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2章 看你

第六百六十九章――看你

巢的每个心脏都是一个巨大的封闭空间，四周壁垒森严。此刻随着心眼的爆开，主心脏周围那一层层血肉凝结的壁垒顷刻之间开始崩毁，它们如同花朵凋亡之前的萼片一样，迅速干枯，皱缩，最后轰然倒塌。

隔绝视线的血壁终于不在，千凰亘古第六境再度呈现在了师清漪的眼中。

她们在心眼里耗费了太多时间，第六境已经被巢侵蚀得越来越严重了，入目都是诡谲妖冶的血红色，无数藤蔓在烈火中张牙舞爪，更有各种尖锐的嘶叫声音此起彼伏。

师清漪收回春雪的刃，看着面前的那堆狼藉血肉，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见血肉一耸一耸的，发出蛄蛹蛄蛹的响动，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洛神伸出手臂，挡在师清漪面前，冷眼盯着那东西。

下一刻，随着血肉被撕扯出一道深渊似的口子，一只硕大的眼球从里面冒了出来。那只眼球布满血丝，如同一颗能够旋转的古怪果实，四处乱看。

“……心眼不是破了么？”师清漪呼吸起伏，心有余悸：“为什么还有一只眼睛？”

“不是一只。”洛神双眸挂霜：“是四只。”

她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是在仔细辨认什么，但是她的目光并没有聚焦在眼前的任何东西上。师清漪立刻反应过来，洛神这是在看红线带给她的视觉画面。

现在东西南北四心角落，都出现了这种眼睛。

“难道刚才那只并不是心眼？”师清漪琢磨了下，又觉得不对劲：“但是夜是让我们找到心眼，之前那种密密麻麻的情况才需要寻找，现在这只眼睛……”

洛神道：“方才破开心眼，就是为了让这四只眼睛现身。”

师清漪点了点头，明白这四只眼睛才是巢真正的弱点，必须得速战速决。她看了洛神一眼，朝那只眼睛走过去，洛神立即迈开步伐，走在她前面。

只是刚来到那只眼睛旁边，师清漪眼前突然晃过一个残破的画面，那画面闪烁得太快了，她没怎么看清楚，依稀感觉那应该是一把剑。

师清漪莫名感觉心底有一股寒气蹿了上来。

那只眼睛是长在地上的，师清漪站在距离它不远的地方，俯视它，这种感觉犹如在水边窥镜。

片刻之后，又一个画面快速掠了过去。

那画面似乎稍微放大了一些，能够看到那把剑的部分细节，上面鲜血淋漓。

师清漪猛地打了个哆嗦。

洛神侧过脸去，发现师清漪的眼神似乎有点直勾勾的，不知道在看什么，她立即攥住了师清漪的手，师清漪的手冷得和冰一样，像是失温了。

在洛神抓着师清漪手的那一刻，师清漪眼前画面一闪，看到有个女人也抓到了她的手。

那只手从雪白的衣袖底下伸出来，哆哆嗦嗦的，剧烈地发着抖。

师清漪低下头，看到自己手上正握着一把剑，她的目光随着剑身缓缓移动，看到自己的剑刃刺入了面前那个穿白衣的女人身体，再贯穿而过。

血滴落下来，染红了面前人的白衣。视线一直卡在那人的肩头，在这个画面里，她根本看不到那人的脸。

但是白衣女人的身形太熟悉了，熟悉得让她倒吸一口冷气。

师清漪的手握在剑柄上，刺也不是，拔也不是，就这样紧紧地抓握着。

“你是假的……假的……不是她……不是她……”师清漪看着那身染血白衣，有些神经质地喃喃起来：“歆溪是假的……周围的一切都是假的，我在做梦……对……对……我肯定是在做梦啊……那我呢，我是不是假的？”

她含着眼泪轻轻笑了起来，脸部却在哆嗦，语言已经逐渐混乱：“我肯定也是假的。如果……如果我是真的，我……我怎么……怎么会杀你呢？”

“我应该杀了我自己……嗯……杀了我自己。”师清漪的手从剑柄上放了下来，往前挪了两步，白衣女人的身体委顿下来，栽倒在她身上。

师清漪连忙接住她，动作温柔地将她抱在怀里。

四周一片死寂，师清漪有些自言自语的感觉，又像是在问那个浑身是血的白衣女人：“你看到我刻的正字了吗？你能不能帮我数一数，到底有多少个正字了？我……我数不清了，我已经数不清了……”

“你疼不疼？”师清漪哽咽道：“我在说什么，你肯定很疼，无时无刻都在疼，但是我却什么都帮不到你……可是你是假的啊，你是假的，疼也是假的，我为什么还要关心你疼不疼……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那些正字是不是也是假的？”师清漪目光呆滞：“我真的刻过那些正字吗？”

“洛神……你看看我……我求求你……你看看我……你看我一眼……”

“你看不到我吗？”

“你是假的……所以你看不到我，对吧？”

“还好……你是假的……就不会真的疼了。”

洛神见师清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嘴里却像是念叨着什么，连忙凑近了师清漪。

等听到师清漪似乎在不断说什么“假的假的”之类的话，而且语言支离破碎，乍听一下前言不搭后语，还有很多神经质的重复感，她连忙伸出手抚在师清漪脸上，拍了几下。

她拍得很轻，也许是怕将师清漪拍疼了。

但师清漪完全没反应。

“……清漪，清漪。”洛神唤她。

眼见徒劳，洛神眸光压下来，冷冷地扫了边上那只眼睛一眼。她一手揽着师清漪的腰身，将她护在怀里，另一只手红线掠出，那些红线缠在巨阙身上，巨阙被红线牵引着甩了出去，正中眼睛中心。

那只眼睛看起来是血肉构筑的，却如同玉石一样十分坚硬，当巨阙刺中的时候，眼睛立即崩碎开来，地上到处是滚落的碎块。

眼睛碎了，但师清漪并没有醒过来，眼睛还是无神的。

洛神回头一看，又一只眼睛冒了出来。洛神出手重复了刚才的动作，眼睛再度被毁，又再度重生。

洛神的眸光越发晦暗下来。

与此同时，远在其他三个心脏角落的红线，也已经将所见传递给了她。