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凑得很近,于是呼吸都扑在她光裸的腿上,像是春天?毛茸茸的青草,柔和地痒。
宋杳需要紧紧攥着手才能忍住缩回腿的冲动。
从这个角度,宋杳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手指温柔地帮她处理着伤口,还有?他颤颤巍巍的长睫毛,鼻尖的小痣像是一颗小小的脆弱的句点,又像是清澈水潭中冒出的气泡,似触手可?及的质地,但?是又那么遥远,遥远,让她只能慌乱地移开目光。
任由他的指腹在不经?意间触及她的膝盖,伤口好像没有?好转,反而又泛上隐秘的疼痛。
她在心底偷偷倒吸一口凉气。
而周霁年只无比专注地帮她上着药,裸露的血肉与?淤青在她奶油般的皮肉衬托下?显得更加可?怖,他感?觉胸膛有?点说不出来的闷。
“走?路还是要小心一点。”周霁年用一个纱布蝴蝶结结束这一场微小的手术,低下?头收拾着散落一地的遗迹,貌似漫不经?心地说出这句话。
而宋杳则回以一个同样沉闷的“哦”,像是一枚石子掉入绿汪汪的湖泊中,笨重的回声。
倒是陈秀兰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这两个小孩的互动,听见这小段别别扭扭的对话,忍不住评价一句,难得的好心情?,“我们家小苹都会心疼人啦!长大了呀!”
明明说的是周霁年,但?倒是宋杳莫名闹了个大红脸。
陈秀兰捏捏宋杳红扑扑的苹果般的脸蛋,笑着说:“我们杏杏走?路也得小心点哦。”
好久没有?见着陈秀兰如?此轻松的语气与?神情?,201中持续了一个多月的夏季残留低气压好像在这个瞬间才终于褪去。
从今天?开始,就是天?朗气清的新一天?。
“杏杏你等一下?吃完饭后?就和小苹一起?去屋里读书吧,”陈秀兰往她碗里夹了根鸡腿,无声地催促着她多吃点,“阿虹晚上得值晚班,等你爸今晚出差完回到家应该也得十点多,到时候他再领你回家,你先在楼下?写写作业玩一会儿。”
宋杳乖巧点头回应,努力?和碗中突然多出来的那根大鸡腿抗争,但?是心还是乱了一瞬。
毕竟,她好像好久没有?和周霁年一起?挤在那张小小的书桌前?一起?写作业了。
高中好像是一个全新的起?点,而他们俩却好像还是一直停滞不前?。
依然说说笑笑,在颠簸的自行车上一同见证早上七点微冷的白茫茫的晨阳与?晚高峰吵闹的喧嚣,学着一模一样的课程,在如?出一辙的练习册上书写着自己的高中生活,分享一天?也分享短暂的瞬间。
纵使宋杳有?心缓和,但?好像一切都如?同流淌的河般一去不复返了。
忽冷忽热
宋杳在崭新的日记本上写下?这四个字来形容她与?周霁年,然后?笔一顿,墨水氲成一个重重的逗号,把他们十五年来的所有?与?“青梅竹马”相关?的情?谊都短暂分隔,然后?她又继续写下?四个字别别扭扭。
没想到倒是一语成谶,为他们后?续的相处提下?了难解的预言。
心中挂念着陈秀兰的病情?,让宋杳在这段时间对周霁年都温声细语了几分,周霁年在一些难掩脆弱的瞬间也变得很依赖她,眼睛一直偷偷摸摸跟着她跑。
可?在更多的时候,他好像总是故意冷着脸,眼睛压得低低的,看不见他眼中的神色,只能瞥见他不太明显的双眼皮褶皱。
宋杳搞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于是只能自己默默生闷气,连偷偷摸摸在草稿纸上写小说的时候也老是会想起?他,然后?走?神。
但?好像烦恼的只有?她,周霁年还是一如?既往地招蜂引蝶,明明错过了一周的军训,明明什么班委与?部门都没干,明明总是安安静静待在位置上埋头苦写,可?就是有?无数的女生红着脸,在他们班门前?走?过一遍又一遍,升温的眼神往教室里面抛,但?都换不得一个抬头。
后?来又不知道怎么的,“青梅竹马”这个词很快被大家绑定到周霁年与?宋杳身上,很多谣言,许多纠葛,把宋杳搞得更恼了。
在学校里一见到周霁年就扭头跑,上下?学也有?很多理由在自行车停车棚里磨磨蹭蹭来错开时间,上下?学的颠簸道路变得安静而辽远……这就是生长的必经?之路吗。
宋杳并不清楚。
她只知道要澄清许多谣言与?婉拒许多粉红情?书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所有?被若有?若无地针对变成需要面对的事情?,幸好她并不在乎,只继续握紧了笔继续反复书写。
“别别扭扭”变成了双向的选择。
所以周霁年的卧室变得很安静,只听得到笔尖摩擦纸页的琐碎声响与?清浅的呼吸声。
两个人都无数次张了张嘴。
但?是没有?话语流淌。
周霁年咬了口外婆送进来的水果,只觉得
今天?的苹果,好酸。
Ch.22
“有时候也会?搞不懂, 为什么自认为良好的关系却会在无比短暂的一瞬间悄然变质,好像一切都是一厢情愿。
人际交往与?友情的复杂命题的解答难度或许一点都不亚于数学压轴题。
但我好像也不需要被那么多人喜欢,只要我喜欢我自?己就够啦。
而且, 我也有爱我的朋友会一直陪在我身?边!
比如桢桢, 比如向鸽学姐……
比如周霁年”
《杏杏独家随手记》
坐在前桌的林珊突然在一节吵闹课间突然回?头, 伸手掩着唇, 眼睛是两枚狡猾飘荡的红气球,她小声冲着宋杳询问:“宋杳, 听?说之前周霁年请假是因为他妈妈去手术了是吗?”
八卦永远是最具香味的骨头, 无需前因后果, 抛弃定?状补, 只要一个语焉不详的句子就可以吸引小狗般活泼的好奇心。
于是周围几双眼睛齐刷刷瞥向握着笔有点手足无措的宋杳。
“我也是听?其他人说的,好像那个人的弟弟刚好在他妈妈班里,听?说请假了好几个月, 说是去做手术了。”林珊一下成为话题中心, 耐心地补充着故事剧情。
“我也听?说了!”有人小声附和?, “好像还是乳腺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