！”抚琴的思绪飘回到她刚穿越的时候，她一醒来就已经是被卖掉的一个小姑娘了，当时他们好几十个小孩子都在一个人牙子豢养的一个破旧的院里子。

在那里，所有的小孩子都是浑浑噩噩的，只有到了饭点才会一窝蜂的开始抢送来的饭食，当时所幸她长得好，人牙子怕她打架会刮伤了脸 ，特意把她放在一群年龄小的一批里，这才勉强能吃个几分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