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1 / 1)

其实也会自卑,也会察觉白做工与无意义,但?是, 书写本就不需要目的!

而且, 总会有人喜欢我的文字的!

我可是已经有忠实读者周霁年了呢!”

《杏杏独家随手记》

坐在自行车后座上, 宋杳没有像往常一般牵住周霁年的衣摆, 而是双手紧紧环住胸前?的杂志。

周霁年没有主动开口问她为什么今天?放学晚了那么久,也没有问她为什么一路这么安静, 他只是静静地骑着车, 载着她回家。

太阳还没完全落下?, 橙汁一样酸甜的阳光笼罩在两人身上, 将影子扯得好远好远,自行车轮转呀转。

“今天?我们语文老师推荐我去参加一个作?文比赛。”

周霁年没有接话,只是默默等着她继续开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老师说她很喜欢我的文字, 也看过我之前?写的一些随笔, ”宋杳的声音在晚风里轻轻颤着。

“她说, 这个比赛门槛有点高,但?是她认为我应该尝试!”

“下?周投稿截止, 我得好好准备了。”宋杳捏紧了拳, 仰头?看着泡在橙子中的泛红树叶, 脸庞被照亮, 眼?睛是水钻。

而周霁年牵了牵嘴角,用力蹬着脚踏板爬上坡, 笑着回应她:“你可以的, 我相信你可以的。”

宋杳用力点了点头?, 好像先前?的那些短暂的卡壳都幻化?成细碎的白糖颗粒融化?在橙汁中。

宋杳如获珍宝地小心对待着那本文学杂志,废寝忘食地读着, 米白纸张上每一个标点都生动。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文字也能成为一场游戏,又或是一首歌,心脏怦怦乱跳,一会儿为着一行精妙绝伦的遣词造句而无?声感叹膜拜,一会儿胸膛上演沉闷的回南天?,那一个个字词就像是朦胧胧水雾,让眼?睛也发涩。

每天?都在教?室中抓紧每分每秒写着各科恼人的作?业与?练习,然后早早地回到家中端坐在书桌前?,摊开稿纸,用着铅笔一字一句认真书写着,才两天?,桌边的纸张就堆了高高一摞。

可她还是没有写出最?佳文字,于是愁眉苦脸的,整个人完全地浸泡在文字中,那本杂志都被翻皱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于是趁着周末的尾声,家长去上班的空隙,宋杳偷偷摸摸地摸到张虹和宋清平的卧室里去开电脑,在搜索引擎中输入杂志名称,然后跳出许多连带的作?者名与?经典文章。

对着电脑看久了,眼?睛都疲劳,一个个小小的黑字牵着手跳着热情的踢踏舞,而宋杳呼吸也跟着局促。

不由得地沮丧,是挫败,是不自信,是无?可奈何的感伤,原来,辽远的文字世界是这种模样,对比之下?,她所写的那些东西?不过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过家家般的玩笑;而在同样的年纪,早已有人靠着纸笔写出了名堂,那是宋杳可望而不可即的遥远。

眼?睛发晕,宋杳恋恋不舍地关掉电脑,一百篇文章在脑袋里兜圈,连呼吸都沉闷,于是她捧起草稿本,夹了根铅笔在耳边,蹬上拖鞋,就跑下?楼,敲响201的门。

陈秀兰来开的门,她的病假很长,因?为是实验老教?师了,学校也蛮多关怀,直接让她寒假后再去上班了,于是这个岁末她就安安心心地窝在家中养病,同时也好好照顾自己和两个小孩。

“杏杏呀,小苹刚上完数学补习班回来,在卧室里写作?业呢!你去找他吧,阿姨给你们切点水果?。”陈秀兰热情地招呼着她,邀着她去周霁年卧室学习。

可宋杳却意不在此?,只像摇着拨浪鼓一样摇着自己的脑袋,“不是的陈姨,我是来找你的!”

陈秀兰微微惊讶,但?也没有说什么,只拉着宋杳在沙发上坐下?,给她倒了杯热滚滚的大麦茶暖手,“怎么啦?”她温柔地问。

陈秀兰鼻梁上夹着眼?镜,因?为术后害怕受凉于是裹着毛茸茸的披风,身上有着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肥皂香气,才一周瘦削的脸就稍微圆润了些,手上捧着本注解版《诗经》,让人联想到一棵青翠的竹子。

“陈姨,当你的学生一定很幸福!”宋杳下?意识说,然后慢半拍地觉着这句话的没条理,低头?小口抿了口热茶,耳边被遗忘的铅笔摇摇欲坠。

“当我的可爱杏杏难道不幸福吗?”在生死关走了一遭后,陈秀兰浑身都温和多了,那些郁结,那些执念,都化?成消散云烟,她现在就只想好好生活。

生活不仅是一个名词,也是一个动词,更成了一个象征意。

宋杳猛点头?,耳朵上夹着的铅笔也一晃一晃,头?发乱乱的,鬓边发丝在刚才抓耳挠腮写文章时被带下?来几缕,松松垮垮地垂在脸畔,她的眼?睛亮亮的,像两枚糖渍杏子,

陈秀兰伸手把她耳边的铅笔轻轻拿下?,“怎么了呀,杏杏?”

心像在遥远天?边晃悠悠的风筝一样被忽然拽了回来,宋杳低下?头?,手中的那杯茶好像忽然升温到灼手的温度。

“陈姨……我感觉我忽然不知道怎么写文章了。”她的表情有点迷茫,糖渍杏子在腾腾热气的氤氲中被催发发酵变质,掩不住的酸涩,“好像,已经丧失了好好书写的能力,再说了,我好像写的也没有多好啊,我看好多同龄人写的都好厉害,真的和我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我写的那些就像流水账,就是自说自话的矫情废话。”

抬手把她乱糟糟的头?发捋了捋,扎成一个漂亮的小辫,陈秀兰温柔地地拍拍她的头?,“可是我们杏杏已经很棒了不是吗?”

“创作?就是这样的,‘我手写我心’,文字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只要写你想写的,无?论?写成什么样,都是珍贵的回忆。”

“当你跳出应试教?育所强调的议论?文,记叙文等格式规范要求,抛却那些所谓的‘好词好句’,握起笔开始认真书写,无?论?写成什么样子,都是珍贵的。”

“再说了,不想写就别写,人生永远不是只有一个选项,文学应该是应该乌托邦,而不是一个功利的捷径。我们小杏不仅很有文采,读书也很厉害呀,不管怎样,阿姨相信你会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的。”

宋杳只觉得胸膛滚烫烫的,所有的褶皱思绪都被这番话抚平,看着陈秀兰与?周霁年那双如出一辙的内双桃花眼?,晃了晃神。

于是继续将心中那段嘈杂的草稿和盘托出,她低下?头?,躲开陈秀兰如温水般柔和的目光,“陈姨……我的语文老师推荐我去参加一个作?文大赛,那个赛事好厉害,杂志上刊登的文章也超级不一样,我感觉我很配不上,可又不想让老师失望。”

“而且……好像那个比赛获奖了,就可能接触到自主招生的门槛,还能认识到很多作?家编辑和游戏的同龄人,我感觉我变得功利了。”

她边诚实地剖析着自己边不可避免地感受到羞愧的情绪,感觉耳朵在发热。

“有这种情绪与?想法也是正常的呀,当名与?利都触手可及的时候,不踮踮脚尖、跳一跳去够它的话好像都变成傻瓜了。”陈秀兰耐心开解着她,“尝试总是没有错的,就算失败也不会让文字失去意义?。”

心上紧绷的那根弦好像松动了些,宋杳将手中那杯已经逐渐放凉变温的大麦茶一饮而尽,刚才堆满情绪的沉重的脸也变得雀跃了些,用力点头?,“我稍微懂了些了,谢谢陈姨!”

陈秀兰又拿起热水壶给她又续上一杯茶,朝着周霁年卧室方向对她扬扬下?巴,“要不要去找小苹玩一玩,我感觉他最?近好多心事,整体板着脸闷闷不乐的,看着就心烦。”她故作?一副不耐烦的表情调侃着。

“可能早恋了吧。”她随口一说,却让宋杳慌乱了一瞬,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烦乱情绪来源。

与?陈秀兰短暂的一个多月分别,让宋杳变得很难拒绝她,于是纵使心中各种不愿与?尴尬情绪交织,她还是捏着草稿本和铅笔,捧着那杯大麦茶敲响了周霁年的房门。

周霁年很快就打开了门,他早就在不太隔音的卧室内从客厅窸窸窣窣的声响中猜测到了宋杳的到来,于是一道简单物?理题他磨磨蹭蹭写了十几分钟还是无?解。

“陈姨让我来和你一起读书。”宋杳没有抬头?看他,只是眼?睛直直向前?看,才几小时不见,语气就又变成生硬。

周霁年像是雨后的春笋,一个劲地持续往上蹿,于是现在宋杳平视的目的地也从脸庞变成了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