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抽气的声音，分辨不清情绪, “那不是得把胸割掉……好恐怖啊！”

“OMG我无法想象一个女人失去胸后得怎么办！”

“确实?……但幸好她是年近中年才患上的, 至少没有影响婚恋和?生育。”

宋杳听?着这一场小小的八卦对谈, 始终没有抬头, 略微长长的刘海碍事地挡在眼睛前，眼睛有点痒, 她只能用力?眨眨眼睛, 在大家探求的关切的目光中, 轻轻开口，“我不是很清楚, 这些都是属于人家的隐私，我感觉这样去探问不是很好。”

“而且，我感觉患上乳腺癌并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可怕的是癌症本身?，而不是所谓的女性的‘残缺’这种，只要能健康，好像所有都无所谓了。”

“而且为什么女性这个身?份一定?需要和?婚恋和?生育形成强关联呢，我感觉这两个词汇反而是一种束缚，而不是什么应该值得骄傲的象征。”

她一字一句说得很慢，也说得很小声，敞开的窗有风灌入，十一月的淮市是深秋，连风都浸着几分凄凉的意味，她的马尾与?鬓发缭乱，可眼神与?语气却是笨拙的清高与?明亮。

周边很安静，宋杳可以听?见身?旁陈桢桢粗重的呼吸声，然后她看见林珊不满地撇撇嘴，马尾一甩，狠狠地回?过头，嘴里还念叨着：“不想说就别说，还装什么，讲那一堆道理教训谁呢？”

声音不大不小，倒是能让围着的女生们都听?见，有几个人也跟着重重地哼了几声。

也有几个绷着脸，睫毛颤呀颤，想说什么，好像也说不出口，于是只能冲着宋杳丢下一句“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后就踩着当下最流行的带跟小皮鞋噔噔噔地跑回?座位。

而宋杳抬手将脸颊边缭乱的头发一股脑地随手别到耳后，然后不出意料地迎来陈桢桢一番语重心长的耳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杏杏，不想讲就别讲，没必要再说那句话招人不满，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其实?也跟她们不熟，不讲那一番话好像就不会?那么尴尬。”陈桢桢的眉毛拧成一股麻绳，“林珊那么记仇，你都不知道她在背后后面会?怎么样。”

“我又不在乎。”宋杳耐心在练习册上写下那一句文言文翻译题答案，轻飘飘地回?答，“我只是说我想说的，而且高二会?重新选科分班，到时候又是一个新开始，而且我感觉我没什么好怕的。”

陈桢桢板着苦瓜脸，“可是你完全没必要这样呀，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们那群人在背后已经说你很多小话了，你喜欢看书和?写文章的事情被她们翻来覆去酸溜溜讲了那么久，我知道你是不开心的。”

宋杳合上笔盖，又盖上练习册，呼气，“可是，我并没有错不是吗，他人的评价并不能书写我，是我在建构我自?己，流言蜚语不过是漫长人生中的一阵霏霏春雨，而正确的价值观才是重要内核。”

自?觉说不过她，陈桢桢只能叹气，“不管怎么样，我是懂你的，我也相?信你，永远站在你这一边。”可她心里没有对宋杳说出口的那句话是：“流言蜚语的力?量也是强大的。”

而宋杳闻言伸手揽着她的腰，凑近歪头贴向她，软了语气，撒着娇：“我就知道我们桢桢对我最好啦！”

陈桢桢被她闹得无奈牵起笑，顺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学着最近看的霸总小说中的经典台词对她说：“我就宠你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果不其然换来宋杳嫌弃地一躲，陈桢桢反扑搂她，嘴里笑着嚷嚷着：“嗯，女人，敢嫌弃我？你对你听?到的不满意吗？”

宋杳被逗得扑哧笑出声，两个人扭作?一团，刚才的尴尬插曲好像被驱赶，开始窸窸窣窣聊起中午去哪个食堂吃。

当然陈桢桢那句没说出口的担忧也并不是空穴来风，因为还没等过个周末，宋杳就在周五最后一节班会?课的电影观看环节被班主任梁敏在闹哄哄的教室中轻轻拍了拍肩，无声示意她跟她出来一趟。

领着宋杳走到办公室，梁敏拖了把椅子示意宋杳坐下，然后顺便用一次性杯子倒了杯热茶递给?她。

宋杳只乖乖巧巧地捧着茶，茉莉花茶被热水激活，香气猛地往鼻尖钻，但她却无心欣赏，再怎么能说会?道，再怎么伪装坚强掩盖不安，心脏还是节拍错乱地怦怦跳。

在清澈的学生时代，老?师是最权威的一切，而成绩是无形的评判准则。

一点点的误解与?矛盾被在青春的显微镜下成为再复杂不过的绳结，怎么拉扯都找不到出口。

一杯茶从左手换到右手，却是一口都没喝，宋杳只默默用它暖着手，脑袋里构思?一百种追责话语并演化一千种答案。

看面前小女孩可可怜怜的安静模样，梁敏倒是忍不住笑了笑，小孩子的心事都是透明的，一眼就能望得见鹅卵石般硌人的烦恼。

梁敏语气轻松地冲她说：“快喝口热茶吧，今天?降温得厉害呢。”

宋杳心下轻轻松了口气，很秀气地抿了几口，整个人伴着茉莉花茶的清香一下子就变得暖烘烘的。

其实?梁敏是蛮喜欢宋杳的，毕竟人家语文读得那么好，她作?为语文老?师面上也有光，而且她也看得出来，小女孩挺有才气的，而且更重要的是，宋杳静得下一颗心。

梁敏不止一次看到在吵闹的课间宋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捧着书看，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杂志，也不是什么被严令禁止的言情小说，反而是一些文学书籍，有名著也有小众的；也经常在图书馆偶遇她，她整个人埋进书里，是另一个世界。

作?为老?师，梁敏还是忍不住有一颗爱才惜才之心的，对于宋杳，她心中还是有几分怜惜的。

所以，梁敏也只是提了一嘴：“宋杳，我这次把你叫过来聊一聊，一个原因是有几个同学来跟我反馈说，”她顿了一下，偏了偏脑袋，好像在思?考怎么去叙述会?比较好一点，“好像说你和?隔壁班的周霁年同学是叫这个名字吧？关系好像有点太好了。”

一刹那，宋杳的脸瞬间变红，一堆解释的话马上争先恐后地挤到嘴巴，“不是！”

她辩解的话语刚说了个开头，就被梁敏截住。

“我知道，你们只是青梅竹马，”她温柔地拍拍她下意识耸起的肩，“秀兰姐之前来找我说过的。”梁敏俏皮地冲她眨眨眼，好像一瞬间从严肃的班主任角色脱离回?归年轻姐姐的身?份。

松了口气，但是宋杳还是急匆匆地开口解释：“我们只是相?处了很久的邻居与?同学，也算得上是朋友吧，真的没什么暧昧关系的！”

她边说脸一边慢吞吞地升温。

“我相?信你。”梁敏接过她手中已经空荡的杯子，给?她续上了一杯热茶，心知肚明的语气与?笑容。

虽然实?验中学初高中学部是分开的，但是老?师之间还是会?流动的，也会?有一些会?议、培训与?课程可以让大家交流，又同在教语文，所以梁敏对陈秀兰最近的近况还是稍微了解一些的。

“所以，你也不要被影响，专心读自?己的书，好好学习就够啦。”她继续说，又递给?宋杳满满一杯茉莉花茶，“我今天?叫你过来，更重要的是想跟你说一下作?文比赛的事情。”

梁敏从书桌上抽出一本杂志递给?宋杳，“你看一下尾页附带的报名表和?比赛信息，也可以稍微翻一下杂志，了解一下风格和?类型。”

“但是这个比赛马上截止了，所以你可能得抓紧一点时间，”梁敏看着手忙脚乱又小心翼翼地看着那本杂志的宋杳，眼中的笑意浓了几分。

“放轻松，我感觉你可以的。”她又拍了拍宋杳的肩，这次的态度是积极地鼓励。

宋杳的胸膛像是有一壶水在沸腾，咕噜咕噜冒着泡，凝成嘴角乘着笑意的酒窝，“谢谢梁老?师！我会?好好抓住机会?的！”

“我看过你的文字，像是一汪柔软的水，我可以这样形容吗？”梁敏斟酌着用词来表述，“融化了许多对世界的想象，你可以用这捧水去塑造成你所表达的一切。”

这番话惹得宋杳眼眶发热，她只能深呼吸，无比认真地憋出一句：“老?师，我会?好好写的！”

“但是不要落下功课哦！”

Ch.23

“文字是一场游戏, 而我是努力修行的初学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